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尋出路
回到庾家,已是日上三竿。
與其姜氏從別人嘴里得知大豐收米行風波,倒不如赫連翊自個兒去陳情。他雙手背在身后,踱步到了上房。
上房的門開著,傳出嗚嗚咽咽的哭聲。
“夫人,您甭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玉竹好聲勸道。
赫連翊邁進上房的門檻,便見姜氏趴在一張四方桌上痛哭流流涕,桌上擺著一個信封,還有一朵盛開的白菊花簪。
“怎么又哭了?”赫連翊沉聲問。
“大小姐,夫人看完這封信,便哭得難以自持,我怎么都勸不住。您來得正好,好好勸勸夫人。”
赫連翊點頭,揮手示意玉竹退下。
隨后,赫連翊拿起那一朵白菊花簪,層層疊疊的花瓣自然彎曲著,與真的白菊花無異,真是做通草花簪的好手!
“這么好看的白菊花,比真花還真,你便每天簪著,為何哭了?”赫連翊不解地問。
姜氏抬起頭,眼眶含淚,雙眼紅腫,帶著哭腔回道:“容丫頭,我哭的是造化弄人吶!我和你這位姨娘是手帕交,她家只賣豆腐,還不如我吃得好穿得好!可人家命好,被告老還鄉的京官選中當嫡子侍妾,這才過了十幾年,穿得戴得比我好千百倍呢!”
“人各有命,這有什么好哭的呢?”赫連翊從皇太子變成了如今的庾家大小姐,不也坦然接受了?
“是啊,人各有命。”
死了丈夫,這么多女兒一個未嫁,豈是一個命苦了得?
姜氏哭得更大聲了。
攀比之心,人皆有之。姜氏羨慕嫉妒幼時玩伴,飛上枝頭當鳳凰,一出手便是通草花簪,再看相濡以沫的丈夫駕鶴西去,這么多人要養活,女兒們的婚事沒著落,米行又生意不好,整個庾家元氣大傷,正是凄凄慘慘。
可要是這樣一直自怨自艾,不求上進,庾家真當就此凋零!
赫連翊決不允許以后過的日子越來越差,便出聲安慰:“你只看那位姨娘在信里寫得這樣好那樣好,哪知她真過的日子各種委屈呢?一則越是鐘鳴鼎食之家,越是妾不如妻,哪怕吃好穿好,每日晨昏定省,生的孩子只能叫嫡母為母親,總不能喊她親娘;二則人老珠黃,大抵也沒多少寵愛,只是衣食無憂罷了。總之,各家有各家的難處,好與不好,冷暖自知,不必羨慕。”
姜氏怔怔地盯著大女兒看了許久,沒有慷慨激昂罵人炫耀,沒有義正言辭說要發奮圖強讓人家刮目相看,只是像一個歷經滄桑看遍世事變幻的長者,娓娓道來,簡直是少年老成!
“容丫頭,以前你最愛哭,受了委屈要哭,繡不好花要哭,舞不好劍要哭,三天兩頭哭,怎么你爹走了,反而不哭,變得成熟懂事?”姜氏心里不是滋味。
赫連翊一臉無謂,“哭了也無濟于事,倒不如不哭,省點精力想想接下來怎么辦才是正經。”
隨后,他把在大豐收米行遇到的那個無賴,言簡意賅地講了一遍。
“你……你扇了他耳光,還……踢了他……他那處?”姜氏太過震驚,磕磕巴巴地問。
赫連翊雙手抱臂,微微頷首。
姜氏有些后怕,直接問:“你就不怕真讓他斷子絕孫?”
“那種刁民,理當斷子絕孫。”
姜氏連連搖頭,“容丫頭,做人不能這么狠。萬一真鬧出人命,可怎么辦呢?”
“當時,他揪著我的衣領,像是要把我千刀萬剮一樣。你和爹不是常說姑娘家練武,首先要學會自保。我做的沒錯,便是到縣衙,我也敢這么說。況且,我留了銀子,讓伙計帶他去看大夫,并非一走了之。”赫連翊目光閃爍,有理有據地答話。
姜氏長嘆一聲,“以后切不可如此沖動行事。”
“我估計這一鬧,那些地痞無賴是不敢打大豐收米行的主意,興許剛有起色的生意,也會一日不如一日。在回來的路上,我想出了一條應對之策。”赫連翊故意賣賣關子。
姜氏果然好奇,“什么應對之策?”
“來咱們大豐收米行買米的客人,多是在城里做點小生意的,因沒空種地,又能賺到一些錢,才舍得買米吃。我想每日讓伙計們燜些米飯,擺在店門口,用米飯的香味來吸引客人。客人進店嘗了嘗,覺得好吃,便會買了。”赫連翊講出想法。
姜氏頗為贊成,“這倒是個好主意,可以一試。”
“成,趕明兒個我便吩咐下去,照此行事。”了卻了這一樁事,赫連翊還有一個擔憂,不吐不快,便道:“開門做生意,并非每天都是賺錢的。尤其是現在沒了縣丞的薪俸,咱們一大家子人全靠米行收入,萬一遇到災年,或者旁的事,那是坐吃山空。我想趁著守孝不能出門的時間,看能不能給大家伙兒找點有賺頭的活干。”
“你那兩位姨娘也時常這么說,只是我們總在深宅大院,不曉得做什么才好,怕做出來沒人買,折了本錢;又怕做得不好看,更賣不出去。”
赫連翊左思右想,終把目光定在那一朵白菊通草花簪上,目光發亮,“有了!”
“容丫頭,你又想到了什么?”姜氏問。
赫連翊雙眸放光,篤定地講道:“就做這種通草花!”
“通草花?”姜氏看這一朵白菊花簪只覺得好看,又問:“什么通草花?”
赫連翊解釋道:“通草花,并不是通草開花做成的,而是將通草的白根莖做成紙,再用這通草紙做成五彩繽紛的花,在京城很受貴婦人們追捧。甚至還有些達官顯貴在寒冬時節,辦婚嫁等大事,會花重金買通草花裝點枯樹,一夜回春。”
看大女兒說得頭頭是道,煞有其事,似乎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姜氏不免更加疑惑,直接問:“連我都不認得這叫什么通草花,你怎么知道?”
宋良娣最喜歡通草花做成的簪飾,為了討宋良娣歡心,赫連翊專程去看匠人如何做通草花,甚至還親手做了一朵牡丹花簪送給宋良娣。是以,這門手藝不說是精通,起碼也是略知一二。
只是,他不能實話實說,只得找個托詞,“我在書里看過,總想知道通草花到底是啥樣的,這一看便知。”
“這倒是不一定。”姜氏搖頭,“聽聞京城貴婦人們,也喜歡絨花、絹花等,怎見得這個就是通草花做成的呢?”
“絨花簪可以看出毛茸茸的紋理,絹花更易辨別,唯有這通草花簪,工序復雜,能做的人不多,才能賣出高價。”赫連翊胸有成竹地答話。
姜氏淺淺一笑,“你說得振振有詞,姑且信你。我這就執筆回信,順帶問一問是不是通草花簪。”
“成,您慢慢寫信,我先回房了。”
回房之后,赫連翊拿出積攢的那些銀兩,上供銀暫且不用,份子錢已付了一半買祭田,只等田契下來再付另一半,便把目光放在洪家送的那一封銀子上。
通草是一味藥材,藥店里必定有曬干的通草。只是,干通草根莖要做紙,定然更費力,還是找新鮮通草為上。
聽聞大庸王朝除了少數干旱地區不能種通草,其他中原地區都是可以種的。也就是說,廬陵這地方的荒山野嶺,應該也有通草。
連見多識廣的姜氏尚且不認得通草花,大抵平頭百姓們也不知道通草的妙用。若是假手于他人去找通草,費時費力不說,要多給銀子,找到的還不一定是上等通草。
此外,祭田即將到手,以后種上通草,仔細養護,便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通草花來源!
僅憑一己之力便為庾家謀劃出一條康莊大道,赫連翊越發得意。
不過,東宮那些人近日該啟程來豫章,快則一個月,慢則兩三個月,他定要趕在宋良娣抵達豫章之日,親手送上做好的通草花簪,一搏美人笑!
時間緊迫,赫連翊立馬喚來玉竹,“給我裝水壺和干糧。”
“大小姐,您要出遠門?”玉竹驚詫地問。
赫連翊點頭稱是。
要帶水壺和干糧,似是要去人際罕至的地方,忒不安全!玉竹勸道:“大小姐,如今已是五月,外頭毒氣重,還是少出門為妙。”
“毒死,還是餓死,你選一個?”
玉竹兩個都不想選,“大小姐,有什么要緊的事非要您親自出門不可?不如分派給家丁大哥,他們定會盡心盡力的辦好。”
“此事除了我能辦妥,其他人都不行。”畢竟連通草都不認識,怎么可能找得到?
“大小姐,那我去收拾東西,您等等。”
玉竹講完話,一溜煙地跑到上房,“夫人,大小姐要我收拾水壺和干糧,不知要去什么地方,您快勸勸她吧。”
“容丫頭決定的事,誰能勸得住?你便跟著大小姐,好好照顧她,曉得么?”姜氏回道。
玉竹絞著衣服,咬唇道:“夫人,我怕有負重托。”
“玉竹,容丫頭足智多謀,你怕什么呢?況且,近日發生這么多事,興許她只是想去偏僻的地方散散心,很快就回來了。”
大小姐這么多天幾乎沒哭過,每天除了操辦喪事,便是關上房門殫精竭慮,趁此機會出去散心也好。
玉竹打定主意,不論發生什么事,一定緊跟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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