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念昔年少時(shí)無畏
蒼鷹見九嬰笑意盎然,眼中透著不信的模樣,急道:“二弟,你可莫要不信。莫說這‘魂石’功效奇特,便是尋常鉛鐵,又何嘗不能吸收內(nèi)力,化為神物?”
九嬰見蒼鷹著急,童心忽起,故意搖了搖頭,說道:“不信!我偏不信!”
蒼鷹急的直扯頭發(fā),大聲道:“古時(shí)鑄造寶劍之時(shí),匠人往往以血鍛鐵,方成神物。而神劍既成,可以削鐵如泥,斬龍劈山,便是由于這劍上附有匠人鮮血之故。又說百年之前,世上有寶劍‘千血’,揮劍則風(fēng)云變色,千里流血,便是由于它曾經(jīng)飲過無數(shù)死者之血,是以怨氣附身,凡間幾再無兵刃能擋它一劍。那‘千血’寶劍,便是用這‘魂石’鑄成的。”
九嬰奇道:“那為何這‘四獸輪回玉’要用這魂石為材料呢?又為何它在我身邊發(fā)亮,在你身邊便黯淡無光呢?莫非你這人太過討厭,而我比較招人喜歡么?”
蒼鷹用手指抵住額頭,苦苦思索良久,說道:“其中緣由,我一時(shí)也想不明白,我記得在草原的時(shí)候,你手持玉盤,尚無這等效應(yīng),但眼下魂石之內(nèi)的真氣,顯然與你體內(nèi)真氣相互感應(yīng),就像是滴血認(rèn)親一般。莫非在這十幾天內(nèi),你練過什么奇異的內(nèi)功么?”
九嬰臉上驀地變色,但頃刻間復(fù)原如常,他搖頭道:“大哥,別多想啦,便是想清楚這輪回玉的效應(yīng),只怕也是無用。咱們這就回客棧休息吧,明早還要早起趕路呢。”
蒼鷹一臉茫然,撿起輪回玉盤,交還給九嬰,九嬰收入懷中,見蒼鷹仍然一副渾渾噩噩的模樣,秀眉微蹙,輕嘆一聲,快步走開。
蒼鷹喃喃說道:“這輪回玉.....輪回玉定有蹊蹺,讓我感知感知你體內(nèi)的真氣,便能有分曉了。九嬰,九嬰?”
他抬起頭,驚見九嬰已然走開,他若有所思,愣了許久,這才走回客棧,這客棧已被裂戎幫的明教徒買下,他隨處找了間空房,便在其中呼呼大睡起來。
.....
他一覺睡到曦日浮墻,這才倏然轉(zhuǎn)醒,匆忙穿上衣物,洗漱一番,思索片刻,又重新易容成一位西域色目人。
他走出客房,見到李書秀早就在廳中等他,她說道:“大哥,我前些天為你裁剪了大衣,你瞧瞧合不合身?”
蒼鷹甚為感激,將大衣接過,但見這大衣乃是由一件軍服改制而成,衣領(lǐng)袖口皆有厚厚絨毛,手藝精致,顯然費(fèi)了極大的心血。蒼鷹大喜,披在身上,大喊道:“蒼鷹啊蒼鷹,你這輩子,何曾穿過這等一流手藝的大衣?以后穿著它外出打仗,便如鐵樹開花,如狼似虎。”
李書秀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你這是什么話?什么叫.....鐵樹開花?你穿上我縫的衣服,便成了....如狼似虎么?”
蒼鷹見她害羞,更加口不擇言,大笑道:“阿秀,你怕什么?不就是枯木逢春、心癢難搔么?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呢?”
李書秀熟門熟路,沖著他天靈蓋狠狠一拍,嘟嘴說道:“不理你了。”
九嬰早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在屋外喊道:“大哥,咱們走吧。”
蒼鷹應(yīng)了一聲,握了握李書秀的手,說道:“三妹,我去去就回,莫要為我擔(dān)心。”
阿秀原本在賭氣呢,聽他這么一說,心中大震,鼻子一酸,險(xiǎn)些哭出聲來,她哽咽道:“大哥,你出門在外,可千萬要小心行事。”
蒼鷹慌忙替她抹眼淚,好言好語的勸慰幾句,阿秀又哭哭啼啼的說道:“若是...若是那神女看上了你,你索性就從了她,可千萬要記得回來,阿秀在這兒等你,你不回來,阿秀不走。”
蒼鷹嚇了一跳,險(xiǎn)些仰天摔倒,他苦笑道:“阿秀!你也太看不起你大哥啦,你當(dāng)我是二弟這等勾三搭四的小白臉么?那神女膽敢靠過來,我兩個(gè)耳刮子扇過去。”
九嬰在門外佯怒道:“大哥,你說誰是勾三搭四的小白臉?”
蒼鷹驚呼道:“你小子好生卑鄙,居然偷聽我和三妹說話!”
九嬰叫道:“你嚷得這么響,聾子都聽得到!”
兩人隔空對(duì)罵了一會(huì)兒,蒼鷹終于出得門來,先對(duì)馮葉華說了九狐不肯前來之事,馮葉華牢牢掩飾失望之情,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隨后他又向安曼囑咐一番,要她心平氣和,靜靜修養(yǎng),安曼在蒼鷹臉頰上一吻,也是戀戀不舍,險(xiǎn)些將蒼鷹驚得吐血逃亡。
騎上雪地翻山馬,檢查行裝補(bǔ)給之后,蒼鷹與九嬰向余人告別,催馬在雪地上平穩(wěn)跑開,沖入了皚皚雪谷之中。
說起內(nèi)力劍法,運(yùn)籌帷幄,九嬰要比蒼鷹強(qiáng)上一籌;但論起騎馬行軍,長途跋涉,蒼鷹便遠(yuǎn)勝九嬰了。尤其是在這沒足雪地之中,騎行艱難,縱馬不便,九嬰更是頗顯狼狽之態(tài)。
蒼鷹一瞧,幸災(zāi)樂禍,騎馬時(shí)不停大喊道:“啊呀,二弟,你說這騎馬之事,我怎么就偏偏學(xué)不會(huì)呢?你看你騎得可多好,四平八穩(wěn),小手小腳的,姿態(tài)多么優(yōu)雅?舉止多么端莊?當(dāng)真是大家閨秀之儀,小家碧玉之態(tài),西子捧心,昭君出塞,嘿嘿嘿,只怕皆不如你此刻風(fēng)韻...”
他一邊說,還一邊在馬上左右搖擺,忽上忽下,一會(huì)兒鉆到馬腿之間,一會(huì)兒又在馬背上躺下,不停朝九嬰做怪腔。正在興高采烈,大肆顯擺的時(shí)候,呼地一聲,臉上被一團(tuán)雪球擊中,蒼鷹慘叫一聲,只見九嬰板起俊臉,一雙俊目正氣沖沖的望著他,手上又握著個(gè)雪球,在掌心掂量著。
蒼鷹說道:“哎呦?長本事了?學(xué)會(huì)騎馬丟雪球了?唉,真是鄰家有女初長成,習(xí)得雪球砸大哥....”
九嬰恨恨說道:“去你的!你這欠揍的臭軍痞·子!”手腕一振,雪球呼嘯而至,蒼鷹躲閃不及,接連中招,連聲痛呼,從地上抄起雪球,使出飛蝗石的暗器手法,毫不示弱,兇狠還擊。
就這般打鬧許久,蒼鷹氣喘吁吁,有些疲倦,又自知理虧,便求饒道:“二弟,大哥認(rèn)錯(cuò)了,咱不扔雪球了,如何?”
九嬰哈哈大笑,說道:“你知錯(cuò)就好,誰有心思陪你玩這孩子把戲?”
蒼鷹嘆道:“不比雪球,咱們不如比騎馬,看看誰騎得花枝招展,屁股扭得好看....”
九嬰怒道:“你找打!”策馬趕上,使出炎火凝冰功,一枚雪球糊在蒼鷹臉上,蒼鷹笑罵一聲,也不還擊,加快騎速,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山路,但見兩旁雪峰矗立,日暮投影,將山峰染成紫紅色,景色奇美,復(fù)又壯麗絕倫,身在其間,既感寧定,又深覺自身渺小。
如此又行了一個(gè)時(shí)辰,夜幕降臨,寒風(fēng)紛紜,又降下大雪,落在兩人頭上。九嬰便停下馬,蒼鷹眼尖,在路邊找了一處山洞,兩人收集木柴,點(diǎn)上火,在此休息起來。
九嬰在洞中坐了一會(huì)兒,忽然嘴角帶笑,微微搖頭,過了片刻,竟嘿嘿竊笑起來。
蒼鷹奇道:“二弟,瞧你這模樣,若不是失心瘋,準(zhǔn)是遇上了什么大好事!”
九嬰搖搖頭,說道:“好事?也算是我倒霉,偏偏與你這樣的人結(jié)為兄弟,我回想起來,真是哭笑不得。”
蒼鷹哼了一聲,說道:“莫要遮掩啦,瞧你一臉淫·樂模樣,是不是在卡拉什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啦?”
九嬰抿緊嘴唇,苦惱半天,憋出一句:“是啊,我占了一位酒樓姑娘的便宜,那大姑娘便是你娘!”說罷滿臉通紅,卻又笑得合不攏嘴。
蒼鷹一聽,大為敬服,說道:“二弟,你居然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之語,已深的我大宋朝軍士之風(fēng)。只不過你話語之間,斧鑿痕跡過重,未能渾然天成,發(fā)自肺腑,我聽在耳中,既感喜慰,又覺悲涼。”
九嬰說道:“我可無辜的緊,還不是被你這壞蛋給帶壞的?”
蒼鷹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九嬰,你此刻已然邁出了這至關(guān)重要的第一步,推開了粗口穢語之門。以你的資質(zhì),要學(xué)我蒼鷹門的上乘罵人之法,可謂輕而易舉,唾手可得,你且聽我演示一遍,保管你聽完之后,如臻前所未有的境地,你聽好了,都說這:‘你娘喂奶我偷瞧.....”
九嬰慌忙用手捂住耳朵,慘叫道:“住嘴,我不聽,你這等粗話,我便聽一個(gè)字,這輩子都不用做人了!”
蒼鷹站起身,沖到九嬰面前,嘴里喋喋不休,口中粗話五花八門,包羅萬象,天南地北,異想天開。九嬰雖然擋住雙耳,但依然有少許聲音鉆入耳中,他大怒之下,一腳踹在蒼鷹面門之上,蒼鷹嗚呼一聲,滴溜溜的滾開,撞在遠(yuǎn)處山壁之上。
九嬰松開手,重重呼出一口惡氣,想起剛剛那一幕,突然又放聲大笑起來。他說道:“大哥,大哥,你可真是個(gè)挺有意思的人。我這輩子與人相處,可從沒如此失態(tài),也從未如此放松。”
蒼鷹一個(gè)鯉魚打挺,坐直了身子,說道:“你神經(jīng)崩得太緊啦,佛曰‘無中生有,大而化之,阿彌陀佛。’,你整日忙這兒忙那兒,鉆營不停,若是如此下去,遲早有一天,你可得累出毛病來。”
九嬰愣了愣,取下他的眼罩,露出他那瑰麗絕倫的妖瞳來,說道:“我已經(jīng)累出毛病來了,而且,恐怕這輩子,我只能如妖怪般,活在這妖瞳詛咒之中了。”
蒼鷹沉吟片刻,說道:“你這眼睛,未必是禍,可也算不上福氣。二弟,實(shí)話實(shí)說,你這雙眼,乃是人間絕色,即便是價(jià)值連城的珠寶,恐怕也難與之媲美,然則至美之物,亦必至妖,我倒覺得,你這只眼,隱隱有不祥之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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