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猶似惡龍兇虎
大軍齊聚之后,月季伯下令行軍,一路進發(fā)東北之地,途中經(jīng)過大小城鎮(zhèn),又有荒山野嶺,黃沙綠洲,約莫十多天,到了那碧藍洲之外,休整一夜,次日動身啟程,只見西里吉大軍橫欄在城前,嚴(yán)陣以待,旌旗飄揚,兵馬盛大至極。
月季伯心想:“他們居然外出迎戰(zhàn),倒也有些膽識。”
原來西里吉早知悉脫脫汗派小王子月季伯出兵來伐,心中輕視,最近又招兵買馬,以逸待勞,自以為可操必勝。有謀臣勸他龜縮城內(nèi),以避敵軍騎兵鋒芒,西里吉急于復(fù)仇,如何肯聽?
那西里吉派使者騎馬出陣,遙遙站定,舉起卷軸,大聲喊道:“昏君犬子,你倒行逆施,惡貫滿盈,殺了本王姐姐,此仇不共戴天,如今我替天行道,并非獨念私人恩怨,而是要救蒼生于水火。你若有自知之明,還不快下馬伏地,磕頭來降?不然我要你全軍橫尸,粉身碎骨。”
此人聲音洪亮,遠遠傳開,聽得清楚,金帳汗國大軍上下全數(shù)震怒,大聲咆哮,聲震原野。鐘虛這些時日一向討好月季伯,此刻有意呈威,縱馬上前,說道:“王子,請讓末將上前回話,定不辱使命。”
西里吉聽安曼評論此人,知道他雖心術(shù)不正,但確有才干,點頭道:“鐘虛先生,士氣所在,萬望慎重。”
鐘虛笑了一聲,策馬出陣,來到西里吉使者面前,運氣說道:“我乃月季伯王子屬下一員小卒,雖微不足道,但也要瞧瞧你們這群蝦兵蟹將有何能耐?竟敢夸下海口,想要令我粉身碎骨?”他內(nèi)力何等深厚,一時間蓋過萬軍言語,如近耳而語,清晰可聞。
那使者喊道:“你要站,便作戰(zhàn)!”乃是昔日蒙古帝王成吉思汗的名言,蒙古勇士皆奉為金句。他拔出刀,朝鐘虛劈來,鐘虛欲顯本事,驀然出劍,劍氣所至,那使者彎刀折斷,人頭落地,滾落馬鞍,血染黃沙。
月季伯大軍見狀,歡聲雷動,大聲叫好。西里吉軍中則相顧失色,心想:“此人莫非有妖法?能夠隔空殺人?”
月季伯趁士氣大振,忙擂鼓進軍,前軍先行,后軍跟上,左右兩翼也席卷過來,他坐擁中軍,發(fā)號施令。隆隆聲中,騎兵殺入敵陣,刀槍相搏。
赤蠅見此情景,又想起當(dāng)年蒼鷹帶他與元軍交戰(zhàn)之事,念及師恩,不由得感慨萬千,心生思念。他此刻武功今非昔比,已是藏劍冢中一等一劍客,這等馬上兵中作戰(zhàn)的本事,也遠遠勝過同門,一旦出手,幾與當(dāng)年蒼鷹別無二致。而他身為領(lǐng)主勛爵,從者數(shù)千,對他忠誠無比,便是他沖下地獄,眾人也全無猶豫。
他耳聽鼓聲,熱血翻涌,殺入敵軍,使出蝸牛劍法,劍氣繞身,數(shù)個敵人身法遲緩,被他數(shù)劍殺了。他感應(yīng)真氣,前后境況一清二楚,領(lǐng)大軍殺向敵軍破綻,他麾下兵將勇猛精銳,遠勝過當(dāng)年趙盛,當(dāng)真如鋒劍銳槍,摧枯拉朽一般,轉(zhuǎn)眼便將敵軍陣勢撕裂。
那西里吉麾下也有良將,見機極快,知道必敗無疑,忙跑到西里吉面前,說道:“親王,擋不住了。敵人先鋒殺入陣中,朝咱們中軍殺來了。”
西里吉怒道:“區(qū)區(qū)先鋒兵馬,何懼之有?放他們進來,以獸籠之勢圍殺。殺雞儆猴,讓他們知道厲害。”
那將領(lǐng)喜道:“親王睿智,果然是好辦法。”當(dāng)即派傳令兵趕去,發(fā)號施令,暗中變動陣勢,要盾兵讓開道路,誘敵深入。
李書秀、李若蘭與赤蠅并肩騎行,見他所到之處,皆是敵人松動不防的破綻,心中驚訝,暗想:“師弟乃天生的將才,由他領(lǐng)軍,只怕能百戰(zhàn)百勝。”此時藏劍冢眾將突入已深,各位門人施展劍氣劍芒,無人能擋他們合力出擊。友軍見了,驚嘆不已。敵軍見了,如遇鬼怪,迅速后撤。
赤蠅忽然一振韁繩,朝一旁奔去,李若蘭心下一驚,趕到近處,問道:“敵人敗退,為何反向左側(cè)?”
赤蠅說道:“他們左側(cè)又要變陣了。”
果然如赤蠅所料,再過片刻,左右敵軍意圖包圍,但轉(zhuǎn)換之際,被赤蠅捉住極大的破綻,他引馬繞行,頃刻間沖入敵軍軟肋,左右揮動長劍,痛呼聲中,敵軍或死或傷,陣型由此被破。
那將領(lǐng)趕忙向西里吉稟報,西里吉見計謀受制,那先鋒軍彈指間便要過來,若稍有閃失,自己極易被擒。
他這才心慌,立時下令撤軍,眾護衛(wèi)擁著他慌忙逃竄。這主心骨一散,大軍再難支撐,左右前后悉數(shù)膽寒,被月季伯軍殺的人仰馬翻,傷亡難估。
西里吉見己方十?dāng)?shù)萬大軍全不濟事,此刻兵敗如決堤,什么都顧不上了,在數(shù)百親兵簇擁之下催馬逃命,繞過碧藍洲,徑直往南奔走。
月季伯輕易取勝,大喜過望,當(dāng)即率軍入駐碧藍洲,安頓百姓城民,招降俘虜,整備糧草后勤。
他召集眾將,論功行賞,商議今后事宜,蒙古人最敬重英雄好漢,有一千戶大聲說道:“王子,我瞧見赤蠅將軍一馬當(dāng)先,深入敵人中軍,險些便要擒住那西里吉。別看他長得細皮嫩肉,這打仗的本事極為厲害,我額多生平從未見過。”
月季伯笑道:“你是第二十個對我這般說的人,赤蠅領(lǐng)主,你以往救了我妻子孩兒,如今又立下天大軍功,我該如何賞賜你好?”
赤蠅吃了一驚,忙道:“賞我做什么?我胡亂沖撞,無意間成事,并非我如何厲害,而是敵人太過膿包。”
月季伯搖頭道:“你這人太過謙遜,我不賞你,旁人說我賞罰不明,成何體統(tǒng)?”當(dāng)即向赤蠅敬酒,記了頭功,麾下眾將士皆有重賞。那鐘虛在陣前揚威,令敵人膽寒,賞賜便愈發(fā)豐厚。鐘虛志得意滿,神情有些輕浮,找李書秀說話,但李書秀卻懶得與他多談。
赤蠅得了重金,反覺不自在,他這些年雖身為金帳汗國領(lǐng)主,受了重用,享受好處,但始終心下難安。他找到飛蠅,偷偷問道:“師祖,先前交戰(zhàn)之時,你為何并不出手?莫非我相助金帳汗國與這西里吉作戰(zhàn),可是做錯了事?”
飛蠅說道:“戰(zhàn)場之上,需少有雜念,一旦各為其主,戰(zhàn)場廝殺,什么江湖道義、心慈手軟,全數(shù)皆要忘卻。你不過是殺人之刀,受人利用,乃是主將借你殺戮,你何錯之有?如要悔改,下了戰(zhàn)場不遲。”
赤蠅嘆了口氣,依他所言,不再多想。
月季伯一舉擊潰敵軍主力,俘虜兵馬數(shù)萬,遂一鼓作氣,再接再厲,之后短短數(shù)月,連戰(zhàn)連捷,終于奪回全部失守城池,追擊敵軍余孽,深入荒嶺十里,不知那西里吉去向。月季伯甚是發(fā)愁,心想:“此戰(zhàn)雖大獲全勝,但只要這西里吉仍活著,便不算全功,不可就此返回。”于是派兵搜索,又重金懸賞西里吉首級,靜候消息。
再過十多日,脫脫汗傳旨道:“孩兒立下大功,可速班師回朝,受皇太子之寶。”
月季伯生性執(zhí)拗,向御使說道:“月季伯尚未落網(wǎng),如何能半途而廢?還請父皇寬限些時日。”不愿作罷,那御使神情古怪,便退了下去。
那御史走了之后,月季伯心中發(fā)愁,暗想:“夫人總說那飛云大哥神機妙算,無所不能,我發(fā)兵至今,他未曾立下寸功,可是不愿為我效力么?如今我找不到敵寇,為何不找他相幫?”于是傳飛蠅前來相見。
飛蠅走入營帳,向他點頭道:“王子找我何事?”
月季伯微覺不滿,心想:“此人不受軍銜,不領(lǐng)爵祿,乃是一介平民,果然傲氣的很,見了我這主帥居然不拜!”但他寬宏大量,也不計較,問道:“飛云大哥,我夫人對你推崇備至,視你有如兄長,總說無論有何困難,皆可找你相助。”
飛蠅點頭說道:“王子請講,在下竭盡所能。”
月季伯嘆道:“父皇派來御使,傳我回王城復(fù)命,要傳我皇太子之位。可我未能捉住賊人黨首,不敢受此嘉獎,非要將此賊擒拿,方可返程。如今首要之事,乃找到這賊人下落。”
飛蠅說道:“王子,我一貫直言不諱,你可要聽實話么?”
月季伯奇道:“當(dāng)然如此,我絕非喜聽奉承謊言的人。”
飛蠅面向營帳簾布,沉吟半晌,回身說道:“脫脫汗許你皇太子之位,催促甚急,你以功不及賞,不愿回去,實則犯了極大忌諱。”
月季伯大驚失色,問道:“什么....什么忌諱?”
飛蠅說道:“脫脫汗以圣旨招你,許以富貴無極,你尚且拒絕不歸,若有奸臣在他耳邊誹議,說你連皇太子之位都不放在眼里,圖謀只怕更深。自古以來,為將者功勞越大,威望越高,越是危險。你手握重兵大權(quán),雖然全勝,叛亂已平,卻毫無歸意,其中意味,頗足斟酌。”
月季伯急道:“可我....我家人全在皇城之中,豈能有造反之意?”
飛蠅說道:“如此更是危險。你夫人乃是明教圣女,武功高強,你乃薩滿教主教,名譽斐然,你二人聯(lián)姻之后,雖對汗國有益,但對皇權(quán)卻有威懾,脫脫汗看似賢明,久而久之,也必對你二人深為忌憚。你遠在偏地,擁兵自重,舉止若令脫脫汗捉摸不透,安曼便極易遭殃,一旦被強迫軟禁,以安曼的功夫,格勒古塔的能耐,事端必生,奸臣定有更多誣言,你即便清白無辜,到此地步,仇怨已結(jié),也難以洗刷冤屈了。”(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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