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各路神仙
城頭上,許青白伸手摩挲了一下白蛟,只見它蛟尾處,有一處黑斑,那里的龍鱗都已經脫落,顯然是被那判官筆先前所傷。
白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扭動身子將那處傷口從許青白身前滑走,揚起頭顱,對著城下,從鼻洞間噴出兩口濁氣,戰意高昂。
相持之下,城頭異象又生。
十幾道烏光閃爍,從閻王十殿里激射而來。
枉死城外,十位冥王在半空中一字排開,更有旗下賞善司、罰惡司、查察司三位判官悉數到場,以及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幾位當值陰帥,領著一眾鬼將鬼卒,將許青白團團圍住。
許青白見此場景,握了握刀柄,將其中全部殺氣激發了出來,一人一蛟,巍然不退。
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新趕來的十大冥王并沒有先前的盛氣凌人,并沒有一上來就要喊打喊殺,那坐鎮第一殿的秦廣王率先瞇眼問道:“小友此番,平白給本王身上加了千斤重擔,意欲何為啊?”
許青白見一時半會不會動手,知道秦廣王指的是將那些亡魂提前放行至第一殿中接受審判,會讓第一殿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有的忙了。
許青白朗聲回答道:“實在是不忍這些亡魂在枉死城中沒日沒夜地煎熬,一些人罪不至此,而且他們中間的很多人蓋無私罪...”
說到這里,許青白對著秦廣王抱拳致歉,說道:“秦廣王見諒,在下想的是,與其讓這些亡魂苦苦熬上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還不如讓秦廣王您廢寢忘食忙三兩月...兩害相權取其輕!”
許青白對著十殿冥王,又大聲說道:“在下自知此舉僭越,但誤入此地,瞧見了此地眾生百相,心生不忍。雖能力有限,力有未逮,但既然能夠為了他們做點什么,搭救一二,盡一點綿薄之力,縱然事后可能會受罰,可我一個人與他們千千萬萬人比起來,也算其所了...兩利相衡取其重!”
面對興師問罪的眾人,許青白并不慌亂,慢慢給出了自己的答案。至于能不能說服對面,許青白已經管不了這么多了,他自己心中坦蕩,被問及后能夠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也算是一吐為快了!
對面,秦廣王含笑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眾冥王也跟著沉默,陷入短暫的沉思。
第十殿的輪轉王開口打破沉寂,說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但需知我冥界之事,你有何權干涉?在這地府之中,公平與否,是清明還是晦暗,自有天道認可,有自己的運轉規則,你區區一個誤入進來的生人,有什么資格指指點點?”
許青白對此無言以對。
這輪轉王三兩句就說到了事情的點子上,縱觀許青白的所作所為,任你萬般理由,終究還是先壞了這地府的規矩。
而許青白現如今,還沒有那個資格或者說還沒有達到那個高度去打破這些規矩。
這個世界,終究還是屁股決定腦袋的世界。
金字塔下層的人,在沒有爬到上層去的時候,任你金玉良言,有時候也抵不了上邊人的一個屁來得香!
同樣的一件事兒,有些人做了,叫做不拘一格、別開生面...而有些人做了,只能叫壞了規矩,藐視權威...
許青白搖搖頭,臉上多少有些苦澀。
那輪轉王再問道:“你說這些私放過去的亡魂無辜便無辜?你說他們無罪便無罪?你小子都能自己定罪了,那還要我們這十殿冥王做什么?你把我們置于何處?”
說到這里,許青白有些不忿,忍不住辯道:“我把他們送出枉死城,并沒有影響到他們接下來在地府中的路,該審判的審判,該投胎的投胎,該下地獄的下地獄,在下不過是將這些都提前了一步,這一切與諸位冥王本身的職責并不沖突!”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些罪責許青白不可否認,但一些臟水,他也不會讓人隨便潑!
況且,當時橋頭有“善”“惡”二字甄別把關,許青白對那《浩然養氣五常注》爛熟于心,對于文字的造字、用字之法有分寸,演化出來的這兩個字意思純粹,絕對不可能放走大奸大惡之徒過橋。
輪轉王見與許青白起了爭執,談不到一起,便對著其余九位冥說道:“諸位,如今事情經過已經再清楚不過,我看就沒有必要再耽擱時間了吧...”
他的意思說得已再明顯不過,能擒下治罪更好,如果負隅頑抗,直接打殺掉也無妨。
第五殿的閻羅王站了出來,伸手作了個不急的手勢。這位閻羅王看了一眼許青白手中的長刀,又看了眼他另一只手心里捏著的白玉印章,對許青白問道:“我有一問,想聽聽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許青白對于這位閻羅王有著一絲天然的好感。這位閻羅王此前就曾因為心存仁慈,屢放亡魂還陽申冤,后又令人打造望鄉臺,一解亡魂來到地府后的鄉愁,這才被貶到了第五殿中...
是以,閻羅王開口后,許青白恭敬行了一禮,回道:“冥君但問無妨,小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閻羅王點點頭,問道:“如果因為今天的事兒,就此將你投入那無間地獄,生生世世忍受那以千年、萬年為一個輪回的孤獨,或者說就此將你打殺,從此身死道消、灰飛煙滅...你怨也不怨?這一切又值不值得?”
許青白認真思索了一下這個如今極有可能的可能,皺眉良久,最后心中有了計較,回答道:“世事紛擾難斷,每個人看問題想問題的角度不同,最后的判斷也會不一樣!但自己辛辛苦苦才想通的道理,心中認為正確的事兒,不能因為當時有幾個人說它是不對的,便不去做了,便跟著他們一起最后把自己給否定了...所以說,自己認定對的事兒,不應該因為有人反對,便顧忌收手!自己認定不對的事兒,不應該因為有人慫恿,便違心去做!”
許青白想了想,又說道:“在萬古如一的世間長河里,總有一些人,不被理解,卻愿意以犧牲自我為代價,不惜以肉身投身洪流,讓長河拐彎,甚至改道,讓它向著對的方向,滔滔而去...”
閻羅王愣了一下,咀嚼良久,忍不住拍掌叫好道:“好一個萬古長河!好一個投身洪流!年輕人,你這么一說,連本王都有些觸動...我想,咱們這位輪轉王,多半是不好意思再下死手了...”
許青白笑了笑。
那位輪轉王也笑了笑。
只不過,輪轉王笑得有些牽強,有些生硬...好你個閻羅王,這就開始拿話堵我了?
許青白一一看在眼里,當下對于自己的險惡處境,心中又多了一些了解。
看來,這十位冥王也不是鐵桶一塊嘛!似乎他們對于接下來要怎么處置許青白,也是各有分歧的。
譬如,首當其沖地第一殿秦廣王,明明此事跟他關系甚大,卻在簡單調笑了一句許青白幫他加了“千斤重擔”后,便笑著不再開口...
譬如這第十殿的輪轉王,一來就直指許青白的要害,并直言許青白沒格對地府之事指手畫腳...
又譬如這位閻羅王,明顯是在套許青白的話,在幫著他找退路...
又譬如那幾位至今還沒有開口的冥王,一個個的,多半還在觀望,暫時還沒有站隊...
這時,先前那位崔判官對著十殿冥王拱手道:“啟稟諸王,屬下先前帶人前來問明情況,這小子一言不合便動手,又聯合那頭白蛟一起,打傷了豹尾,實在是目無法紀!”
“哦?”既然有人拱火,便有人上場。
開口詢問的,卻不是第十殿輪轉王,而是執掌無間地獄的第九殿平等王。
崔判官趕緊將此前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當然,他完全是站在了受害者的一邊,對于打傷白蛟的事只字不提,重點說已方三人欲要掠上城頭來查探,之后,如何被白蛟逼退,許青白又是如何不服管教,負隅頑抗,最后自己一方不得已為之,欲要擒下許青白,不料被他聯合白蛟,打下了城頭...
許青白對于崔判官的“控訴”無動于衷,他媽的,老子都在這地府干成這么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兒了,打傷一個陰帥與之比起來,實在是...何足道哉!
如果對面存心要找個理由、找到一個由頭來辦了自己,就算許青白辯駁掉了這一個,保不準還會有這樣那樣的破事兒,接二連三地冒出來針對他、惡心他...
就連許青白自己都能再想到一個,就比如說半年前,從枉死城出走時,他將那三名鬼卒綁在城頭上鞭撻...
這些事兒,同樣可大可小,被有心之人拿捏住,一樣可以上綱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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