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邊塞石城激雙虎
蒼鷹如墜深水之中,視線模糊,耳音不清,僅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眼前景象。
他面前一人模樣古怪,渾身毛發(fā)密集,宛若金毛猿猴,那人呼呼哈哈,凌空翻著跟頭,他喊道:“你要學(xué)我的變臉之術(shù)?怪哉,怪哉!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情景一變,他身前又站著一位嬉笑少年,那少年拍手笑道:“你要學(xué)返老還童之術(shù)?你已長生不老,不死不滅,對你而言,又有何用?”
他依舊想不起自己的答復(fù)。
他只覺得,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場通天徹地的大漩渦,自己在這漩渦中逆流而行,拼得心力交瘁,渾身上下傷痕累累。但他依舊咬緊銀牙,呑落鮮血,不依不饒的在這無限輪回中掙扎抗擊。
時光如梭,世事仿佛洪流般奔涌而去,不知過了幾百年,他終于聽見自己用稚嫩的聲音說道:“李大人,你當(dāng)真忍心將女兒留在這人間地獄么?”
他沒見到李大人的模樣,但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漢子哽咽哭泣之聲,他心急如焚,連忙又勸道:“大人,即使淪為食人野獸,我們銅馬七將愿誓死追隨大人保家衛(wèi)國!然而大人,小姐是大人心頭骨肉,望大人莫要沖動,三思而后行啊!
......
夢境破碎,他猛地醒來,發(fā)覺自己正搖搖晃晃的騎在馬背上,身下的馬兒也在悠悠踱步,蹄踏泥地,發(fā)出得得之聲,暗合韻律,頗有催人入眠之效。
當(dāng)他神智清醒的剎那,他便將先前的一切廝殺,以及那模糊不清的夢境全數(shù)遺忘,就仿佛那是一場不堪回首之事,一句令人發(fā)狂錯亂的詛咒。
他連忙朝遠(yuǎn)處眺望,辨明方向,朝哈薩克村落方向狂奔。
當(dāng)他行至村落附近時,恰好遇上返回的賈尼貝一行人,賈尼貝大喜,命人用漢語問道:“蒼鷹兄弟,你果然活著回來啦!”
蒼鷹忙問:“蒙古韃子呢?”
那通譯將此話轉(zhuǎn)達(dá)了,賈尼貝“咦”了一聲,又命通譯答道:“我們在黑夜中沒見到你的坐騎,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你,以為你遇上了蒙古韃子,正帶著他們繞圈子呢。我們生怕另有敵人來襲,故而先行回來御敵。”
蒼鷹拍拍腦袋,對先前之事印象全無。但好在村子前頭風(fēng)平浪靜,并無廝殺之聲,眾人也不下馬,紛紛奔入已經(jīng)搬空的村莊。正在此時,蒼鷹眉頭一皺,縱馬上前,喊道:“有敵人!”
他領(lǐng)著眾人穿過帳篷,只見拉姆老人昏倒在路旁,眾人大呼小叫,停馬援手,蒼鷹不去理他,只顧自己尋找,過不多時,見到李書秀慢騰騰的向自己方向走來。
他喜出望外,忙不迭躍下馬,一把將李書秀扶住,喊道:“阿秀,你遇上敵人了?”
李書秀心急如焚,可偏偏有苦不能言,只是說道:“安曼被敵人擄走啦!我的靈臺穴被人封住,眼下手足無力!
蒼鷹見她欲言又止,神情有異,伸手替她把脈,發(fā)覺她經(jīng)脈之內(nèi)氣息游走不定,竟似是被人以內(nèi)力打散。那人手下留情,并未封住她行動,但卻僅憑一處穴道,就令她無所適從,一身內(nèi)力竟無用武之地。這人指力不俗,點穴之法頗有獨(dú)到之處。
他沉吟片刻,忽然傳音問道:“可是你師父用雷霆一指的功夫偷襲你?”
李書秀驚駭異常,望著蒼鷹,宛若望著妖魔鬼怪,她顫聲道:“蒼鷹哥哥,你怎么知道?”
蒼鷹將自己的推斷說了,李書秀苦笑起來,淚水簌簌而下,嘆道:“真的什么都瞞不過你!
蒼鷹替李書秀解開穴道,此時眾人已經(jīng)圍了上來,臉上皆露出關(guān)切神情。賈尼貝問道:“李姑娘,安曼怎么樣了?”拉姆老人適才昏迷不醒,于方才她師徒二人之事并不知情。
李書秀剛想說話,蒼鷹阻止道:“阿秀她被人打傷,但所幸大伙兒來的及時,將敵人驚走。可她并未見到安曼姑娘!
李書秀不知他用意,正猶豫間,蒼鷹傳音說道:“此事不宜張揚(yáng),若被他們得知,只怕他們會魯莽行事,徒然送了性命。咱們快些追趕,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李書秀登時會意。
蒼鷹拉李書秀上馬,對賈尼貝說道:“此間大事已了,諸位朋友快些前去與家人團(tuán)聚吧。我與李姑娘還有要事,此刻不能相陪了!
通譯將這話譯出,賈尼貝等人沒見著元朝軍隊,心中忐忑不安,深怕敵人正在追趕族人,于是朝蒼鷹告辭,策馬狂奔,沿著山路而去。
待眾人走遠(yuǎn),李書秀說道:“他們要去烏里雅城,但他們走的方向不對,咱們應(yīng)當(dāng)可以趕在他們前頭。”
蒼鷹點了點頭,吁了一聲,順著李書秀指的方向,催促馬兒,一路不歇,風(fēng)急火燎的趕路。
兩人沿著一條小河疾行,哈薩克人稱其為海拉爾帖河,順流而上,渡過溪流,騎了兩天兩夜,終于來到了烏里雅城。
此城東臨河流,北面靠山,東南兩面是廣袤草原,但臨近此地,氣候已有些寒冷,想是接近雪山之地的緣故。城外有片片矮房,四處可見牛馬,城池周圍是一圈雄偉城墻,灰磚黑泥,瞧起來甚為壯觀。城中房屋滿是西域風(fēng)情,大多用泥灰磚石砌成。樓宇皆有圓頂,金光燦爛,頗為氣派。街道上曬著彩色長布,乃是本地人盛行的染布,人群熙攘,喧鬧嘈雜,牲·口充斥,混亂不堪。
李書秀沒遇上師父與安曼,不免擔(dān)心起來,蒼鷹勸道:“阿秀,蒙古韃子如此大張旗鼓的來抓安曼,我看她反倒不會有事。”
李書秀心中一寬,問道:“為什么?”
蒼鷹說道:“我心中揣測,他們之所以要抓安曼,或是元朝貴族聽到安曼美名,故而起了色·心,如此一來,這些韃子必然對她甚是敬重,非但不敢傷她,反而要費(fèi)盡心思善待于她!
李書秀贊同道:“不錯,我確實聽那麥爾臺說過,安曼是一位王爺看重的女子。”但隨即又皺眉道:“那王爺萬一是個無恥之徒,那阿曼豈不是要遭殃?”
蒼鷹又道:“那王爺既然在此,此事便有了著落,咱們只需找到那王爺落腳之處,守株待兔,必然能將安曼救出來。”
烏里雅城幅員遼闊,但要找王爺居所并不困難。兩人星夜兼程,料想王輝與麥爾臺身法再快,至少尚有半天才能抵達(dá),眼下無事可做,李書秀與蒼鷹找到當(dāng)?shù)刈畲笠惶幘起^,走了進(jìn)去。
這酒館裝飾豪華,地板仿佛玉石般光滑,四處栽滿植物,人客爆滿,歡笑不休。蒼鷹與李書秀走上樓,李書秀用哈薩克語點了飯菜酒水,蒼鷹半句不懂,糊里糊涂,只是愣愣瞪著窗外,覺得眼中一切都新奇無比。
李書秀朝周圍查探一番,忽然驚呼一聲,說道:“蒼鷹哥哥,那是馮先生!”
蒼鷹朝那邊望去,果然見到馮葉華坐在靠窗座位上,他獨(dú)自飲酒,雙目如電,只是盯著一處,并未瞧見二人。
李書秀微覺奇怪,問道:“馮先生心不在焉的模樣,他在想什么呢?”
蒼鷹見馮葉華目光所至之處坐著一位美貌漢人女子,身旁有一位衣著金燦燦的胖子,正在哈哈大笑,喋喋不休。聽他所說語言,無疑是一位頗有來頭的蒙古人。
那蒙古人幾杯烈酒下肚,借著酒性,伸手在那女子胸口摸了一把,那女子尖叫一聲,忽然脫出胖子懷抱,跑過幾個座位,來到另一位威風(fēng)凜凜的蒙古軍官旁邊,喊道:“求這位大人救救小女吧!
她聲音悅耳動聽,神情楚楚可憐,身材高挑纖細(xì),雙目凄然絕美,竟是一位絕色尤物,令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那胖子蠻性大法,走到蒙古軍官身邊,用漢語大聲道:“辛尤,你別多管閑事,不然我稟明王爺,要你好看!”
那蒙古軍官辛尤本就對那胖子心生不滿,哼了一聲,拔腰站起,將那女人抱在懷里,喝道:“火魯拉,你找死么?”
李書秀心中一動,傳音說道:“火魯拉?師父說起過此人,這人是這座城的都護(hù)!他一定知道安曼的下落!”
蒼鷹答道:“咱們莫要匆忙,靜觀其變。我總覺得此事有些古怪。”
火魯拉臉現(xiàn)驚怒之色,但卻不敢與辛尤動手,他回頭望了望身旁下屬,見他們身強(qiáng)體壯,有恃無恐,登時壯起膽子,喊道:“我身邊的這些好漢,都是江堂王爺?shù)氖绦l(wèi),你小小千戶,也敢與王爺作對么?”
辛尤乃是蒙古軍中猛將,駐扎于此一年多,對火魯拉宿有積怨,此刻被他一激,哪兒還能忍耐得。恳慌淖雷樱溃骸拔医裉觳蛔岜饽,我辛尤不是人!”
那女子連聲驚呼,似乎被辛尤推了一掌,身子踉蹌,撞在那火魯拉身上,火魯拉肥碩的身子瞬間跌在一旁,撞翻一張酒桌,桌上飯菜稀里嘩啦朝他臉上罩來,火魯拉哇哇亂叫,怒不可遏。
蒼鷹忽然見到馮葉華將手中叉子扔了出去,正中辛尤身邊的酒桌,叉子上內(nèi)力渾厚,勢不可擋,帶的那酒桌騰空而起,呼地一聲,直奔辛尤而去。辛尤身手敏捷,閃身躲開,但臉上被酒水波及,他以為是火魯拉手下報復(fù),一聲怒吼,身旁三位軍官驀地站起,抽出軍刀,與火魯拉手下火拼起來。
酒樓中登時大亂,馮葉華趁眾人不備,從窗口躍了下去,而那位美貌女子也偷偷溜走,只留下兩隊蒙古惡霸酣斗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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