唐柔還有些猶豫。

　　說真的，她是真的很看不上那兩口子的所作所為，也不覺得自己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去死有什么不對。

　　可讓她去床前盡孝，她又別扭。

　　憑什么啊？

　　這兩個人養孩子都沒好好養，好好的閨女兒三歲開始就要喂豬喂雞掃地干活兒，上個掃盲班，要不是村里強制要求，連掃盲班都沒打算讓孩子去上，更是為了兒子幾次三番把主意打到女兒外孫女頭上。

　　就這樣的人？

　　憑什么讓她去床前伺候？

　　她一點也不想去。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陳建國出來推了她一把：“你去吧，你先去，我等會兒再去，記得騎上自行車。”

　　她這個大外甥是跑著過來的，臉漲的通紅，一開始說話都說不出來，還好家里有晾好的溫水，不然唐柔怕不是要等會兒才知道這個不是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消息了。

　　唐柔有點糾結：“可是……”

　　他們還要出去外面呢。

　　陳建國道：“別糾結了，趕緊去吧，其他的先往后推推，這事兒比較重要。”

　　大外甥隱晦的關注這一切。

　　見唐柔作為親閨女都猶豫不決，果然跟他娘說的那樣，心傷透了，就算是親閨女也不是那么容易原諒做爹娘的。

　　哎，以后甭管他有幾個閨女幾個兒子，一定要做到一碗水端平。

　　一個兒子不孝順還能指望另一個，要是兒子都不孝順還能指望閨女。

　　多生幾個，總有那么一兩個孝順的。

　　而不是像二爺爺一樣，好好的孝順閨女，都被他們自己給一腳踢開了。

　　現在想讓人家伺候，人家就算人來了，摔盆子摔碗指桑罵槐的那也是伺候啊，舒不舒服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噫。

　　他可不想以后落的跟二爺爺一樣的地步。

　　唐柔滿心不愿意，卻也知道再不愿意也得去。

　　她匆匆披上一件大衣，推起自行車就走。

　　大外甥超級眼紅唐柔的自行車，然而他不會騎車，只能坐在后座。

　　坐自行車后座的滋味，誰坐誰知道，就算這樣，大外甥也美滋滋的。

　　到村口的時候，大外甥讓她往村衛生所走：“二奶發現的時候就讓我們把二奶送衛生所了。”

　　唐柔無語：“衛生所能行嗎？”

　　陳李莊好歹還有個中醫，人家對接骨什么的很有辦法，其他的不太大的病也能看個七七八八。

　　唐家莊可比陳李莊小的多。

　　衛生所里只有兩個人，一人看病一人抓藥扎針。

　　打針還好，反正屁股上那么大一塊地方，只要范圍內隨便打，但是打點滴和靜脈針就不行了，認不準血管。

　　這么多年了，依然沒練出來。

　　扎個針得扎個三四次才能扎準。

　　而且基本只能看個頭疼發熱咳嗽感冒之類的，但凡咳嗽的嚴重點，他就不行了。

　　連誰胳膊脫臼了他都給人接不上。

　　大外甥顯然也知道自家衛生所的水平，聞言嘿嘿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反正醫生說了，二奶快不行了，讓二叔給準備后事呢。”

　　唐柔：“……”

　　唐家莊的衛生所和大隊部是在同一個院子里。

　　唐柔把自行車停好剛進去，唐鐵山看到就跟看到救星似的：“老五，你總算來了，你娘快不行了，可咋辦啊？金寶又不在家，你娘要是沒了，連個戴孝的人都沒。”

　　唐柔差點被氣笑，顧不上去看張大蘭就上下大量唐鐵山。

　　看了臉看腳，看完胳膊看腿，看完前面還轉到后面看他后面。

　　唐鐵山一開始還沒啥感覺，結果發現唐柔看自己的目光好像看餿水桶里的餿水，要鄙夷有鄙夷，要驚嘆有驚嘆，要失望有失望，他就有點不自在：

　　“你看啥看？”

　　唐柔冷笑：“看看你還是不是個人。”

　　唐鐵山聞言惱羞成怒：“唐念娣！我是你爹！”

　　唐柔叉腰大聲道：“原來你還知道你是我爹，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別人的爹呢。”

　　她指著躺在簡易病床上的張大蘭：

　　“這個女人是你老婆，十六歲嫁給你，十七歲開始給你生孩子，生了一個又一個，不生孩子的時候要伺候你伺候地養孩子。”

　　“為了給你生個兒子拼死拼活，落了一身毛病，天一冷腰都直不起來，天天你吃干飯她喝稀飯，你穿新衣服她穿你的舊衣服改的衣服。”

　　“后來為了你兒子，她又把七個女兒一個個賣掉，落的在女兒面前連個人都不是。”

　　她看著唐鐵山冷笑：

　　“她對不起大姐，對不起二姐，對不起我們姐妹七個，對不起我爺奶，唯獨對得起你和你的寶貝兒子。”

　　“可你呢？醫生都還沒給她判死刑，你倒好，你都想好怎么給她辦葬禮了。”

　　“唐鐵山，你摸摸自己胸口捫心自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唐鐵山被她罵的老臉一陣紅一陣青，氣道：“我是你爹！你就這么跟你爹說話的？”

　　唐柔道：“幸虧你是我爹！你要不是我爹，你求我我都懶得看你一眼。”

　　有些事情是不能回想的。

　　越回想，就會也發現，你以為的，并不是你以為的。

　　比如張大蘭賣閨女這事兒，其實背后都有唐鐵山的影子。

　　要是沒有唐鐵山說兒子不能吃的別人差不能穿的比別人差不能上學比別人差房子不能比別人差，張大蘭也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把主意打到女兒頭上。

　　別看唐鐵山每次都假惺惺的說這次就算了下次不能這樣了，看上去好像很向著閨女的樣子。

　　可事實上，當下一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的時候，他還是會說這句話。

　　唐招娣他們就是被這兩口子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給騙了半輩子。

　　唐柔自從發現這一點之后，對唐鐵山這個爹更加厭惡，甚至比張大蘭還更甚。

　　唐鐵山沒想到唐柔居然說這種話，氣的胸口劇烈欺負：“你個小兔崽子……”

　　唐柔不耐煩的把他往旁邊一推：“讓開！不然張大蘭要是真死了，我就去警察局告你殺妻！”

　　“！！！”

　　唐鐵山被氣的徹底說不出話來。

　　醫生和護士更是目瞪口呆。

　　這這這，這哪兒是父女？這分明是仇人啊。

　　大外甥更是恨不得趕緊回去把爹娘拉來，讓他們看看他們一直以為二爺比二奶不錯到底是怎么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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