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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有家?無家?


  平帝劉甘好斷袖,但一開始隱瞞的太好了,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愛男人。

  悲劇就從“沒發(fā)現(xiàn)”開始的。

  劉甘有四個弟兄,他是皇后所生,雖是第三子,但前面兩個兄長的母妃份位都很低,早早就封了王出了宮去,最小的那個兒子又太年幼,不成大器。

  劉甘被立為太子時,正是恵帝病重之時,那時候太子妃是皇后的侄女,太子嬪和其他妾室都是當朝權(quán)臣之女,劉甘的東宮后戚中幾乎占了朝廷的小半勢力,沒有廢什么力氣就坐穩(wěn)了位子。

  恵帝去后,劉甘登基,出身顯赫的太子妃成了皇后,其他太子嬪和良人也晉升為妃嬪,但人數(shù)并不多,也沒有大肆征兆秀女充填宮廷。

  這點讓后戚們都很滿意,他們都認為皇子肯定就會出現(xiàn)在宮內(nèi)哪個的女兒身上,沒有納妃就是對他們最好的賞賜。

  對于皇帝來說,代國一直以來的問題就是后戚力量太強,幾代皇帝無不想著削弱后戚的權(quán)利,先帝也不例外。

  但沒有人知道他削弱后戚力量不是為了加強君權(quán),而是能早日擺脫不得不“臨幸”女人的境地。

  劉甘削弱太后家族勢力的行為后來觸怒了太后,兩人幾乎成仇,這種爭斗最終以太后先發(fā)制人想要廢帝,卻失敗被幽禁于宮中而落幕。

  太后一被幽禁,身為太后侄女的皇后就立刻失寵,但因為太后的家族并未徹底倒掉,而皇后的母族也是千絲萬縷無法擅動,劉甘并沒有拿皇后做什么。

  后宮里的妃嬪從此使出渾身解數(shù)想要趁機獲得恩寵,劉甘卻像是突然腦子壞掉了一般,開始清心寡欲起來。

  太后的勢力被扳倒后,后戚們乖乖歇了火,劉甘也漸漸掌握了朝中的權(quán)柄。此時,宮中和朝外都發(fā)現(xiàn)他開始寵幸一位長相俊秀的宮中宿衛(wèi),還親昵地稱呼他為“懷柳君”。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皇帝還沒有兒子,卻開始好男色了,而且還不是閹人,是個前途無限的臣子。

  在無數(shù)人唾罵、譴責這位“懷柳君”之下,這個男人終于頂不住壓力,以死相逼,想要自請求去,結(jié)果先帝不允,反倒將他掠入宮中,再不復(fù)見外人。

  “懷柳君”被迫進了宮是件很隱秘的事情,外人只以為他是羞愧離京了。“懷柳君”失蹤,朝中一干大臣又開始操心先帝子嗣的問題,不但求情在各地選拔美女進宮為妃,而且紛紛研究“懷柳君”到底哪里讓皇帝這么癡迷。

  這一研究不得了,有心人忽然發(fā)現(xiàn),“懷柳君”竟長得有四五分像鎮(zhèn)國將軍府家的嫡女,蕭遙。

  而蕭遙的小名,正是“柳娘”。

  蕭遙行三,上面有個在外鎮(zhèn)守的大哥,還有個身為龍鳳胎的二哥名喚蕭逸,在京中任禁衛(wèi)軍郎將,算是虛職。

  她的兩位兄長自十六歲入了軍中后,就極少在家。

  小名柳娘的蕭家女則是從小和太后家的內(nèi)孫定了親,她的未婚夫正是皇后的親弟,也是當年太后撮合的婚事。皇后還是太子妃時就經(jīng)常召見柳娘進東宮陪伴,一來蕭家是三朝元老,又掌管著京畿安全,對太子來說非常重要;二來也是關(guān)心弟弟,想要和未來的弟媳婦相處融洽,順便了解外面的情況。

  柳娘長相并不美艷,性子也爽利,曾幫太子妃排解了不少寂寞。

  太子妃當上皇后,當時準備等國喪一除就為弟弟安排賜婚,然而幾年間,太后斗爭失敗,皇后失寵,身為太后親侄的未婚夫為了避嫌,很快退掉了和蕭家的婚事。

  蕭家女就這么等到十八歲,突然被退了親,居然沒有出嫁。

  朝中不乏曾有過“年少輕狂”時的大臣,這么推斷之下,立刻腦補出了一副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不外乎還是太子時的劉甘看上了已經(jīng)有了婚約的蕭遙,無奈蕭家世代受劉氏皇族信任,為皇帝把守門戶,太子也不敢巧取豪奪,只能忍到登基之后徐徐圖之。

  就連太后和皇帝突然變得越來越劇烈的沖突,也被他們認為恐怕有幾分是為了蕭氏女的緣故。

  于是乎,好幾位重臣上門對蕭家的老將軍“曉以大義”,這位老鎮(zhèn)國將軍真正是忠君愛國之人,為了將皇帝“導(dǎo)回正途”,加上蕭家女本來就常入宮為妃,便含淚將女兒送去了宮中。

  非但如此,蕭老將軍還耳提面命,讓蕭遙像是對待戰(zhàn)場一般“攻克”皇帝,讓他能走出“泥沼”,回到后宮的懷抱,要賢淑、要不專寵云云。

  他也怕皇帝若是真和其他人想的那樣早就對蕭遙有意,蕭遙可能會專寵后宮,成為后宮中的靶子。

  劉甘后宮中的妃嬪們數(shù)量雖少,但沒一個是吃素的。

  蕭遙入宮時是皇帝登基后第一次大選妃。后宮里沒有皇子,懷柳君的事情也已經(jīng)以他“還鄉(xiāng)”告一段落,所以對劉甘有期待的京中各家還是送出了女兒。

  因為擔心皇帝會害怕后戚壯大而產(chǎn)生反感,甚至還選了太醫(yī)令的女兒、恵帝時期皇帝賣爵而得侯的巨賈之女、還有薛太妃這樣當世大儒家出身的女兒入宮。

  進宮后,蕭遙果不其然一入宮就被封了貴妃,只在不受寵的皇后之下,享受的待遇也和皇后相差無幾,而薛芳雖然憑借出身也封了妃,其實并沒有受過寵,只是為了安撫“文半朝”的薛家罷了。

  巨賈之女王姬、太醫(yī)令之女張茜,還有累世大族出身的薛芳三人,因為從未受過寵,便被同為天涯淪落人的皇后所拉攏,協(xié)助皇后打理宮務(wù)。

  在薛芳看來,皇后其實是個好女人,她的族中失勢,也依舊盡好自己身為后宮之主的責任,對待宮中妃嬪不偏不倚,從不因為自己已經(jīng)失寵而苛待其他人,甚至經(jīng)常維護被欺凌的妃子、宮女,宮中對她都是一片交口稱贊。

  她還在太子妃時期就已經(jīng)以德服眾,到了皇后時,哪怕劉甘忌憚她的出身,也找不到任何能夠動她的理由,是薛芳等人在宮中最好的靠山。

  王姬善于經(jīng)營、賬務(wù);張茜通醫(yī)藥,精于/婦/科;薛芳過目不忘,知識淵博,又交游廣闊,由于天生喜歡掌控一切的性格,一入宮就立刻使出各種手段對宮中的妃嬪和舊事都了如指掌,她們?nèi)撕芸炀统蔀榱嘶屎筇幚韺m務(wù)時的左膀右臂,甚至能夠自由出入后宮絕大部分地方。

  那一年,皇帝幾乎就獨寵蕭貴妃一人,后宮其他妃子的殿中也很少踏入。蕭老將軍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在恨不得把女兒罵個狗血淋頭的同時,又不免期待她能早日生下皇子,讓朝中安定,也可以不必背個“獨占君恩”的罵名。

  但一年過去了,劉甘還是無子。

  劉甘此人,雖然在后宮的事上糊涂的很,但前朝處理事情卻不糊涂。劉家人玩弄權(quán)謀的本事似乎都是天生的,劉甘登基時已經(jīng)成年,朝中雖然士族后戚派系繁多,但他依然能平衡局面,勤于政事。

  可隨著他漸漸掌握了權(quán)柄,得到了大臣們的認可和尊重,屬于他性格里偏執(zhí)和瘋狂的一面也漸漸顯露了出來。

  先是宮里有人發(fā)現(xiàn)劉甘小憩的“甘露殿”里,居然鎖著已經(jīng)“回鄉(xiāng)”的懷柳君,而他因為想要逃離的念頭,已經(jīng)被劉甘折磨的不成人形。

  偶然發(fā)現(xiàn)的宮人嚇得屁滾尿流,偷偷去報了清寧殿里的皇后,而皇后也設(shè)法救了懷柳君出來,交給了張茜醫(yī)治。

  張茜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傷,懷柳君原本也是能文能武的宿衛(wèi)軍出身,身體極為硬朗,重見天日時已經(jīng)再也找不到昔日的俊朗和神采。

  到了這個時候,皇后已經(jīng)開始了解皇帝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怪癖,才會將懷柳君折磨成這樣。

  若說到這宮里還有誰能知道劉甘的秘密,那一定是趙清儀。

  趙清儀原本就是太子妃身邊的“女史”,由女官之身一步步得到信任,成為皇帝的心腹,負責記錄《禁中起居錄》,就連皇帝寵幸懷柳君時都不例外。

  在皇后的逼問下,趙清儀含含糊糊透露了一個秘密:

  皇帝從來就不喜歡女人,他只喜歡男人。娶那么多女人,只不過為了好趕快生下子嗣,可以毫無責任的去碰男人。

  可惜他越想生越不能生,越急越出問題。他在性/癖上原本就有些奇怪,一直靠自制力壓抑,自有了懷柳君這個發(fā)泄口后,整個人就開始變得更加瘋狂。

  薛芳由此徹底對皇帝失望,再也不想著“學習宮務(wù)、扳倒蕭貴妃、贏得君寵,權(quán)傾后宮、走上后宮巔峰”的道路,她已經(jīng)對一根破皇瓜沒有了任何興趣。

  王姬本來就只是身為巨賈的祖父送進來提高家里地位的工具,對皇帝的寵愛也是無所謂,只想著能混一天是一天。

  張茜因為“懷柳君”傷勢徹底不敢再看男人的身體,知道皇帝不喜歡女人,反倒對此松了口氣。

  失望又痛苦的幾個女人很快形成了同盟,又和獨寵后宮的蕭貴妃交涉,告知了她這個消息。

  蕭貴妃曾是皇后的未來“弟妹”,當年受盡照顧,幾乎是閨中密友,如今卻被皇帝獨寵了一整年,本來就對皇后十分愧疚。聽到這般驚天霹靂般的“□□”,又見到了不成人形的懷柳君,沒了主意的她在心慌之下做出了一個荒唐的決定

  ——為了讓皇帝能夠回歸“正途”,喜歡上女人,她竟換上了男裝邀寵,希望能讓皇帝繼續(xù)來她這里,而不是去懷柳君那。

  這件事果真讓皇帝十分高興,不但對蕭貴妃賜下了各色男裝,還經(jīng)常恍恍惚惚下把蕭貴妃真的當成男人,再也不去懷柳君那,由得懷柳君在皇后那里好好的養(yǎng)傷。

  也因為這個,皇帝喜歡男人的事情終于紙包不住火,蕭貴妃的名聲也從本來就不怎么樣變得更壞。

  大半年后,劉甘派出了宿衛(wèi)將皇后安置在掖庭的懷柳君帶走,光明正大的養(yǎng)在甘露殿里;

  他下旨讓蕭遙的胞兄蕭逸回京擔任宿衛(wèi)將軍,貼身保護他的安全,同時掌管宮中四門的安全。

  就這樣,隨著劉甘對后宮中的嬪妃徹底撕破了臉,越發(fā)只做個樣子,僅僅去后宮里“坐坐”,連任何肢體接觸都沒有。

  不僅如此,他還重新開始寵幸懷柳君和宮中清秀的宦官,對投其所好的下臣送來的俊俏男子,也是來者不拒。

  按照趙清儀透露出來的消息,劉甘確實對蕭小將軍表現(xiàn)出了非同一般的“興趣”,只是迫于蕭老將軍的身份,沒有真做出什么。

  這點讓蕭貴妃極為惱怒和害怕。她隱約有了個猜想,當年皇帝看上的可能不是她,而是和她曾同進同出的胞兄。這樣的了悟讓她時刻生活在痛苦之中,面對皇帝時也不能再強顏歡笑了。

  由于后宮之中大多是外朝官員家的女孩,皇帝好男寵的事情當然引起了大臣們的不滿,甚至有性格剛烈的言官以死相諫,卻依舊沒有讓劉甘自省,反倒變本加厲。

  皇帝私生活放蕩、無子、大肆打壓后戚,終于引起了朝臣們的反彈,后宮影響到前朝,使得原本處理政務(wù)游刃有余的皇帝變得猶如逆水行舟,加上又有勢力開始接觸劉甘兩位封了藩王的兄弟,終于讓劉甘徹底爆發(fā),手段變得極為嚴苛,動輒罷黜流放。

  在這種情況下,皇后考慮到“無子”的壓力已經(jīng)讓劉甘陷入瘋狂,加上他縱欲無度會漸漸透支體力,再這樣下去只會更加沒有生育的希望,便悄悄召了張茜的父親太醫(yī)令張淼入了內(nèi)廷,以“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名義配了會讓人迷/幻的春/藥,能使劉甘將皇后當成了自己最心愛的男子,這樣才能順利行房。

  在使用迷/幻/的藥物后,皇后知道了劉甘求而不得的,乃是蕭老將軍的次子蕭逸。而皇帝雖然知道自己中了藥,卻不知道為什么原因,不但沒有制止皇后這樣做,反而頻繁的駕臨清寧宮,讓后宮里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

  皇后的身體早在張茜的調(diào)理下變得十分容易受孕,幾個月后,皇后就有了孕。皇后有孕后,順理成章的,配置那種藥/物/的西域藥材也已經(jīng)“耗盡”。劉甘在皇后這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之后,最終還是離開了皇后,繼續(xù)和他的男寵們廝混。

  而皇后,則在張茜的照顧下安心誕下了皇子,小心呵護。皇后親手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連喂奶都不假手于人,這才讓他一點點長大。

  薛太妃等后宮妃子看開了的,都死了心維護皇后和小皇子,畢竟這很可能是未來的太子、皇帝,說不定他日后開了恩旨,她們就不必老死宮里。

  如果日子就這樣過,也還算是平安的局面,無非就是熬罷了。

  可惜好景不長,劉甘終于有了兒子之后,卻更加變本加厲,先開始是經(jīng)常讓妃子來看他和男寵們交/合,后來竟開始穢/亂/宮廷。

  他常召來貌美的宮女或份位低的妃嬪,讓她們和自己的男寵相/交,自己再寵幸那些男寵,男男女女經(jīng)常混做一團,簡直是不堪入目。

  有時候有女人偶然得孕,劉甘可怕的性格就在這個時候又一次表現(xiàn)出來。

  他一旦發(fā)現(xiàn)哪些女子有孕了,就立刻設(shè)立名目處死,一尸兩命的陰影籠罩在后宮中,雖然說死的大多是低微的宮女,可后宮里還是人人自危。

  份位低的妃子有許多直接瘋了或者自盡以保清白,宮女們更是一接到“恩旨”就去皇后殿外日夜哭訴,求皇后能夠相救。

  像是這樣昏聵的行為,外朝內(nèi)官全都哀聲怨道,家中有漂亮男孩的大臣們更是談虎色變,生怕別人談起自己孩子的長相。

  蕭逸雖然沒有成為皇帝的男寵,但因為和皇帝形影不離,加之“蕭貴妃”女扮男裝邀寵的行為,這對龍鳳胎都成了“佞幸妖孽”一流,牽連著蕭家長子蕭達在軍中的仕途也并不是很通暢。

  蕭老將軍原是個剛正不阿、忠心耿耿之人,遭此打擊,幾乎成了同僚間的笑柄,沒多久就郁郁而終,由長子繼承了他的鎮(zhèn)國將軍之位,然而他卻把父親的死歸結(jié)于皇帝,因為自己受到的嗤笑和弟弟、妹妹受到的鄙視,蕭達對劉甘產(chǎn)生了深深的恨意。

  內(nèi)官中,性格古怪的趙清儀莫名其妙和蕭貴妃交上了朋友,面對蕭貴妃日漸萎靡?guī)捉デ笊?的情況,趙清儀提點蕭貴妃想辦法讓蕭逸聯(lián)系到外朝的幫助,他能夠早一日脫離皇帝的魔爪,就能將蕭貴妃從左右為難的自責中脫離出來。

  劉甘在前朝受到的阻力越大,回宮后就越折騰宮中的妃子,折騰了宮中的女人以后,前朝又會更加不滿繼續(xù)給皇帝壓力,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

  京中但凡有些志向的大臣,紛紛尋求外放到地方去任官,有些不滿皇帝昏聵的,也請求退隱,不愿再看著烏七八糟的情況。

  受到宮中越來越混亂形式刺激的后宮嬪妃們徹底爆發(fā),想盡辦法用各種方式自保、向外面?zhèn)鬟f消息。

  沒有受到侮辱的嬪妃,大多是家中父兄男丁出息的大族,但誰也不知道這已經(jīng)和瘋了沒什么區(qū)別的皇帝還能再干出什么。

  薛芳在皇后的授意下,悄悄派人接觸懷柳君和蕭逸,又開始頻繁在后宮中游說,聯(lián)合了幾個家中握有軍權(quán)的妃嬪,開始了長達幾年的布局。

  皇后也借著宮宴和各種節(jié)日,想辦法通過內(nèi)命婦和外命婦,溝通著內(nèi)外的消息,向外傳遞出皇帝的不堪和自己兒子的早慧,并隱約以皇子未來的親事希望說動各家支持,就如當年劉甘如何坐穩(wěn)太子位子一般。

  在長久的籌劃之下,就在十八年前的一個夏天,皇后和薛太妃等人終于找到了機會,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宮中蕭家的長子蕭達終于將宮中的北門換上了自己的人馬,領(lǐng)著各家糾集起來的人馬殺進了宮城。

  蕭達想要殺了皇帝,而其他隨著宮變的大多是想逼劉甘從此退位,到皇家的道觀中去“清修”。

  據(jù)說那日京中許多人家都聽到了宮城里的動靜,卻一個個都裝聾作啞,后宮里的嬪妃宮女都熟悉宮中的道路,有她們作為宮中的指引,又有懷柳君通風報信,很快就找到了劉甘的蹤影。

  但這位皇帝也不是蠢貨,很快就組織起了反擊,先是殺了身為內(nèi)應(yīng)的懷柳君,再以蕭家兄妹為質(zhì),逃過了蕭達的追殺,帶著暗衛(wèi)躲入了靜安宮里。

  后面的事情,漸漸脫離了薛芳的控制,宮中一片兵荒馬亂時,她們雖是嬪妃也全要靠武將出身的那些嬪妃保護好所有人,更不敢亂跑。

  總之等塵埃落定時,薛芳得到的消息就是“皇帝事到臨頭依舊色心不改,竟死都要做個風流鬼,意欲侵犯蕭逸,結(jié)果不堪其辱的蕭逸徹底崩潰,失手弒君后內(nèi)疚自殺,被作為人質(zhì)的蕭貴妃嚇的瘋瘋癲癲,意識不清。”

  這原本是還算圓滿的局面,如果蕭家、薛家等后戚擁立了皇后和年幼的皇子登基,那他們就是最大的贏家,可惜世上沒有那么多如果……

  皇帝死后,原本一起發(fā)動宮變的后戚之間也產(chǎn)生了分歧,皇子年幼,劉甘的兩位兄長和一位弟弟卻正值壯年,可以立刻處理朝政。武將們傾向于擁立正當壯年的年長藩王為帝,文臣則偏向于扶持年幼的皇子,京中亂成一片……

  薛家照理應(yīng)該扶持年幼的皇子,但薛家族長擔心后戚力量持續(xù)膨脹會影響到國家的安穩(wěn),提議讓已逝貴妃生出的陳留王、劉甘的弟弟登基。

  就在宮中朝中還在為擁立之功爭吵不休時,皇后卻秘密派了使者持著虎符,向守衛(wèi)京畿的禁衛(wèi)軍大營、各州的刺史下了“勤王令”,要求領(lǐng)軍的將領(lǐng)立刻進京,剿滅弒君逼位的謀逆之人。

  京城中的各方勢力能夠攻入宮城,是因為多年的謀劃和宮中的策應(yīng),比人數(shù)和勢力,卻比不上懷著各種心思上京“勤王”之人。

  有許多原本就是劉甘“糊涂”時被排擠出朝廷的要臣,此時又有了機會回到京中權(quán)利核心,立刻點兵點將,直奔京城臨仙。

  就這樣,一時間風云變色,上京想要繼承皇位的藩王,有的在路上就被早有預(yù)備的“勤王”人馬殺了,有的則被“勤王”的人馬抓獲軟禁。

  而皇后憑借著忠于正統(tǒng)的禁衛(wèi)軍,迅速穩(wěn)定了京中的局勢,抱著兒子,讓劉未登上了皇位。

  此后,已經(jīng)成為了太后的皇后封鎖宮門,一直等到勤王的部隊入了京,這才重新臨朝,以“謀反”的罪名命令這些部隊滅了以蕭家、薛家為首的后戚家族,任由這些地方勢力抄沒了他們的家產(chǎn)補充軍費。

  到了這時,薛芳等一干接到消息的嬪妃這才發(fā)現(xiàn),她們早就成了皇后利用的對象,那驚天騙局下的小小棋子,被卸磨殺驢的蠢驢!

  當年讓她們折服的那些個人魅力,那些小心維護,如今都成了包藏在寬容賢淑之下的滔天野心。

  原本她們這些人都該跟著家族一起為先帝“殉葬”的,但一直和劉甘形影不離記錄起居的趙清儀不知和皇后說了什么,原本該在太后手握軍權(quán)下“殉葬”的所有妃嬪、貼身宮人、都被關(guān)入了靜安宮之中,好好的榮養(yǎng)了起來。

  后來薛芳也問過趙清儀,為什么太后要殺她們,又為什么不敢殺她們,趙清儀也只淡淡的解釋,因為先帝的一些小小癖好,她負責的《禁中起居錄》里有些先帝親筆的部分,記錄了讓皇后忌憚和害怕的事情。

  而事發(fā)之時,她將《禁中起居錄》藏了起來,又告訴太后,先帝在宮變時已經(jīng)將這些《禁中起居錄》交由了暗衛(wèi)保管,這些暗衛(wèi)早就已經(jīng)離開了宮中,一旦太后有任何不對的地方,暗衛(wèi)就會將《禁中起居錄》抄遍天下,正本送由宗正寺處理。

  太后找遍宮中也沒有找到她口中所說的那幾本《禁中起居錄》,想要殺了她們卻又擔心趙清儀說的是真的,便留下了趙清儀保下的妃嬪們?yōu)橘|(zhì),好牽制這個性格古怪的女人不要亂來。

  可惜沒過幾年,太后在宮中游覽花園時竟莫名被毒蛇所咬,沒幾天就死了,毒蛇也不見蹤影,這件事也成了宮中的一個謎。

  太后死后,靜安宮里雖然過得依舊慘淡,但籠罩在她們頭頂?shù)臑踉瓶偹闵⑷チ瞬簧伲诌^了幾年,換成了劉未索要東西,趙清儀用同樣的理由打發(fā)了他,靜安宮從此就被封閉,許進不許出,日子也過得越發(fā)艱難。

  看劉未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等她們?nèi)坷纤涝趯m里了。

  ***

  這故事是如此驚心動魄,如此讓人心驚肉跳,正如薛太妃所說,其中有幾次,她幾乎說不下去,全靠張?zhí)a充和說明。

  短短的一段故事,幾乎讓劉凌幾次坐不直身子。若他真是個渾噩的小孩也就罷了,這些事聽了也不會聽明白,反倒會打瞌睡。

  這一說,從清晨說到了午后,每個人肚子里都在咕咕作響,卻沒有一個想著現(xiàn)在去吃什么東西。

  可薛太妃說的沒錯,也許劉家人對政治的敏感是與生俱來,過目不忘的劉凌非但沒有聽到瞌睡,反倒驚得一身冷汗,屏住呼吸到幾乎把自己憋死。

  大概是因為劉凌是小孩,薛太妃怕小孩子聽不懂一些大人的事情,刻意將內(nèi)宮混亂的那些日子說的輕描淡寫,只用“男男女女混做一團”帶過,可張茜卻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整個人一直在顫抖。

  想來后宮里延請?zhí)t(yī)不方便,張茜肯定救治過許多無路可走之人,所以對那段記憶,也就越發(fā)害怕。

  但也因為薛太妃用了春秋筆法將過去的故事“和緩化”了一些,劉凌從這個可怕的故事中清醒的極快,反倒迅速抓住了往事的核心:

  “那《禁中起居錄》里究竟記了什么,皇祖母這般忌憚?我父皇從少時就想要這東西,照理說應(yīng)該非常重要,可為何我從小卻感受到的是冷宮從不受重視,連宮里的宮人都不愿來?”

  劉凌似乎不能理解地開口:

  “你想要找別人要東西,不是該加倍對別人好,才能表現(xiàn)出自己的歉意嗎?”

  他說的是從小從冷宮的太妃們那里求米面的事情。

  薛太妃當場就似笑非笑。

  “你倒真是太后的孫子,知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我不是那個意思……”

  劉凌悶悶地低下頭。

  一日之間,他明白了自己的皇祖父是如何不堪之人,登上皇位的父親又是如何欺騙了所有信任他的人,心中頓時沉甸甸地,連抬眼看薛太妃的膽量都沒有。

  在他心里,竟天然已經(jīng)生出了愧疚之心。

  “你也不必問我《禁中起居錄》記了什么,我若知道,還會在這里想辦法教你嗎?早就設(shè)法拿著東西出去了。宮里知道的,恐怕只有蕭太妃和趙太妃兩人。但她們兩人不會告訴你任何東西。”

  薛太妃似笑非笑。

  “劉凌,你想要知道過去的事情,我也已經(jīng)把過去的事情告訴你了,你如今,真的能快樂嗎?”

  “所以,三殿下,嗚嗚嗚……”張茜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搖頭,“雖然我想見我娘、見我阿父,可我們出不去的,你父皇根本不讓我們出去。自袁妖精處理宮務(wù)后,她連我們的用度都削減了,我們的宮人要和外面換東西,常常要付出十倍的價錢,這明擺著要等我們慢慢耗死在冷宮里……”

  “張?zhí)銊e哭。”

  劉凌手足無措地替張?zhí)潦弥蹨I。

  “我會想法子的!等我再大一點,我出去給你換吃的!”

  “你答應(yīng)的,你要記得!”

  張?zhí)⒖讨棺√淇蓿芍浑p霧蒙蒙的眼睛看向他。

  “一定。”

  劉凌將胸口拍的“砰砰”響。

  “我天生好記性!”

  張?zhí)@才破涕為笑。

  “我怎么養(yǎng)了兩個孩子……”

  見到氣氛陡變,薛太妃頭疼地揉了揉鬢角,滿臉無奈。

  “薛太妃……”

  劉凌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跪了下來。

  薛太妃赫然一驚,滿臉訝色。

  “薛太妃,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何等地步……”

  劉凌的臉上猶有淚痕。

  “但從今天起,我會努力成為像我高祖那樣厚待盟友之人,而不是我父親、我皇祖父、我皇祖母那樣的人。也許我沒有辦法一飛沖天,也沒有辦法救出你們,但我永遠不會變成那樣的可憐之人。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劉凌端端正正地對薛太妃行了個大禮。

  “父債子償,欠你們的,我劉凌來日必還!”

  “說的好!是該父債子償?shù)臅r候了!”

  “方太嬪,不能進去啊!方太嬪!”

  “為什么不能進去?姐妹們,動手!”

  “啊!”

  “天啊!方璐云,你居然在我的綠卿閣動手!”

  薛太妃原本還為劉凌的舉動正在感動,突然聽到閣外一陣乒乒乓乓聲,立刻驚得疾步到了門口。

  “稱心!稱心你沒事吧?”

  只是很短的時間,以竇太嬪為首的太妃們一下子涌入了綠卿閣中,將原本就不大的宮室擠了個滿滿當當。

  劉凌還跪在地上,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張?zhí)粗鴣砹诉@么多人,高興地拍掌:“太好了!我們好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起過了!”

  她想起那些日夜謀劃、并肩戰(zhàn)斗的日子……

  “聚個屁!”

  方太嬪口吐惡言。

  “我們不是來找你們的,是找那小子……”

  她指了指地上跪著的劉凌,立刻換了個表情蹲了下去。

  “你是個好孩子,我改變主意了,你想不想學天下最精妙的劍術(shù)?”

  “咦?”

  劉凌錯愕。

  “我家的槍/法也是軍中有名的殺伐之法!”一位太嬪也站了出來,“我可以教你……”

  竇太嬪站在她們的背后,眼睛紅腫,臉上卻有些不好意思,對著湊上來的張?zhí)f:“她們聽到我在泰光閣里哭,過來瞧瞧,我把家里的事和她們說了,她們就來了。我并沒有攛掇她們……”

  “我知道我知道!”

  張?zhí)Φ臓N爛。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躲在屋子里哭才對!”

  “你……你是缺心眼嗎?”

  竇太嬪無語地看向兀自因人多而傻樂的張?zhí)?br />
  被一群太嬪圍在中央,不停的被人推銷自己的“絕技”是什么感受?反正劉凌有些架不住。

  他略帶慌張地站起身,連連擺手:“我知道各位太妃太嬪的意思,不必這樣,下次宮宴,不,只要我能見到你們的家人,我就會把你們的消息告訴他們的!要是我聽到外面有什么消息,我也會把消息告訴你們!”

  嘈雜的聲響驀地靜了一靜,原本想以利誘之的太嬪們頓時紛紛停住,臉上反倒出現(xiàn)了茫然的表情,呆著不能開口。

  “我說過,他和劉未、劉甘都不一樣。”

  薛太妃露出得意又甜蜜的表情。

  “誰也不知道冷宮里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孩子……這是天意。”

  “天意?”

  “既然有天意,我們?yōu)楹温涞竭@樣的下場!”

  “我方家……嗚嗚嗚……不知道父母兄弟有沒有被帶累……”

  “既然連竇家都沒事,恐怕遭殃的只是我薛家、蕭家和幾個大族。”薛芳堅定的聲音在眾位妃嬪之間響起。

  “我們還有希望。”

  “拼了吧!反正我們已經(jīng)處在最低谷的時候,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是向上了!”

  竇太嬪一咬牙,率先上前握住了薛太妃的手。

  “我知道你主意多,本事大,我再信你一回,我?guī)湍悖 彼ゎ^看向劉凌,眼中一片感激。

  “就當是謝謝他告訴我那些消息!”

  “算我一個!我的兄弟肯定沒事!”

  方太嬪傲然說道:“打不過他們肯定能跑,他們可不是古板之人!”

  “我……我想知道我妹妹怎么樣了,她從小有心疾……”

  一個太嬪低下頭。

  “要等幾年,我才能等到消息呢?”

  “用不了幾年。”

  薛太妃自信地開口。

  “用不了幾年,劉凌就能去前面讀書。一旦他能自由的出入冷宮,我就有法子讓他帶出消息。”

  劉凌幾乎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突然友善起來的太妃太嬪們,再看著薛太妃意氣風發(fā)的臉,哪里還有之前一個一個叩門時表現(xiàn)出的失落之色?

  果然人只要堅持到最后,總是能看到希望的。

  一開始就說“我不可以”的人,也許希望就在前面,卻因為退縮而溜走了。

  “你是好孩子。”

  張?zhí)驹谒纳磉叄p輕捏著他的小手,由衷喟嘆。

  “好人,總是有好報的。”

  “嗯。”

  劉凌點了點頭,看著已經(jīng)重新振作起來,聚在薛太妃身邊聽她說話的太妃太嬪們。

  那一幕實在太耀眼,耀眼到劉凌都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每個人的臉上都閃耀著希望的光彩,每個人都涌現(xiàn)出了無數(shù)的斗志。薛太妃就像是一面旗幟,無論何時都絕不低頭的旗幟,再次招展起了她的信心。

  狹小的宮室、已經(jīng)人到中年的女人們,穿著樸素甚至有些褪色的衣裙,劉凌腦袋里想象出的畫面,卻是當年她們?nèi)绾尉奂饋砻苤\著推翻他祖父的那一幕。

  這樣想自己的先人也許有些大逆不道,可他的父親、他的祖父,原本就沒有給他帶來過什么,除了痛苦和冷漠,他人生中嘗試到的一切美好事物,都是靜安宮里的女人們帶來的。

  劉凌的眼角慢慢濡濕。

  也許沒有了華服、也許沒有了那些地位、那些可以倚靠的勢力,但她們的骨子里,依舊還是原來的那一群人。

  他怎么能懈怠呢?

  他的身上背著重重的罪,他的身上肩負著這么多人的希望!

  ‘我有天人的護庇,我一定能贏。’

  劉凌重重地咬牙,心中升起堅定的信念。

  ‘我能讓她們沖展笑顏!’

  “咳咳,既然今天意義這么重大,大家又難得聚在一起,不如……”

  張?zhí)蝗桓煽攘藥茁暎牧伺恼埔鸫蠹业淖⒁狻?br />
  “我們小宴一番?”

  ……

  ……

  ……

  一群正在討論著有哪些力量可以動用的嬪妃們,頓時僵硬住了,扭過頭像看著什么怪物一般看向張?zhí)?br />
  對著眾人古怪的目光,張?zhí)黄似^,滿臉期待的看著所有人。

  “雖然米面都不夠,但我們這么多人,各家殿里總有一些好東西吧?我殿里還有一根火方,王姬那里應(yīng)該還有腌魚,薛芳姐姐這里有碧梗米……”

  “前陣子給你們吃光了。”

  薛太妃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她的異想天開,隨機皺眉。

  “不對,現(xiàn)在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嗎?!”

  “張茜,你怎么還是老想著吃!”

  “就是就是,現(xiàn)在該想著怎么讓劉凌趕快成長起來!”

  “哦……”

  被嘲笑了一番的張?zhí)拖骂^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那有貴妃娘娘賜下來過年的胭脂米和水果。”

  劉凌清亮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張?zhí)幌伦犹鹆祟^,驚喜地看向劉凌。

  “宋娘子會做很多好吃的,她原本是達官人家的廚娘,后來主家獲罪,因罪入宮的。如果東西夠的話,她做的飯菜不比御廚差!”

  劉凌擦掉眼中的余淚,繼續(xù)說著。

  “其實種子可以拿來種菜,我們就是這么做的,每人留一點種子,來年就有更多蔬菜可以吃了。”

  “……這小子……”

  薛太妃無奈地搖了搖頭,滿臉都是寵溺。

  “原來你想吃啊?那好吧好吧,誰叫你是小孩子,我那有碧梗米。”

  竇太嬪也露出無奈的表情。

  “我那有橘子。”

  “我有面,還有些麥粉。”

  “我那有不少豆子,黃豆紅豆都有……”

  剎那間,剛剛還在討論“大計”恨不得明天就能出去的所有人,開始熱烈的討論起能吃什么。

  “這才像過年嘛!”

  張?zhí)Φ难壑泻瑴I。

  “我回去拿火方,順便找王姬!”

  至少張?zhí)α恕?br />
  他想讓她們笑。

  雖然現(xiàn)在他不能當上皇帝,但讓她們笑,總還是可以的。

  只要能笑,就說明心中還有希望,為什么非要分什么場合呢?

  “我……我回去請宋娘子!”

  劉凌也大笑了起來,笑的是如此的天真。

  屋里的太妃太嬪們似乎也被這個孩子簡單的快樂所感染,也跟著一個個微笑了起來,開始期待接下來的晚宴。

  劉凌歡快地給屋中各位“奶奶”行了個禮,掉頭離開了。

  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氣喘吁吁,也不覺得疲累。

  他只覺得冷宮里的風從未吹得這么溫暖過,就連腳下都生出了清風,將他的腳步抬得更加輕快。那些因著久遠往事而生出的壓抑,也被這些清冽的風吹得干干凈凈。

  竇太嬪說的沒錯,反正已經(jīng)在最糟糕的時候了,無論往哪個方向都是向上,為什么不能開心點呢?

  “三殿下,三殿下,你這是把我?guī)ツ膬骸?br />
  宋娘子的叫聲從含冰殿響了起來。

  “去綠卿閣!”

  他另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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