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劉璟澍
許青白觀察了一番四周環境。
廟前香爐中,插著高矮不一的大小香頭,其中仍有高香尚未燃盡,火星在風里明滅。
旁邊一座青銅燈架上,盡是紅燭燃燒過后殘留的蠟痕,其上點著兩盞長明燈,散發著溫暖的蛋黃光暈。
青銅燈架下面的地上,擱放著一個巨型的大鐵盆子,用來接住從燈架上流下來的蠟油,里面還夾雜著香灰紙燼,漂浮著一根根燃了半截的蠟燭,已經盛了七八分滿...
許青白自言自語地說道:“此地白天香火很旺嘛!”
“這是不是一座淫祠?”龍行舟轉頭看向許青白,問道。
許青白搖搖頭,將龍行舟拉到廟門旁邊矗立的一塊石碑面前,說道:“這塊功德碑記載了修廟的經過、修廟人、捐資人以及開光時間,上面還有夷州郡府的名字,想來應該是本地官府牽頭,籌款所建。”
龍行舟探頭瞧了一眼石碑,抬頭有“靈秀之地,諸神匯聚,山川無恙,佑世太平”幾個大字。
他接著往下看,下面果然有寥寥幾句建廟經過、時間等信息,再下面就是一些蠅頭小字,刻著一個個的人名...
龍行舟見不得這些,一陣頭大,趕緊就此打住。
許青白問道:“鉆進這里面去了?”
龍行舟點點頭:“你進去瞧一瞧就知道了...”
許青白沒好氣地說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打什么啞謎!”
他隨即朝著廟門走去,從門頭那副對聯下穿過...
左題:“瀾江蒼巒,碧瓦朱門,泛翠流金生紫氣。”
右題:“德行如峰,靈慧似海,錦瑟年華千古春。”
橫批:“保境安民。”
許青白輕輕推開那道虛掩的大門,“吱呀”一聲, 跨過門檻,走入廟內。
前殿是一間馬王殿,塑有一匹高頭大馬,個頭大小與真馬無異,鞍韉齊全,鑾轡金鐙,眼如銅鈴,鬢如紅纓,令人望之生畏。
兩人來到后殿,殿內歇山轉角,斗拱彩繪,歇山檐脊上立有形象各異的石人石獸,檐角吊有“驚雀鈴”,每有輕風進殿,便有鈴聲叮鈴。
大殿正中,置有一案,案上有長明燈不滅。案后供有一女子泥像,高五尺,身形翩翩,披紅衣,面目清秀...
許青白揉了揉眼睛,看了再看,又朝龍行舟望去。
龍行舟點點頭。
單看這娘娘塑像面容,竟與兩人先前所遇“女鬼”有七八分相似。許青白驚訝道:“莫非那女鬼便是這位娘娘?”
龍行舟攤手道:“先前我沿著那紅光一路追進廟里,最后它鉆進了這泥像里去了,死活不出來!”
許青白這會兒也才終于后知后覺,怪不得之前交手的時候,他能在“女鬼”的那件法寶嫁衣上,感覺到淡淡的神靈氣息...他當時就想不通,既然身為鬼魅,理應對神靈之物敬而遠之才對,為何會穿戴在身上,甚至受其庇護?
原來,哪里是什么“女鬼”,卻是這廟中的娘娘在作祟。
可心中一問方解,一問又起。
許青白半天也想不明白,為何這廟中的娘娘會與那“女鬼”扯上了關系...按理說,既為一地神祗,又受人供奉,香火不絕,理應如廟外功德碑和門頭對聯上說題,保境安民、護佑一地太平才是,為何又會暴起殺人,而且手段還極其殘忍?!
許青白搖搖頭,一團霧水,看來,也只有想想辦法,先將這位娘娘“請”出來后,才能問個明白了。
許青白圍著簾子下的塑像轉了一圈,一邊觀察,一邊想辦法。
轉完一圈回來,許青白又站在了塑像正前頭,問龍行舟道:“你有沒有辦法將她弄出來?”
龍行舟嘿嘿笑道:“辦法倒是有,其中一個簡單省事,另外一個要費點周折,你想用哪一個?”
“趕緊說來聽聽...”許青白催促道。
龍行舟說道:“最省事的做法,就是直接將這位娘娘的金身給敲碎,到時候她沒了寄身之地,自然就現行出來了...”
許青白搖搖頭,如今事情還沒搞清楚,如果就這般草率之下就把人家的金身給敲了,貌似有些不占理。
龍行舟就知道許青白會拒絕,也沒在意,繼續說道:“剩下另一個辦法嘛,就得花點時間,準備點材料了,只是此法雖然要大費周章一番,但也比較溫和。如果用上這個法子,還是比較保險的,不至于被我們搞出冤假錯案來!”
“哦?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說說看!”許青白再次催促道。
龍行舟一臉壞笑道:“咱們只需誠心誠意給這位娘娘上上一炷香,到時候,不怕她不鉆出來!”
“你所說的大費周章一番,就這么簡單?”許青白恨恨地問道。
龍行舟激動地說道:“這怎么就簡單了?哦,怪我沒說明白,那炷香可不是尋常的香,沒有現成的,得用上特殊材質、特殊方法,還得花時間制作一番...”
許青白沒好臉色,感情你是在這兒拉黃泥屎呢?夾一下,掉一截...
這邊,在許青白的再三催促下,龍行舟正要去準備準備。那邊,突然從殿外跑進來一道身影,人未至,聲先到:“何方鼠輩?”
許青白與龍行舟齊齊側目。
只見來人是一個青衣小童,不知是罩在外頭的青衫大了些,還是長在里頭的身子矮了些,長衣長袖外,只露出個小腦袋來,瞧不見脖子四肢...他想必是跑得著急了,氣喘吁吁,面紅耳赤,進殿以后,跑到許青白與龍行舟面前,捶腰扶膝,久久緩不過氣兒...
龍行舟見這青衣小童模樣有些逗,笑嘻嘻地問道:“來者何人?”
青衣小童白了龍行舟一眼,說道:“大個子,你講究不講究,可是小爺我先問你的!你趕緊說,說完小爺看心情再告訴你!”
龍行舟呵呵笑道:“喲,這位小爺可是位講究人吶,這是穿了你家大人的衣服就跑出來了?來,衣角往上撩一撩,我瞅瞅里面是不是光著屁股蛋子...”
龍行舟伸手就要去揉那顆露在外頭的小腦袋,被青衣小童跳著躲開,大罵道:“說話客氣點,更別動手,小心敬酒不吃吃罰酒...”
龍行舟氣罵道:“去去去,一邊呆著去!你家大人呢,今晚廟里不安生,讓他們也趕緊走!三更半夜的來拜什么廟,是悔過呢還是請愿呢,你們一家子這得是做了多大的孽,想要請多大的愿!”
青衣小童許是緩過氣來了,大馬金刀地站在龍行舟面前,仰頭呵斥道:“別在這兒跟小爺瞎扯蛋,還好意思提我家大人?我娘就是被你們打傷的吧?看我待會兒怎么收拾你們...”
龍行舟望望許青白。
許青白輕聲開口問道:“這位小兄弟,你姓甚名誰,你娘又是哪位?”
提到此處,青衣小童氣不打一處來,破口大罵道:“我娘今晚平白無故被你們所傷,回來后還一直吐血...我是傷者的兒子,如今找你們討個公道,你們拿得出多少藥錢,小爺我話先放這兒了,少了可不干!”
青衣小童想了想,又說道:“告訴你也無妨,小爺我隨我娘姓,劉璟澍正是在上...”
龍行舟收斂笑意,覺得有點難搞。正主沒出來,卻冒出來個索賠的家屬,事情有些棘手啊...
許青白笑著問道:“這位兄弟,能否請你家大人出來一見,我們有些事情要問個明白!”
青衣小童氣鼓鼓地說道:“問個球,先賠錢道歉了再說!”
他見身前兩人不為所動,隨即呲牙咧嘴,露出兩個小虎牙,扮出一副自認為兇神惡煞的模樣,惡狠狠地說道:“再不識相,我可不給你們臉了啊...”
許青白攤攤手,一副你請便的樣子。
青衣小童氣得不輕,從袖子里摸出六個石人石獸,稀里嘩啦地扔在地上。
龍行舟瞧瞧那些石人石獸,又轉頭瞧瞧先前那檐脊上幾處空空如也的位置,怪不得那歇山檐脊上缺了幾個,敢情是被這小子給掰下來了...
幾個石人石獸剛落到地上,便如撒豆成兵一般統統活了過來。
自稱劉璟澍的青衣小童便如同一位陣前元帥般開始發號施令,石人石獸們一一回應,言出法隨,令行禁止。
劉璟澍洋洋自得,頗為滿意,他勾起下巴,挑釁地往望向許青白與龍行舟兩人,雖然沒有開口說話,卻是一副“小爺的手段怎么樣?你們現在怕不怕?”的意味。
許青白輕輕搖頭,淺淺笑道:“還不夠看...”
劉璟澍氣得七竅生煙,竟敢小瞧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一會兒讓手下的這些大將軍們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讓你們知道鍋兒是鐵打的!
他口中念念有詞,隨即指揮著那六個石人石獸向著許青白與龍行舟沖了過來。
有小小的石人手里拿著刀劍奔跑在地上,三步一跳,樣子滑稽...
有一只飛禽、一只走獸撲扇著翅膀、放開四蹄,張牙舞爪包夾而來,樣子惟妙惟肖...
龍行舟在后面忍不住笑罵道:“什么玩樣兒,過家家嗎?”
前面,待六個石人石獸一一近前,許青白大袖一揮,統統收入袖中。
對面,劉璟澍一臉懵逼過后,頓時不干了。他就地躺下去打滾撒潑,嚎啕大哭...
它們可都是他平時的玩伴兒,是他最心愛最珍貴的東西,如今出師未捷,看這樣子,已經被對方給“俘虜”了...
許青白無奈搖搖頭,龍行舟在一旁說道:“小屁孩,趕緊讓你娘出來搭救啊...”
劉璟澍止住哭聲,小眼睛胡亂轉了一圈,他不理會龍行舟,從大袖子里摸出幾顆雪白銀子來遞到許青白面前,誠懇說道:“這是我平日里悄悄在功德箱里摸的,攢了好久,你看看,能不能贖回我那些大將軍們...”
許青白看了青衣小童小手一眼,也不說話。
劉璟澍于是又從另外一只大袖子里摸出來幾顆,一個手捧不住,雙手遞到許青白面前,說道:“就真的只有這么多了!”
龍行舟嘿嘿揶揄道:“你小子心眼兒還挺多!”
劉璟澍先是白了龍行舟一眼,又對著許青白換上一副低頭認栽的表情,委屈說道:“張將軍李偏將王督軍黃參事他們,還有小黑小灰,都是我的朋友,這事兒我認栽,出點血,你看能不能善了,咱們結個善緣...”
許青白笑著說道:“小兄弟,你讓你那位娘親出來見上一面,事后我雙手奉還,如何?”
劉璟澍又急得大哭:“我娘被你們打傷了,如今正在調息呢,怎么出來,出來被你們打殺嗎...你們欺人太甚,傷了人還要跑來堵門,還收了我的法寶,還說要打碎我娘的金身...我先前都聽到了,你們真是好黑的心腸啊...”
他哭哭啼啼,生氣地一把將那些雪白碎銀扔在地上,兩只小手從如今空蕩蕩的大袖子里穿出來,一左一右地抹著眼淚珠子,又見許青白二人遲遲不為所動,最后掩面而去,出門前放下話來:“你們有種給我等著,小爺我這就去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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