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
黃昏,鎮南將軍府。
小廝來報,一輛從京都行駛而來的馬車,此刻正停在鎮南將軍府門口。
鎮南將軍一家急急從家里出來,直接朝那馬車跪拜,“老臣攜家人拜見南王,不知南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王爺恕罪!”陸達將軍嘴里說著請罪的話,但聲音卻是一貫的將軍風范。
楊元一聽,忍不住無聲的笑了笑,哦,我們此時或許該叫他正真的名字元揚會更合適一些。
元揚,當今皇帝的第三子,封號南王,平日最愛以楊元化名在外行走,此次出門對外自然也是自稱楊元。
元揚笑著走下了馬車,吳言也緊隨其后,蹦跳著下了馬車。
他們二人走向跪地的一眾人,元揚笑著說道,“鎮南將軍不必如此多禮,快快請起,本王此番前來還要打擾貴府一段時間呢,你們不嫌本王才好呢。”
“王爺折煞老夫了,王爺能來,我們陸家蓬蓽生輝,是我整個陸家之幸,豈有嫌棄之理?”陸達起了身,他身后的家人也起了身,其中包括陸章在內。
元揚見了陸章,笑得更開心,他朝陸章走去,直接一拳請打在陸章肩上,算是打招呼,“主要是玉文在這里,本王才來,不然都像鎮南將軍您這般客氣,本王可不敢來!
玉文是陸章的字,親近之人都愛喚他的字,唯有荀亦覺得玉文聽起來不如陸章好念,便一直堅持喊陸章的大名……
陸達頭上直冒了冷汗,“是,老臣知錯!闭f完便吩咐人將元揚的行囊等搬進府里。
而元揚這廂,被陸章直接帶去了客房,進了房里,關了門,陸章拉著元揚焦急問道,“王爺可是幫我查清楚了上次暗算我的人是誰了?”
元揚卻有意晾著他,他道,“陸玉文啊陸玉文,本王這千里迢迢而來,你一口水都不給本文喝便問這問那的,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陸章無奈,朝門外吩咐了句看茶,便又繼續問道,“到底是不是他?他到底要如何,他一定要對我趕盡殺絕嗎?”陸章語氣里是無盡的心酸和無奈。
元揚面色沉了沉,完全沒有了方才嬉皮笑臉的的樣子,他道,“你說的沒錯,就是他;蛟S是他太在乎兮兮了,你的存在讓他沒有安全感,因此即使兮兮答應嫁給他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我也沒有想到太子他會變成這樣,我仍記得,在他被立為太子之前,對我們這些弟弟妹妹都很好的,處處照顧我們,只是沒有想到他當了太子之后就似乎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變不變都我無關,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到底會不會對兮兮好!标懻潞鼍图t了眼眶,“可是兮兮根本就不愛他,兮兮就算嫁給了他,兮兮也不會幸福的!
元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兮兮她很好,你放心吧。太子他到底也是從小喜歡兮兮的,會對她好的。而且將來太子繼位了,兮兮便是一輩子榮華富貴,丞相一家也就保住了……兮兮她是個很勇敢的姑娘,你也要早些想開才是。來業州之前,我曾去看過兮兮,兮兮告訴我,她希望你盡快忘了她,還祝愿你早日遇見比她更適合你的女子。”
“可是我要如何才能忘記她呢?你告訴我如何才能忘記她!”陸章眼里竟是有淚水滑落,元揚微微震驚,他好像第一次見到陸章這般模樣,他心里也跟著難受了起來。
陸章與李兮兮從小青梅竹馬,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情,只是這青梅竹馬身旁還跟著一個也喜歡李兮兮的男子,那便是之前的東王,現在的太子元熙,于是這青梅竹馬的故事就變成了悲劇……
看著陸章難受的樣子,元揚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
房間靜悄悄的,兩人便在房里各懷心事的坐著,直到送茶水的丫環來,瞧著那丫環將茶水放在桌案上,然后默默退出了房間,元揚這才又同陸章說道,“玉文,我們得想想辦法,我們不能總是這樣一直被他欺負了去!
聞言,陸章有些震驚的抬起頭來看他,“你不會是想……”要和他爭皇位吧?
陸章到底沒有將話問全,但元揚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只道,“等過段時間,我想去朧月城找二皇兄,想同他說一說現在朝中的情況。這么多年過去了,父皇雖然不說,但我能感覺得到他對二皇兄其實是十分想念的。”
元揚口中的二皇兄,便是當今圣上的第二子,元墨,封號西王。當年西王元墨也曾參與奪嫡,最后奪嫡失敗,被元熙一黨陷害,后被皇帝下旨流放大衡西北邊疆朧月城,這一去就是五年。
說起元墨,陸章心里也有些難受,元墨與元揚等人他們都是一起長大,他與元墨的感情甚至要比和元揚的更要好一些,只是元墨當年出事,他卻幫不了他……
陸章與元揚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陸達派人來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他們二人才一起向陸府飯廳走去……
。。。
林云初抵達鎮南將軍府時,卻得知林云芊早已回家,林云初便吩咐馬車直接轉頭去了林家。
林云初來得巧,正趕上了荀香在訓斥林云芊。
還沒跨進院門,林云初便聽得見自己娘親憤怒的聲音傳來,。聽著那聲音,林云初仿佛能看見她娘親此刻正皺著眉頭,眼里有一團無法遏制的怒火,而且她娘親此刻一定是正立在椅子前,一手扶著椅子,一手指著她二姐姐直發抖,時不時的就從嘴里蹦出一連串罵她二姐姐的話。
她二姐姐則跪在娘親面前任由她罵著,一句話都不說,臉上卻是滿滿的倔強和不屑。
而她的爹爹,則會站在她娘親身后,輕輕撫著她娘親的后背替她娘親順氣,嘴里一定說著,“香兒,你消消氣,可別把自己氣壞了,我會心疼的……”
這樣的場景,林云初從小就見慣了的。
當然,很多時候她也會是那個跪在地上被訓斥的人。
林云初抬起腳步,加快速度走進院內,見到的場景果然與她想象中的相差無幾。
但唯一令林云初沒有想到的是,此刻她二姐姐并不是跪著受訓,而是昂首挺胸直、淡定從容的站在她娘親面前。
“娘親……”林云初進入院中便喊了一聲,但荀香卻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對著林云芊罵了起來,“林云芊啊林云芊,你翅膀硬了是吧,現在你做什么決定都不需要向父母商量了是吧?你之前胡鬧也就算了,可是如今你竟然鬧到陸達將軍那兒去了,竟提著劍就直接奔將軍府去了,若不是陸達將軍大人有大量,只一個不敬之罪就夠你死一萬遍的了,你知不知道啊?”
“娘親,你說的我都想過,你可別小看你女兒了。”林云芊看了她娘親一眼,頗有幾分得意道,“我去找陸達將軍,自然是有把握他不會治我的罪的,拒絕我入伍這件事本就是他們理虧在先,我只是去討個說法而已,能有什么大罪過?”
“那你有見過有老百姓提著劍去官府討說法的嗎?”荀香的聲音不自覺又提高了幾分,語氣里的憤怒也跟著多了幾分,“你做事就不能想想后果嗎?人家終究是官,我們只是民,基本的尊重你要給別人,這些道理我小時候我是沒有教過你嗎?”
“娘親啊,這就你就不懂了吧?”林云芊臉上露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這習武之人呢,也有習武之人解決問題的方式,有時候啊就是需要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通俗的來說呢,就是我們武人有時候就是需要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換言之,就是沒有什么問題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
“武人?用拳頭解決問題……”林云初聽著林云芊這話,驚得差點咬了舌頭,她記得她二姐姐是詩畫無雙的業州大才女來著,她還有一大堆人追隨者,那些追隨者會相信這些話是他們崇拜的大才女親口說的嗎?
荀香已經被氣得徹底說不出話了,她坐在了椅子上,扶著胸口努力呼吸,一旁的林知風急得不行,忙對林云芊道,“云芊啊,你就少說兩句吧,可別把你娘氣壞了。你娘要是氣壞了,我肯定不會饒過你的!”
“爹爹!”林云芊有些無奈,唉,他爹爹眼里果然只有她的娘親……
“林云芊,我再最后說一次,我不同意你入伍!避飨闫届o了一會兒,然后又抬起頭來看林云芊,十分堅定道,“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許去軍營,軍營那不是你一個女子該待的地方,你若執意要去軍營,我就……我就打斷你的腿!”
“娘親!你之前不是常說會支持我們去做我們想做之事嗎,為何此次卻這般強烈反對我入伍?陸達將軍都認為憑我的體能完全可以在軍營里與男子一同訓練,您到底在擔心什么呢?”林云芊想不通,她娘平時那般明事理、講是非,為何這次卻這般反對她?
林云芊是當局者迷,她現在是想不明白的。
但林云初是旁觀者清,林云初知道她娘親擔心什么。
她娘親的擔心有三點:
一是擔心她二姐姐在軍營與一群男人同吃同住,影響清譽,以后怕是很難有好的夫家;
二是擔心她二姐姐從小有一副狹義心腸,入了伍,等真正經歷了家國大義后,怕是便會一輩子以身許國了,她娘親是舍不得的;
三是因為她大姐姐,之前同意大姐姐去京都后,她娘親后來越想越覺得是害她,所以此次她不想再做害二姐姐的決定……
林云初看了看她爹爹與娘親,又瞧了瞧她二姐姐,最后走到林云芊身旁,抱著林云芊的胳膊說道,“二姐姐,我想同你聊一聊,可以嗎?”
“你也要勸我不要入伍?”看向林云初,林云芊的眼里分明染上了幾分失落,“我以為小云初會支持我的……”
“不是不支持。”林云初忙道,“我只是想和二姐姐說說話,畢竟若是二姐姐真的入了伍,我們說話的機會就會少了。”
“爹爹娘親,我和二姐姐去房里說會兒話!绷衷瞥跻贿呁镞@樣交代著,一邊拉著林云芊走了。
快兩個時辰過去,芊芊閣內,秋葉已經開始命人準備好了晚飯,林云芊與林云初卻還在說著話。
“二姐姐,我真佩服你!”聽了林云芊說了半天的入伍理由,林云初由衷說道,“換做是我,我肯定就沒有這樣的氣魄!
“所以,我并非不明白爹爹與娘親的那些擔心,我只是覺得人生只有一次,而且不能重來,所以我想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度過我的一生。你知道的,我的夢想是仗劍天涯,雖然我也不知道仗劍天涯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就是想去闖一闖。
從某程度上來說,我和大姐姐是一樣的,只是大姐姐她有一個十分明確的目的地,那就是皇宮,而我卻沒有一個目的地,或者說,我的目的地會更多,但我卻又不會為了某一個目的地停留,因為我會一直走,直到我最后老去、死去……”
林云初聽著她二姐姐的話,覺得她二姐姐的話未免有些太繞了,她都有些不理解了,“那為何就選擇入伍了?難道入伍也是你的目的地嗎?”
林云芊看向窗外,從她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院里種著的一片菊,她望著那些還未開全的菊花,自己也有些不確定,“算是吧,至少我想證明一下自己能做一些別人不敢做,或者很少有人做到之事,這樣,我才能積攢信心去做我最想做之事!
“認認真真去做一件事情,然后把它做得出色,是很幸福的。當前,前提是你心甘情愿去做這件事,而不是被勉強。”
林云初胡亂的點點頭,因為她現在真的已經不明白她二姐姐的話了,她想她二姐姐不愧是讀書人,見解總是與她的有一些差別,與她二姐姐想比,她真的只是個眼里只有錢的人而已。
見林云初臉色有些失落,林云芊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她的頭,然后說道,“小云初,你知道嗎?你也是個與眾不同的姑娘,你不必羨慕我,我們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是與眾不同的,我們都該有驕傲的資本,我們不必去羨慕任何人!
“真的嗎?”林云初有些不贊同她的話,難道那些街上的乞討者、牢里的罪犯,也有些驕傲的資本嗎?如果有,他們驕傲的資本又是什么?
“真的。”林云芊解釋道,“只是人生是一個很復雜的過程,有時候一個選擇,或者一個行為便會暫時剝奪了你驕傲的資本,或者說你暫時失去了驕傲的資本,但如果想尋回來,便就一定能尋回來的!
“嗯。”林云初點點頭,但心里卻還是不相信她的話,她忽然覺得她二姐姐的世界未免太理所當然了。
林云初覺得自己到底只是個眼里只有錢的俗人,她總覺得想要做好一件事情,金錢一定必不可少,至少金錢占據著重要的位置。
她忍不住在想,倘若她二姐姐不是業州林家二小姐了,或者她仍是林家二小姐,但是有一天她淪落到身無分文,甚至要去乞討才能吃上一口飯的地步,她還能說得出這些話嗎?
但林云芊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讓林云初再次懷疑了自己,是不是她眼光真的太狹隘了?她想到的東西是不是都太局面了?
為何她和二姐姐想到的東西總是有些天差地別?
“小云初,你只需記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是了。若是一定要比誰得活法好,一定要比個高下,那就太愚蠢了。”林云芊指了指窗外的菊花,繼續說道,“你看看那些花朵,沒有一朵是相同的,同樣的,我們每一個的人生亦是如此!
“二姐姐,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绷衷瞥趸腥淮笪虻溃八远憬隳阕约含F在也沒有一個答案,因為二姐姐也還在探尋過程中?”
林云芊點點頭,“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會用一生去探尋一個人生的答案,但有多少人能探尋到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啊小云初,你現在知道我為何要參軍入伍了吧?”
“因為二姐姐不想像尋常女子那樣按部就班的嫁人、生子,然后相夫教子,因為二姐姐是林云芊,世上獨一無二的林云芊,所以二姐姐便想走出獨屬于林云芊的道路來!”
林云芊再次點點頭,此次面上還帶上了欣慰的笑容,“小云初,你總算明白我的意思了!
頓了頓,林云芊又道,“只是我這般折騰,到底是要對不住爹爹與娘親,他們不一定能理解我,還要小云初你幫幫我在他們面前多解釋一番了,還有爹爹與娘親之后怕是也要勞煩小云初你多多照顧了,我和大姐姐到底是不孝的。”
林云初點點頭,“二姐姐別擔心,爹娘我會照顧好的,我也會在他們二老面前多替你解釋。而且我覺得,爹爹與娘親也會明白你和大姐姐的,爹爹與娘親應該感到驕傲才是,因為他們都女兒們都很厲害!”
“那是!”林云芊又笑了起來,此次是寵溺的笑,“我們的小云初也還要將人靠衣裝店鋪開滿大衡呢,你說是不是?”
姐妹倆說著便一同大笑起來,此刻她們內心深處都很感激他們的爹爹與娘親從小對她們都教育是放養的方式,她們這才有了更多的勇氣去堅持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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