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報信(二)
正值日出時分。
素有大衡日出之城稱號的葛云城,卻已經好久沒有看到美麗的日出了。
前線出傳來的戰敗消息,城中將士和將士都沉浸在悲憤的氣氛中,一片巨大的陰霾籠罩在葛云的上空。
葛云城,由于地理位置和氣候條件的優越,多年來,在大衡北方的城池中,一直以繁華著稱,可是葛云的繁華,如今卻被大衡與塞利近一年的戰事漸漸侵吞消逝。
葛云城對大衡來說,占據著重要的戰略地位。
葛云城不僅是連接大衡與塞利的主要交通路口,更是大衡連接塞利北面乃至東面多個國家的交通要塞,若是葛云丟失,便是斷了大衡與北面和東面多個國家的經濟、政治、文化等來往,其損失是不可估量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若是葛云城丟失,不僅會順了塞利侵占東面國家的戰略決策,而且必將助長塞利統一北面大陸的野心,那時候,大衡要面對的將是一個更加強大的塞利。
陸章手里拿著前線戰敗的消息,背著手,在葛云城樓上,向塞利國那邊眺望,快半個時辰過去了,他保持同一個姿勢站了快半個時辰。
一旁的小三子喚了好多次,他都一言不發,仿佛真的沒有聽見一般。
“將軍,業州寄來了家書!”小三子被一士兵的聲音打斷了思路,回頭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士兵將信遞給了他。
許是聽得見家書二字,陸章總算動了動身子。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小三子。小三子會意,立刻便將書信給了他。
陸章接過信,急忙打開,認真讀了起來。
小三子第一次看到陸大將軍露出了焦急、期待甚至喜悅的表情。
也是,邊關路遠,幾個月能有一封家書來,已是幸事,有這種反應也是很正常。
小三子其實對陸章了解得并不多,他之前一直在張靜將軍跟前伺候,后來張靜將軍因為糧草丟失一案被罷了將軍職務,他這才又被派到陸章跟前伺候。
在小三子的印象里,陸章將軍是個沉默寡言的,如果不是必要的軍務會議或是布置戰略,他幾乎很少主動與人交流,因此,雖然在跟前伺候近一年,對陸章的事情卻知之甚少。
小三子只聽人說起過,陸軍新婚才幾日,便接到葛云告急的軍報,他沒有任何猶豫就來了。
這種毅然舍棄兒女情長,毫不猶豫選擇浴血奮戰、保家衛國的精神,是何等的偉大啊!
小三子想著,不由得向陸章投去了更為崇拜的目光,卻看到了陸章一臉失望的盯著手中書信,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期待與喜悅。
“將軍,可是家中出了何事?”雖然不該問,猶豫一會兒,小三子還是問出了口。
陸章卻沒有說話,隨手將書信放入懷中,然后說道,“小三子,去將我的馬牽到校場去!
小三子愣了一下,“將軍,您要騎馬可是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呢……”
可是陸章卻已經下了城樓,沒有聽見小三子的話。
。。。
于三思等將領領,按照約定來找陸章商議軍務時,便被小三子帶來了校場。
于三思看到陸章騎著馬在教場上飛奔,著急得不行,“將軍怎么了身上的傷還沒好呢,怎么想起來了跑馬,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十幾萬將士和葛云幾十萬百姓可怎么辦?!”
于三思是太后的侄子,原本一直在宮里當值,聽說邊關告急,也請旨來葛云。
于三思與陸章兩人之前并沒有什么交集,只是聽說過彼此。但經過這些日子想相處,于三思對陸章的運籌帷幄能力敬佩有加,因此心中也一直將他視為大哥。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小三子如實回答,“大將軍剛剛接到一封家書,二話不說,便讓我牽了馬來教場,然后騎到了現在,這都快跑了四圈了,怎么喊也不停下!
“家書?”于三思并不覺得陸章會為了什么家書而這般莽撞,他分析道,“應當不是因為家書的緣故,想必將軍是由于昨日戰敗之事而憂心。塞利多詭計,我們白白損失了一萬多將士性命!一萬多人啊,全軍覆沒,想想都令人心痛!”
其他將領也紛紛扼腕嘆息,他們原來的計劃是主軍與塞利正面派對擊,以引起塞利注意,然后悄悄派一支隊伍,趁機繞到塞利大軍身后去,然后對塞利軍形成前后夾擊陣勢。
繞道敵軍后面的隊伍由于三思帶領,陸章與其他將領負責正面攻擊。
可是讓大家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張靜原來的一個部下想立功,仗著先鋒營大部分是張靜將軍的舊人,便執意要打頭陣,結果就是一萬人馬白白中了塞利的奸計,全軍覆沒,沒有一個人活著回來。
陸章騎著馬,很快又繞道他們面前,然后又從他們面前經過,完全不理會于三思等人的呼喚。
“將軍!將軍!”于三思跟著跑了過去,“我們大家都等著你商議之后的戰事部署呢,將軍,你快停下來!”
可是回應于三思的,只有越來越遠的馬蹄聲,陸章卻似乎完全沒有看到他一般。
“這是什么?”于三思無奈,打算回去找一匹馬,騎著跟上陸章,可是卻看到陸章不知道什么時候遺落在地的書信。
于三思撿起書信,只見封面寫著“陸章親啟”四個大字。
于三思向遠處望去,確認陸章已經走遠,四處也沒有人,便離開打開了手中的書信。
雖然知道這般做法十分不對,無禮又不敬,可是于三思卻預感這不絕是一封簡單的書信,這書信或許關乎軍中將士性命,他必須要知道里面的內容。
他忐忑展開書信,卻發現這的的確確就是一封普通的書信,是陸達寫給陸章的,里面只有聊聊數字:
芊去向仍不知,欲走之人,強留不得。業州和朝廷一切安好,靜候大軍凱旋歸來。
于三思看完,又思索半晌,暗暗松了口氣。還好沒有出什么大事。
“還給我!”
陸章不知道什么已經來到了身后,于三思嚇了一跳,“將……將軍!”
“誰讓你看的,還給我!”陸章說著已經下馬搶過書信,又放入了懷中。
“將軍,我不是有意的……”于三思自己都覺得此時辯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將軍,眾將領等著您呢!
“知道了,大家都到議事廳去,我去換身衣服,馬上過去!
。。。
陸章來到自己帳中,尋了衣服打算換下,這才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裂開了,血浸潤了中衣。
小三子看到,吃了一驚,“將軍,我這就去叫軍醫!
“不必了!标懻伦柚沽怂,“先去議事廳,回來再說!
“軍醫已經來了!庇谌颊f著話,便帶著軍醫以及剛剛與他一同的將領走了進來,“我等想了想,將軍如今重傷未愈,剛剛又……添了新傷,實在不好動身去議事廳,咱們就在將軍帳中與將軍匯報一下基本情況吧!
陸章下意識的就想拒絕,可是他此刻心煩意亂,胸口的傷口也難受得很,實在不想再折騰著走到議事廳,便點了點頭,“嗯”。
于三思等人都松了口氣,他們真的害怕他們的大將軍又跟自己過不去,因為他們大將軍今天真的太反常了。
于是,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里,陸章一邊配合著軍醫給身上傷口上藥,一邊于眾將領議論之后的作戰計劃。
“如今,我們面臨著兩個最重要的問題,”于三思帶頭分析道,“一是糧草問題,因為之前糧草丟失,我們大部分的糧草補給都失去了,雖然后來又在葛云內外又征集了一些,但如今,軍中的糧草最多還能堅持三個月。”
“二是人馬問題,”于三思繼續分析,“葛云在我大衡,本就算的上比較孤遠的城池,葛云能用的上的兵馬也只有城中的那些,可是近一年的征戰,兵馬損耗巨大,若是再戰,情況將更加不利。而且……”
“而且什么?”陸章抬頭看他,臉色蒼白,疲憊的模樣證明了他已經連續多日未休息好。
“而且,我們剛剛接到秘報,塞利打算向它東面的一些國家借兵!
“借兵給塞利,打通道路,好實現塞利統一北面大陸的野心?”陸章冷笑,“那些國家知不知道,以后塞利強大,第一個對付就是他們!”
“借兵給塞利,他們不一定是自愿的!睂㈩I中一長著滿臉胡子的一人說道,“但是目前不是計較這些的原因,當務之急,是我們要如何解救葛云的困境。若是塞利借到了兵,必然會大舉逼近葛云,甚至要來攻城,到那時,可真的就來不及了!”
陸章想了想,開口說道,“既然他們能借兵,我們自然也能調兵。既然只有三個月的糧草,那么我們就要在這三個月之內,結束了這戰爭,讓塞利輸得心服口服。”
于三思恍然大悟,“對,我們可以到朧月城借兵,之前是我們兵力能夠抵抗,才沒有調兵,如今到這個地步,我們也只能這么辦了。塞利一定沒有想到,我們傾葛云和朧月兩座城池之力,還怕對付不了它一個塞利嗎?再不濟,我們再加一個銀霜的兵力,雖然銀霜是一座小城,但一兩萬人馬還是有的。”
“銀霜那點兵力就別想了吧。朧月倒是可以,但是朧月兵力也不多,這毅然調兵,恐怕不妥吧?”將領中又一人擔憂道,“若朧月變成空城,月國會不會趁火打劫?而且調兵得需請示朝廷,這一來一回,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了!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先到朧月求支援,若朝堂怪罪,我一人承擔,這戰事拖不得了!”陸章冷靜道,“況且,月國只是小國,兵力、資源不足,他們也不敢公然與我們作對。再說了,多年來月國一直與我大衡交好,他們不至于趁人之危!
既然陸章都這般說,大家也便沒有再反對,至此,作戰部署定下,具體的執行,需得各將領下來再具體商討。
于是,于三思帶著眾將領又紛紛走出了陸章的營帳。
出來不久,一將領同于三思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將軍今日迫切想要及早結束戰事,就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一般!
聞言,于三思忽然想起陸章家書中那句“業州和朝廷一切安好,靜候大軍凱旋歸來”,于是回道,“哪一位戍邊將士不希望早日結束戰事呢?早日結束戰事,便能早日回家!
上了藥之后,陸章覺得身子更加疲乏,眾人走后,他便躺在帳中床上,打算先休息一下。
可是,卻如何也睡不著,他干脆就睜開眼睛躺著,腦子里卻亂做一團。
他掏出放在懷里的家書,沒有再看一眼,便將之撕了個稀巴爛,紙屑扔的滿地都是,他卻完全不知道一般。
不知怎么的,陸章忽然就想起了,他第一次與荀亦去業州林家的場景來。
那些記憶他幾乎都忘記了,現在不知道為何就想起來了。
那時他才十四歲左右,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男孩,聽荀亦說他要去他姑姑家,還說他姑姑家有三個有趣的小表妹,便也跟著去了。
后來,進了林家,沒有見到荀亦所謂有趣的小表妹,倒是見到了院中扭打成一團的三個女孩。
他當時都驚呆了,他自小生活在京都,見到都是規規矩矩的千金小姐,哪里見過這般無狀的女孩,他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反感。
但是荀亦卻似乎一點也不意外,他當場就哈哈大笑起來,“陸章,你看到沒有,我的表妹是不是有趣極了?”
陸章,“……”
三個女孩發現有客人到訪,這才停止了打鬧。
“荀亦,你來啦!”其中一個穿著紫色衣衫的女孩看到荀亦,十分驚喜,她撿起了身邊的木劍,便笑著站了起來,“你總算來了,給我帶寶劍來了嗎?”
荀亦傻了眼,他可能忘記了與那紫衣女孩有過這樣一個約定,“?哦,在找了,應該很快了……”
“真的”女孩明顯不相信,“一年都快過去了,你還是沒有找到,你莫不是在誆我”女孩說完便將木劍對上了他。
“不是不是,”荀亦無奈,他的確是沒有找,因為哪有鼓勵女孩子舞刀弄槍的,他若是真替她找了,他姑姑也一定不會饒他的,于是他當下胡謅了借口,“既是寶劍,能夠輕易就找到,那還能稱為寶劍嗎?你不信,你問問他!”
荀亦一下子便把火引到了陸章身上,陸章猝不及防之際,卻聽見女孩道,“你是誰黑著個臉的,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寶劍”
陸章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啊!”
“看你樣子,也是個蠢笨的,怎么會知道,罷了罷了!”說完便轉身對另外兩個女孩道,“今日就這樣吧,咱們來日再切磋!”
陸章、荀亦,“……”
陸章與荀亦有些愣在原地,所以剛剛她們在比武……真是,真是不同尋常的比武……
“她是我二表妹!卑肷魏螅饕鄵u頭道,“名喚云芊,看她那樣子,長大后定是個尖酸潑辣的,也不知道哪個倒霉蛋會娶她,嘖!”
陸章胡亂的想著,最后終于沉沉睡了過去,他似乎做了一場夢,夢里是林云芊站在雨中笑著與他道別,她說要去云游四海了,她說她要看遍天下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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