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成親?移居?
聽到劉凌的問題,蕭太妃渾身一震,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她也算是經(jīng)歷過許多事的人了,卻有這樣的反應,顯然是對劉凌知道“九歌”的存在而震驚。
《九歌》,是代國人人知曉的詩篇。
昔年七國爭雄,楚國最終統(tǒng)一七國,先楚文化成為日后歷朝歷代的正朔,楚國的楚巫之風也綿延千年,其中最負盛名和幻想色彩的,便是楚大夫屈原的楚辭《九歌》。
在代國,但凡是讀書人,都能背出這首《九歌》來。《九歌》原本是上古先民祭祀天地眾神的祭歌,后來屈原將其改編與加工,寫成格調(diào)高雅的詩篇,也對上古的神明做了詳細的描寫。
而后歷朝歷代之刃人,一提起“神仙”,腦子里想起的都是楚辭中描寫的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等神仙,并對此悠然神往。
就連后來興起的道門,也都吸收了巫楚文化,在神仙體系中納入了不少楚國傳說中的上古神仙,使上古巫楚和道家的體系融合為一。
所以劉凌第一次聽到“大司命”的名稱時,就隱約感覺到以高祖的性格,絕不會只設立一支孤軍。
果不其然,隨后他問起薛太妃,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高祖能最終統(tǒng)一江山,不僅僅是靠著文臣謀士,還有江湖豪俠、道門高人,以及許多民間的奇人異士。高祖的性子闊達豪爽,大業(yè)一成便論功行賞,那些不愿得官的奇人異士也留在宮中作為供奉,為他們頤養(yǎng)天年。
這些奇人異士在宮中或?qū)m外挑選了合適的繼承衣缽的人選,一代代將自己的本事傳了下來,以供代國所用,至于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就不為外人所知了。唯一被人熟悉的“大司命”,也是因為殺伐決斷偶爾會暴露行藏,才在外有了兇名。
劉凌并不確定真的有《九歌》,他只是推己及人,想到自己遇險而求仙的經(jīng)歷,用《九歌》來試探蕭太妃,然而一試之下,果然奏效。
附在蕭遙身上的蕭遙似乎并不具備蕭逸的穩(wěn)重和機變,這也是劉凌認為她真是魂靈而不是的病的原因之一。
雖說對長輩還用“假詐”的手段來試探有些不太妥當,但劉凌知道,如果不能在蕭遙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在蕭逸那邊就更得不到了。
男扮女裝的蕭將軍雖溫和可親,但這種小把戲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
“你從哪里知道的《九歌》?”
蕭遙蹙起眉頭。
“你不該知道的……”
“薛太妃曾經(jīng)告訴我一點……”
劉凌低了低頭,語焉不詳?shù)卣f著。
“是薛芳?”蕭遙并沒有懷疑,以為是皇后或薛太傅曾經(jīng)告訴過她,避輕就重地告訴劉凌:“《九歌》是一本名冊,也是一群人的合稱。這些人有些是共用一個名稱,有的是只有一人。每一代的‘九歌’皆不相同。比如說我二哥身邊的大司命,到了下一代,也許就不是這些人了……”
“有了下一代后,上一代的?”
劉凌好奇地問。
“自然是被榮養(yǎng)起來了。九歌一旦有了接任之人,就會恢復本來的身份。”
蕭遙嘆了口氣,戳穿了劉凌的小心思:“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可是我知道的也不多。一旦被立為儲君,這些事情自然會有你父皇來告訴你,你又何必問我?”
“只要當上了皇帝,《九歌》就會為之所用嗎?”
這么強大的一支力量……
“殿下,你沒有弄清楚九歌和皇帝的關系。‘九歌’是高祖為了代國而立,不是為了帝王而立。九歌的每一部,可以聽從東皇太一的命令,但東皇太一本身,也是九歌的一部分。”
一把蒼老的聲音在偏殿里突然響起。
劉凌一驚,扭頭看去,卻沒看到什么人影。
“那是大司命的統(tǒng)領,云旗的師父‘玄云’。”蕭遙見劉凌吃驚,壓低了聲音倒:“云旗是下一代的‘大司命’統(tǒng)領,可先帝一死,如今的這位陛下因為一些原因并不能讓‘九歌’信服,所以下一代的大司命之首,必須要等到新的東皇太一出現(xiàn),才會成為真正的大司命。”
“您是說,東皇太一都是君王,但九歌也可以不服從君王的命令”
劉凌明白了玄云的意思,卻依然很是迷糊。
為什么九歌說不尊君就不尊君?帝王的身份,還不能夠掌控這些人,那這些人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東皇太一必須是君王,但君王卻不一定都是東皇太一。當年的景帝就沒有得到《九歌》的名冊,高祖將名冊給了身為皇長孫的恵帝。所以恵帝必定為帝。”
玄云又說出了一些秘聞。
“殿下不必將‘九歌’想的太過神秘,我們并沒有什么改天換地的力量。‘大司命’是刺客,‘少司命’是護衛(wèi),聽起來玄乎,不過是名頭好聽罷了。”蒼老的聲音笑呵呵地解釋著。
“其余諸人,有的甚至只有一個人,不是職責不同,名稱不同。既然都是人,叫大司命還是叫刺客,叫少司命還是叫護衛(wèi),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他這樣一說,劉凌心中的神秘感和忌憚總算是減輕了一點,但他摸了摸腦袋,覺得自己一天接收這么多信息,頭都快要脹開了,也沒法子再和蕭太妃談笑風生。
“我的二哥對你抱有很多期待。”
蕭遙對他笑了笑。
“他日夜顛倒,正在壯年卻被困于冷宮之中,有志不得伸展,大好男兒身卻要藏頭露尾而活,是我連累了他……”
她站起身,摸了摸劉凌的腦袋。
“我其實不想再回魂了,我這一生雖然并不算美滿,但我并無怨恨。如果我能見到神明,我一定求他讓我不要再回魂,上天下地輪回轉(zhuǎn)世都隨意,就是不要再和我的二哥糾纏不休。如果你日后有了本事,能把我從我我二哥身上驅(qū)走,麻煩你留個心……”
劉凌想起了那道骨仙風的太玄真人,緩緩點了頭。
“是,我認識天師道掌教的弟子,如果有機會,我會請他師父來看看您。”
“呵呵,我二哥說的沒錯,你真是個好孩子。”
蕭遙移步到窗邊,望著東方微微泛出的白色,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天快亮了呢,我也要走了……”
她轉(zhuǎn)過頭,對著劉凌說道:“我要休息了,你去殿外等候一會兒吧。等我醒了,起身的就是我的兄長了。有些問題,我不能解答,但他卻可以……”
蕭遙的眼神從他身邊的書袋掃過,悄悄眨了眨眼。
劉凌一下子從臉紅到了脖子,忙不迭地起身出殿,連告辭都忘了。
劉凌出了偏殿,也是意外。
偏殿外居然站著好幾位大司命,領頭的,便是那位云旗。
“你們這是……”
劉凌一開口,幾位大司命望天的望天,搓手的搓手,云旗撇了撇嘴,丟出兩個字:
“好奇。”
劉凌無語,索性在殿外坐了下來,和這些大司命們聊聊。
“這么多年了,你們就一直住在這里?不憋屈嗎?”
他仰著臉,滿臉好奇。
“我父皇知道你們嗎?”
“知道。”云旗沉悶地說。“我們的衣食住行都是現(xiàn)在這位陛下提供的。但是他知道也沒辦法,我們不聽他的。”
“我皇祖父讓你們一直這么守著蕭太妃嗎?”劉凌嘆了口氣,“那不跟坐牢一樣?”
“殿下不必套我們的話,我們什么都不會說的。”
云旗硬邦邦地回答。
“我們的主人不是蕭太妃,只是前任東皇太一命令我們暫時聽從蕭將軍的命令,我們才寸步不離。”
‘嘴里說著我們什么都不會說的,然后立刻就什么都說了啊!’
劉凌心中啼笑皆非。
看樣子大司命們窩在這個地方,也窩的實在受不了了。所以他一進偏殿見了蕭太妃的魂靈,大司命們才好奇地趕過來“聽墻角”。
那位云旗的師父“玄云”大概也在哪里蹲著……
一想到自己在和蕭太妃說話時到處都藏著人聽墻角,原本好像神秘陰暗的大司命們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劉凌搖了搖頭,好笑地和云旗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直到偏殿的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蕭太妃出來了。
不,應該說,蕭將軍出來了。
一樣的衣著,一樣的長相,甚至這位蕭將軍還帶著一絲疲倦的氣息,但他往你身邊一站,你便知道他不是剛剛的蕭太妃。
氣質(zhì)迥然不同。
曾經(jīng)劉凌感慨于蕭太妃的英挺堅強,如今一想,他從頭到尾感慨的都不是蕭太妃身上異于女人堅定的那一面,而是憧憬著對方身上屬于“男人”的那部分特質(zhì)。因為他從小生于冷宮之中,身邊并無男性長輩和同輩,自然而然的,就對太妃們之中身上最有男性特質(zhì)的蕭太妃越發(fā)崇拜。
這種崇拜,和對薛太妃的親近愛戴又有所不同。
蕭逸站在偏殿門口,面色復雜地看了眼劉凌,顯然在殿中的玄云那里知道了剛發(fā)生的事情。
但他沒提剛才發(fā)生的事,只是對他抬了抬下巴:“先進來說話,蹲在外面,成何體統(tǒng)!”
他說的不是劉凌,是云旗他們。
見蕭逸出來了,云旗他們立刻一個個站起身子,四散而奔,像是被獵狗驅(qū)趕的兔子。
劉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站起了身。
“進來吧。”
蕭逸嘆了口氣。
劉凌低著頭跟著蕭逸進了殿,坐在了剛剛的地方。軟凳上凹下去的地方都還沒充盈起來,顯然這位蕭太妃一“睡著”,蕭將軍就“醒來”了。
“我原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的……”
只見蕭逸傷腦筋地抹了把臉,“你還是個孩子,知道這么多事,對你來說并不好。尤其是我這種情況,你日后必定要為難。”
后宮里混進一個男人,還是壯年男人,這是擾亂宮闈的大罪。劉凌現(xiàn)在才十幾歲自然是沒意識到這點,但日后……
他在外面,已經(jīng)是個死人,若劉凌真能為帝,其他太妃還有出頭出宮的日子,唯獨他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得光了。尤其皇后恨極了他,將他安上了“弒君者”的罪名,就足以讓有識之士對他人人誅之。
劉凌聽到蕭逸的回答,似懂非懂,但他聽從于心中的本能,還是搖了搖頭。
“我聽蕭太妃說,您用縮骨功很疼,可是為了教我練武、疏通經(jīng)脈,每日不得不將自己縮小到蕭太妃的身形,而后為了讓蕭太妃不受苦,傍晚時分又要恢復原樣,如此反復,疼痛日益加重……”
蕭逸有些意外的望向劉凌。
“如果是這樣,我倒慶幸我知道了真相。我皇祖父欠諸位太妃太多,尤其虧欠您和蕭太妃的,其他太妃好歹還活著,還有很多機會,蕭太妃甚至連命都沒了。您和其他太妃陷于這后宮,并非你們的過錯,您卻擔心我因此而為難,實在是讓我很是內(nèi)疚……”
劉凌聲音漸低:“您以后可以不必用這種損身子的功夫了,我既然知道了您的身份,你大可以原來的身份見我。外面的人不會隨意進來,這樣至少您在飛霜殿里,還能自在些……”
蕭逸大概沒有想到劉凌會說這樣的話,眼中的錯愕顯而易見。當劉凌說到“并非你們的過錯”時,他更是身子震了一震,滿臉悵然之色。
“你……你真是……”
“我想,蕭太妃大概是因為放不下您才會回魂,而您卻是因為放不下她而不肯讓她消失。你們都同樣掛念著彼此,才有了一身兩魂的情況。但蕭太妃卻和我說,她實在太累了,不想再留在這里……”
劉認真地承諾:“我現(xiàn)在還年小力弱,也沒有什么助力,等我能夠做主的時候,您也好,蕭太妃也好,我會想法子讓你們獲得真正的自由!”
“傻孩子。”
蕭逸眼角帶著水色,輕輕嘆出了聲。
“你大可不必這樣。做兄長的愛護弟弟和妹妹,原本就是應該的。”
劉凌見蕭逸有些傷感,連忙想法子調(diào)劑氣氛,想了想后,他從書袋里又扯出了那條褻褲。
“對了,蕭……將軍。”
“你還喚我蕭太妃吧,我已經(jīng)習慣了。”
“呃,是。蕭太妃,我來這里,原本是為了這個,我昨夜……”他咬了咬牙,“好像尿褲子了!”
“咦?”
“是不是我的經(jīng)脈出了問題?”
那褻褲原本臟污的地方已經(jīng)干了,留下一片痕跡,蕭逸看了一眼,忍不住捂住眼睛,無力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你這要是出了問題,那我豈不是經(jīng)脈已經(jīng)壞了多年?”
殿中,不知哪處傳出了蒼老的“噗嗤”聲,應該是玄色聽了他們的對話,忍不住還是笑了出來。
劉凌沒聽懂蕭逸話中的調(diào)侃之意,驚喜地問道:“不是我身體出了問題?”
蕭逸心中的躁郁終于一空,大笑著嚇唬他:“哈哈哈,你身體當然是出了問題,大大的問題……”
劉凌的臉色由紅轉(zhuǎn)白。
見到劉凌這個樣子,他嬉笑著搖頭:“先天之氣真是了不得,你才多大……哎,這事這么說不自在的很,玄色,你帶他們出去一會兒,可否?”
“咳咳,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玄色蒼老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主子不必太過認真,也要小心你自己身子……”
“你這老不正經(jīng)的!”
蕭逸笑罵。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臉紅紅的劉凌被蕭逸滿臉笑容地送出殿外。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搖了搖頭。
“快到上朝的時候了,你最好早點回去。我讓云旗背你,這樣出去快些。”
劉凌得了蕭逸的“教導”,滿身燥熱,被晨風一吹,總算是清醒了不少,低著頭“嗯”了一聲。
沒一會兒,云旗來了,背上劉凌就往冷宮外疾奔,到了宮墻便將他放下,恭恭敬敬地拱了個手。
“殿下,我們只能將您送到這里。”
“謝過。你剛剛用的是輕功?”
劉凌感興趣地看著他。
“不過是些殺人的微末功夫。”
云旗自謙地倒退了幾步,只見他的腳在地上一個騰躍,手中銀光一閃,又借著射入樹干的銀線飛遠了。
“別人送人出門趕路用馬,蕭將軍用大司命……”
劉凌也是好笑。
“真是暴殄天物。”
***
劉凌回到東宮的時候,自然是已經(jīng)時辰不早了,回去的路上偶遇見幾個宮人,也被他用“起的太早睡不著出去走走”給搪塞了過去。
等他回到光大殿,屋子里伺候的王寧如臨大赦,眼淚都快下來了。
再過一會兒就要上朝,大皇子和二皇子恐怕早就梳洗準備好了,劉凌卻沒有回來,他怎能不急?
劉凌也不和他廢話,丟下書袋,脫下外衣,連忙在王寧的伺候下梳洗,更換朝服、帶上朝冠,往銅鏡邊一站,自覺沒有什么破綻,還對著鏡子笑了笑。
一抬頭,卻見王寧在一旁欲言又止。
“想說什么?”
劉凌環(huán)顧自己上下。
“有什么不妥?”
“殿下半夜就起了,到現(xiàn)在也沒睡過,眼睛下面有些發(fā)黑。”王寧指了指他的眼下,“而且,也不是很有精神。”
銅鏡照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劉凌看自己沒有問題,可王寧卻看的清清楚楚,有些擔憂。
聞言,劉凌揉了揉眼睛,確實覺得自己眼中有些干澀,但如今也沒什么法子解決:“我等下上朝不抬頭就是了。”
王寧自然不敢發(fā)表什么意見,送了劉凌出偏殿。他來的晚,住的地方離兩位皇子有些遠,也多虧了這樣,才沒在回來的路上碰到兩位皇子的人。
院外戴良早就在候著了,兩人直走到東宮的大門口,也沒看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出來,頓時有些驚訝。
今天天色不早,劉凌已經(jīng)覺得自己來的晚了,怎么大哥和二哥來的更遲?
大約過了一刻鐘,大皇子和二皇子才神色有些匆忙地快步踏出東宮,待抬頭一看劉凌,兩位皇子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我還以為只有我這樣,看樣子三弟昨晚睡得也不好啊!”
大皇子擠了擠眼。
再看二皇子,眼下也有深深的黑印,顯然沒有怎么好好休息。
聽到大皇子的話,老二吐了一口氣,有些煩躁地說:“看的時候爽快,回去麻煩。一晚上都沒睡好,盡是怪夢!”
劉凌微微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不止是他一個人晚上睡不好?
“殿下,你們昨晚看的書很可怕嗎?為什么一個個都做噩夢?”
莊揚波好奇的接話。
“哈哈哈!噩夢?好夢,好的很!”
大皇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二弟,三弟,你們說是不是?”
“別教壞小孩!”
劉祁有些無奈地反駁了一句,看了看天色之后大驚失色。
“你們還笑!壞了,早朝要遲了!”
這下大皇子也不笑了,劉凌也不看熱鬧了,三個皇子并三個伴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都是驚慌失色。
“現(xiàn)在怎么辦?叫轎子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大皇子睜大了眼。
“跑。”
魏坤吐出一個字。
“罷了,我們跑!到了宣政殿附近在整理衣冠!”
大皇子一咬牙,率先開跑。
二皇子哪里這樣沒有形象的跑過?蹙著眉頭不愿順從。可是魏坤、劉恒、劉凌等人都已經(jīng)跑了,他在后面就要淪為可能遲到的那個,他性格要強,只能跺跺腳,跟著跑了起來。
這一跑,三兄弟的體能就立刻看了出來。
大皇子雖然個子矮,但跑起來卻不慢,腳步也算穩(wěn)當;劉凌人高馬大,又學過武,跑的優(yōu)哉游哉,即不超過老大,也不掉到后面;二皇子劉祁后發(fā)卻沒有先至,遠遠地墜在后面,氣喘吁吁,連莊揚波都比他跑得快。
“老二,你體力不行啊!昨夜是不是壞事做多了!”
老大跑著跑著,還能回頭調(diào)侃。
老二倒是很想回罵,但實在沒有力氣了,只覺得吸進去的風都像是刀子在割著他的肺,再看看劉凌大長腿跑的輕快,只能在心中亂罵一通。
就這般氣喘吁吁到了宣政殿不遠之處,幾個少年立刻在宮人們詫異的眼神中停下腳步,趕緊整理衣冠,平復氣息,唯見劉祁拖著兩條腿一下子蹲倒在眾人面前,不想再起來了。
“二哥趕緊起來,這樣等下真走不動了……”
劉凌上前攙扶。
“魏坤,把老二架起來,讓他在你身上靠一會兒!”
劉恒發(fā)號施令。
魏坤面如常色地扶起劉祁,劉祁將他伸出去的手一打,冷聲喝道:“不必,我在老三身上靠一會兒!”
說罷,他扶著劉凌的身子,慢慢站了起來。
一旁的劉恒面色有些難看,但大概從昨夜起氣氛就變了不少,所以難看的臉色一瞬后就恢復了正常,只是看著宣政殿門口發(fā)怔。
“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今天聚集在一起交頭接耳的大臣們特別多?”
他們離宣政殿外的廣場還有些距離,但已經(jīng)可以看清楚了。
聽到老大的話,無論是劉凌還是靠在他身上的劉祁,都露出認真地表情看了過去。
大部分時候,大臣們是各自為政,在等候早朝的時間里都是各忙各的,除非上下級關系或者感情特別交好,否則不會主動去找人攀談,以免落人口舌。
只除了一種情況。
“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劉祁臉上露出了慎重的神色。“難道這些大臣要聯(lián)名上奏?”
“沒聽說最近發(fā)生什么,今年似乎也沒有哪里發(fā)了洪水……”劉恒摩挲著剛剛長出來的胡茬。
“春闈結(jié)束了……授官也結(jié)束了……邊關沒聽說有戰(zhàn)事……”
“反正我們是在聽政,聽一聽不就知道了。”
劉凌見二哥終于恢復了正常的呼吸,慢慢移開了身子。
“說的也是,我們又不能理政!”
老大失笑。
“還是老三心寬。”
劉祁看了眼劉凌,也露出了笑意。
不是他心寬,他既然不關心那個位子,又何必為它勞心勞力?
這個弟弟,日后恐怕是個“閑王”的料子。
三個兄弟并肩往宣政殿而去,身后跟著伴讀,戴良、魏坤和莊揚波一到殿前,就被三位皇子支使著去各自的父兄那里打探消息,他們?nèi)嗽诘铋T前一站,豎起耳朵想要聽聽,卻沒有聽見什么。
自從他們來了,這些大臣們就停止了竊竊私語。
往日里,什么國政他們都不會避諱著他們,有時候為了在皇帝面前露臉,他們還會大發(fā)議論,刻意讓他們聽到。
而現(xiàn)在……
這讓三個少年心頭都升起了一絲不安。
早朝依舊按部就班,中規(guī)中矩,因為某個原因,三個少年昨夜都沒休息好,聽著東邊西邊陳谷子爛芝麻的事情,眼皮子一陣一陣發(fā)沉,全靠意志力強忍著才沒有昏睡過去,在朝堂上丟臉。
“……夏季多雨,工部請各地勘查河工。”
“準奏。”
“陛下,宗正寺有本!”
隨著呂鵬程的聲音響起在朝堂之上,無論是劉恒、劉祁還是劉凌,都統(tǒng)統(tǒng)警醒了過來,滿臉愕然地向著九卿的方向看去。
這位宗正寺卿一直是不言不語的,宗正寺也本就不是什么要職,早朝時只要在場就行,不發(fā)表意見也沒人注意。
但宗正寺一旦開口,那就一定是和宗室皇族有關。
坐在御座上的劉未瞇了瞇眼,眼睛里露出危險的意味,向著堂下的呂鵬程望去。
呂鵬程并不和劉未有眼神接觸,微微躬下身子,避過了他的視線。
“哦?呂寺卿有何事上奏?”
劉未的手指在案上輕輕敲了敲,長聲而問。
“啟稟陛下,如今大皇子已到舞象之年,二皇子也年紀不小,宗正寺為保代國血脈延續(xù),不得不提出建議,希望陛下能慎重考慮為兩位殿下娶妻之事……”
他抬起頭,不卑不亢地說道:“皇子十四五歲尚未封王,也無妻室,來往于后宮之中,這于理不合。”
“哦?有何不合?”
劉未冷笑了一聲。
“他們不是住在東宮嗎?”
“東宮乃是儲君居住之所,皇子們在東宮讀書是權(quán)宜之計,如果日后所有的皇子都長居東宮而不出,那儲君又如何自處?東宮究竟是儲君的宮殿,還是皇子們的起居之所?”
呂鵬程不依不饒。
“就算是陛下,十四歲時也已經(jīng)有了妃嬪,兩位皇子都到了知人事的年紀,敢問陛下,可有專門的教習教導兩位殿下人倫之道?”
“這里是朝堂!你怎可提出此事!”
劉未一擊御案,差點站了起來!
“天子家事,亦是國事。更何況皇子們的婚事,原本就和國事息息相關。”呂鵬程復又彎下身子。
“請殿下采納臣的提議,確定幾位皇子的婚事、盡早立儲,這才是君臣應當相處之道!”
聽到是這種事,老大和老二都驚得瞠目結(jié)舌,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皆有忌憚之色。
成婚,就意味著必須要離開宮廷,能留下來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住在東宮的太子。
除了太子以外,其他成了親的皇子必須要去就藩,或去邊關之地靖邊,或去富饒之地監(jiān)察,權(quán)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如何。
劉凌年紀尚小,倒是避開了今日的“逼婚”,但既然二皇子十四歲都已經(jīng)被群臣們視為了“成人”,那至多兩年,他也避無可避。
“陛下,臣附議!”
“臣也附議!”
“陛下,儲君定則社稷定,年初泰山動便是上天的示警啊!臣也附議!”
堂下剛剛“病愈”回朝不久的方孝庭,低下頭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輕輕跨出一步,彎下了身子。
“臣附議。儲君可以不定,但幾位殿下卻確實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就算連成親都可以押后,但至少要相看各家閨秀,確定王妃的人選了吧?”
方孝庭在朝中何等能量?他一附議,頓時吏部、刑部等眾多衙門的主官立刻站了出來,痛哭流涕地請求皇帝勿要再忽視這些問題。
一直被隱而不發(fā)、甚至連死諫都沒有落下什么下文的問題,再一次被擺上了臺面。而這一次,幾乎大半地朝臣都已經(jīng)加入了其中。
只有新升任的大理寺卿、兩位宰相、以及少數(shù)純臣派沒有做出回應。
但局面,已經(jīng)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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