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原地，半晌不知該怎么回答他。等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怎么知道？”

        他沒有回答。我皺眉握拳：“你挖了我妹妹的墳？”

        他立刻否定：“這倒沒有，只是無意中打聽出的消息。”

        “無意中打聽？”我冷笑一聲，“這是打聽什么事情才能無意中打聽到這等私密的事情？”

        他面上略有些慌，解釋道：“當年在神醫谷時，為保能平安離開陳朝，二叔特地去打探了些陳朝的事情，以防萬一。后來白家出手去奪皇位，陳朝無暇顧及我們，這才沒有用上。”

        “那些探查的消息，無非是白家籌謀皇位的事，現在大局已定，也沒什么用了。”他誠懇地說道，“不過既然令妹那處只是衣冠冢，那說明也有可能令妹并沒有死，或許可以找一找。”

        我心寒了半截，冷冰冰地告訴他：“首先，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宇文靜死了，至于為什么是衣冠冢……”我握緊拳頭，指甲掐進肉里，保持冷靜地說，“那是因為她是被黑熊吃掉的，就在我跟前，我親眼所見。”

        “再者。”我繼續說道，“即使她尚在人世，作為陳朝唯一的、最尊貴的公主，你憑什么認為她會愿意嫁給一個要娶十一個老婆的男人？”

        我靜靜地看著他，突然變得出奇的冷靜：“慕天寧，你會是個好的國主，好的合作伙伴。但，并不能成為一個好的如意郎君。宇文靜即使活著，要嫁的，也是一生一世只她一人的郎君，就像我父皇至于我母后那般。”

        我站起身，不打算再逗留：“慕國主，我方才后知后覺，也許今日在這里碰見，也是阿水故意引我來見你的。其實，你到底要挑哪些人入你的后宮，這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不與陳朝為敵，我都沒有意見。登位大典結束后，我就會帶著大軍離開，你父王那邊的軍隊，以及朝政上的事情，盡快處理吧。”

        “宇文安……”他似乎還想說什么，叫住我，我回過頭看他，他卻欲言又止地不再繼續說下去，只道了一句：“對不起，冒犯了。”

        我擺手，轉過身去，極力忍住莫名想要哭出的眼淚，道：“沒事。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踏出門去，我恍惚回到離開神醫谷的那天，卻比那天的心情更要悵然若失。

        如果說當時遺憾的只是二人相見的路途遙遠，這次卻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們二人之間的遙遠，遠不止距離。

        也許，我們本該就是陌路人。

        松花樓的午宴，我并沒有去。阿水十分擔心地跟著我回宮休息了。白羽去赴了宴，回來時卻是一臉沉重。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說：“瑜凌霄執意要把長公主嫁入周國王室，即使不是王后，只是其中一位夫人，也同意。”

        “他這是明目張膽地在挑釁陳朝。”白羽氣道，“早知道，那個蠱就不給他解了，虧我還多給了他幾味調養內息的靈藥。”

        “哦，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他看向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解釋道：“我一直好奇你給他下了那種缺德的蠱，他為什么還能跟你做朋友。現在知道答案了。”

        我一攤雙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滄國嫁不成公主。”

        “你有什么打算？”他好奇地望向我。

        我胸有成竹，嘴角微微一笑：“等登位大典之后你就明白了。”

        “切，神神叨叨，還瞞著我，沒意思。”他罵著回去午睡了。我笑笑，沒再追究，把手中的書放下，也歪在榻上準備小憩一番。

        次日，慕天寧登位大典的日期便定下來，定在

        十日之后。而跟著登位大典詔令同時出來的，還有一份后宮的名單。

        慕天寧終究還是選了胡姳為王后，另有八位夫人，大概就是他說的想要籠絡的八方勢力家族中的女子了吧。

        看著那份名單，我有些恍惚，雖早有心理預料，但真看到了他做出的這個決定，不免還是有些失望。

        “你大概還不知，為了讓慕老頭子那邊的軍隊將領歸順，慕天寧已經殺了二十多人，手段也是可怕得很。”白羽評價，“他會是個很可怕的對手。他非常明確自己的目的，什么愛情、婚姻、性命、父子、手足，于他而言，根本不足為道。雖說幾年前他救過你一命，而今與你結盟，歸還十六州，但我還是得提醒你，此人還是得防著點。”

        我皺了皺眉，看著他：“你以為我傻？”

        白羽咳了下：“說了，只是提醒。畢竟他長得挺有迷惑性。”

        “那又如何？”我挑了挑眉，“作為天下第一美人的后代，我長得也不差。指不定誰迷惑誰。”

        白羽嫌棄地看了我一眼：“但作為男人，你還是差了點意思。”

        “差點意思？”我歪著腦袋看他，他噗嗤一笑：“嗯，差了一點點，就差那么點意思咯。”

        “你！找死！”我從他不懷好意的笑意里揣摩出他的意思，登即一腳踹過去，他飛身后退，帶翻了兩張椅子，鬧出了點動靜。

        阿水聞聲進屋，拔出劍。我即刻吩咐：“阿水，給我把他揍成豬頭！”

        “好嘞！”阿水很聽話，聞聲就真的追“殺”白羽去了，白羽一面哀嚎，一面逃命：“宇文安，你開不了玩笑，沒見過你這般小肚雞腸的！”

        白羽剛走，江一過來，遞來一封密函。

        “陛下，這是白將軍快馬加鞭送來的信。送信人說，白將軍率領大軍也跟在慕老國主大軍后面往上京這處趕來，說要接您回洛都，因陛下遭遇刺殺，為防不測，白將軍和季大人都堅持要全軍隨行，慕老國主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笑笑：“這個理由找的好。”

        “有了白行止的助力，慕老頭子即使到了上京，估計也不敢動武。只是，我們還有一萬多人在城外，慕老頭子手上的兵力也不容小覷，尤其是那白虎軍，真的打起來，我們可能無法活著回去。只希望慕天寧能盡快收掉慕老頭子的兵權。”

        “畢竟，這次朕帶來的人，雖然人多，但白太尉默許給朕的兵，想必都是不能打的，更不要說洛丘營的那些人，心齊不齊還另說。”我皺眉說道。

        江一抱拳，低聲說：“白將軍和秦指揮也有同樣的擔心，所以秦指揮帶了一部分精銳部隊，五十人左右，快馬加鞭，已到城外，只缺一個通關詔令，就能進城護駕。”

        他又壓低了聲音：“目前，護在陛下身邊的大多是小國主的人，陸老大提出了另一層擔憂：萬一慕老國主和小國主只是假意鬧掰，小國主故意與您結盟，想要與老國主將您和大軍一舉拿下，借以南下攻打陳朝的話，那便太可怕了。”

        我沉默片刻，心里有些疑慮。畢竟，如果慕天寧真有入主中原之心，此時借著陳朝登上國主之位掌握周國兵政大權，再順勢拿下陳朝皇帝，一舉南下入侵陳朝，也不失為最好的時機。

        手心突然滲出一層汗。

        “秦商的通關詔令，朕去問寰王要。”我冷靜說道，“也去試試他，是否有毀約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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