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天大的好消息
雨停了,赫連翊思緒被打斷,聞聲扭頭看向來人。
男子身高七尺有余,穿一身石青杭綢素面長袍,腰間系著一根鑲邊黑帶,垂掛著一個形似銅錢的玉佩,一頭黑發一絲不茍地束著,插著一根玉簪,很有大家公子風范。他長相倒不是特別出眾,勝在五官端正,一身正氣。
赫連翊瞧著面前的男子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人姓甚名誰,便淺笑著答道:“請坐。”
“庾大小姐,我正要去找你,沒想到在這兒能碰見你。原來,你也喜歡來這地兒喝茶呢。”程景淵滿臉欣喜,坐在她對面的條凳上。
“也談不上喜歡,就是來歇歇腳罷了。”赫連翊不知來人身份,便直截了當地問:“你要找我,所為何事?”
“庾大小姐,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程景淵覺得有點干渴,便拿起一個青花瓷茶盅,自斟了一杯茶,以袖遮面喝完了一杯茶。
好消息?赫連翊打從呆在庾家的那一刻起,一天不曉得要處理多少壞消息,乍一聽好消息,還不敢信,冷靜地問:“什么好消息?詳細說說。”
“津門那邊的縣令修書一封,告訴家父,你們大豐收米行攜款潛逃的三個掌柜,已經被豫章王抓到了!本來津門縣令要派衙役押解三個嫌犯回咱們廬陵,那豫章王熱心,說是反正要到豫章,離廬陵也不遠,就順道捎回來了!”
“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三個嫌犯捉拿歸案,即便銀子沒了,也能讓庾家人解氣,更重要的是,赫連翊能名正言順地接近豫章王,很快就能看到日思夜想的宋良娣了!
面前的男子穿著打扮和京城里的王公貴胄不能比,可和茶樓里穿短褐粗衣的老百姓一比,那可是實打實的貴公子了!在廬陵境內,能收到津門縣令文書的,也只有廬陵縣令了!也就是說,男子是廬陵縣令的兒子!
上回赫連翊去廬陵縣衙報案,羅縣尉說程縣令不在,那廬陵縣令姓程,眼前的男子可不也姓程?
推測到對面男子的身份,赫連翊眉眼帶笑,直起身子,雙手捧起茶壺,為他倒了一杯淺茶,再悠然放下茶壺,舉起自個兒的茶盅,“程公子,有勞你特意跑一趟,告訴我這天大的好消息!今兒個,我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這也是你們庾家的造化。”
赫連翊和程景淵碰了杯,各自喝完了一杯茶。
許是心情舒暢,連帶著一開始看不上眼的茶,也變得入口甘醇,赫連翊咂摸了兩下,茶香在嘴里散開,味道不錯。
“庾大小姐,可是這茶不合口味?”
在東宮當皇太子的時候,赫連翊喝的是各處進貢的名茶,略放久了些時間,有些陳茶的味道,便不喜歡。如今這茶看著普通,泡出來的味道雖不能跟貢茶比,卻也還成。
赫連翊搖頭,淡然回話:“我頭一回來這兒喝茶,不曉得這是什么茶,喝著倒還好。”
說起這事,程景淵如數家珍,“這茶呀,叫廬山云霧茶,是廬山名茶。這對夫妻,本在廬山腳下住著,種了一片茶園,日子過得還算有滋有味。只生了一女,獨女嫁到廬陵,老夫妻便也跟著搬來了,好歹能幫扶女兒女婿一二。這兒只賣廬山云霧茶,用的是每天起早挑的山泉水,一壺才十文錢,便宜好喝,方圓幾里的人都愛來這里喝喝茶,拉拉家常。”
“原來如此。”
赫連翊喝過的茶,比尋常人吃過的鹽還多,打開茶壺蓋子,一看泡開的茶葉片片形態優美,都是嫩綠的,茶湯清澈明亮,茶香持久,委實不錯。
程景淵忙道:“若是庾大小姐愛喝廬山云霧茶,趕明兒個我派人送你幾斤,慢慢泡著喝。”
“我這人一喝茶就不大睡得著,平素喝得不多,還是別糟蹋了好茶。”赫連翊不想平白無故受人人情,特別是男女之間。他是男人,最清楚男人的心思——縣令之子,無故獻殷勤,怕是對庾大小姐早有意思了。
眼下,庾家正是風雨飄搖之際,赫連翊可沒心思談什么兒女情長,還是直接撇清不要為好。
程景淵笑道:“庾大小姐言重了,我也不大喝得了濃茶,特別是日暮后不能喝,不然一整晚都沒睡意。”
倘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下去,聊到天黑都聊不完,赫連翊此行出門是為了買新瓦,便以有事要辦為由,準備結賬走了。
程景淵立刻掏出錢袋付了賬,熱心地問:“庾大小姐,你要辦什么事?或許我能幫得上一二。”
赫連翊本想一口回絕,但想著自個兒現在是庾家大小姐的身子,一姑娘出門在外,難免會被人刁難,更何況是買那么多瓦,買虧了可不劃算,倒不如借縣令之子的面子,看能不能砍價。
赫連翊故作羞怯,“程公子,我說出來只怕你會笑話。”
“庾大小姐,我保證不管你說什么,都不會笑話你。”程景淵看庾大小姐低眉順目的樣子,一顆心早就化做一朵輕飄飄的云,飛在她身上了。
赫連翊這才放心說明緣由:“今兒個不是下了那么久的雨么?庾家的屋頂好多處漏水的,我上去看了一番,才知道有些瓦碎了,但根本原因還是瓦不好,容易漏雨。是以,我獨自出來,準備去買瓦。”
“原來是要去買瓦,可不巧了,前些日子我家三舅舅蓋房子,要買瓦的時候,我也跟著去了,頗有一番心得呢。”
言畢,程景淵雇了一輛馬車,為了避嫌,特意在外面和車夫并排而坐,指揮車夫趕著馬車去瓦市。
赫連翊坐在馬車里,沒半分心思想著縣令之子的好意,滿心滿腦都是想著津門縣令傳來文書,說明東宮那一行人早已啟程,已然離開了津門,走的是意料之中的水路——京杭大運河。京杭大運河,南起余杭,北至京城,途經直、魯、蘇、浙四省,貫通五大水系,若是順風順水的,最快半個月就能到余杭。到了余杭后,前往豫章,便是改走陸路,一路坐馬車,十天半個月也該到了。
細數起來,離見宋良娣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偏偏還沒做出什么像樣的成績來,赫連翊越發焦灼,要加快做通草花的速度,早日打開銷路,賺大錢才是。
“吁……”
車夫勒緊韁繩,馬車停下了。
程景淵迅速跳下馬車,一面打起簾子,一面伸出右臂,客氣地開口道:“庾大小姐,到了瓦市,下來吧。”
赫連翊沒做多想,像往常一樣,只當那伸出來的一只手像太監一樣,輕輕松松地搭上去,便下了馬車。
在一旁目睹整個過程的車夫,雙目圓睜,不敢相信!這八品縣丞的嫡長女真會擺架子,把縣令家的公子哥當下人似的,毫不客氣地就搭著人的手下來了。以后要是娶了這樣的女人回家,豈不是天天要點頭哈腰?
當赫連翊的雙腳踏在地上,輕道一聲“有勞了”。
這是感謝車夫還是程景淵呢?
程景淵并不猜疑,付了車費,快步跟上,“庾大小姐,上回我三舅買了一萬塊瓦,每塊一文二,不知現在漲價還是跌價了。不過也不要緊,咱們貨比三家,問清楚了,再去上回我三舅買瓦的那家買,不至于被宰。”
這倒是個務實的好辦法!
果然,程景淵不拿什么架子,只當是誠心誠意要買瓦的,看了幾家,問出了價錢,都在一文二到一文五之間,比上回委實漲了價。
很快,二人走到了上回買瓦的那家瓦店。瓦店搭了一個青磚青瓦的小房子,外頭堆滿了層層摞起的青瓦,只留了進瓦店的路。
店主一眼就認出來了,笑瞇瞇地迎上來:“程公子,您又來買瓦了?”
“今兒個,倒不是我買瓦,是這位姑娘。”程景淵如實答道。
店主豎起大拇指,“姑娘家敢出來買瓦,實在勇氣可嘉。不過,你可曉得要買多少瓦?”
“那我倒沒細算過。”赫連翊回話。
“你只要告訴我房子大概多大,我來幫你算要多少瓦。”
經過仔細測算,赫連翊要買大概一萬五千塊瓦,按照一文六一塊,總價兩萬四千文錢。按照一兩銀子折合一千文錢,換成銀子是二十四兩。
二十四兩銀子,能給庾家全部房子換上質量上佳的新瓦,赫連翊覺得劃算極了,準備拿銀子付賬。
“先別急。”程景淵低聲提醒,再笑著問店家,“上回我三舅舅還沒買這么多瓦,有多送瓦不說,還說能包工匠蓋瓦,怎么到了庾姑娘這里,價錢貴了不少不說,也不送瓦,也不包工匠蓋瓦?”
“程公子,近來雨水多,燒的瓦少,賣價就高了,也不單我一家漲價,都這樣的。要說送瓦,多送些也成,但不包工匠蓋瓦了。要是蓋瓦,我可以幫忙找人,但得加點錢。”店家答道。
赫連翊一聽還能有回旋的余地,便問:“這么著,每塊瓦一文五,也不要送瓦了,包工匠蓋好,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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