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陽光刺眼,門外雞飛狗跳,人販子在房間內把房門往回拉,莊挽心中的鼓點越來越密集,額頭上也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咬著唇拼命抵著門框。她現在能做什么?她能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脫離這困境?
一行車沿著之前那輛面包車的車輪痕跡往村子里面駛,路小到不能再行車的時候,引擎還未熄滅,后座上的那人長腿一跨便下了車,吳宇從不知道自家老板也有這樣不淡定的時候,跟著下了車,讓后面的保鏢分頭去找。
簡謙言看見那個小身影的時候,她短發凌亂、只著白色T恤、手里緊緊拽著門的把手,在自己的戰場里奮力作戰、孤立無援。
“莊挽。”
清冽熟悉的聲音穿過夏日里稀薄炎熱的空氣傳到莊挽耳中,心里的鼓聲瞬間停住,如果不是幻聽,那就是——
幾名保鏢沖上來讓莊挽松開門把,進了房間去鉗制那人販子。莊挽看一眼自己仍在顫抖的雙手,回轉身,那人逆著光站在門口,就像神祗親臨人間,定定地看著她,容顏和光如玉。
莊挽幾乎是奔跑著過去,像被遺棄了多年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家,回轉身就是歸宿。雙手抱住他的腰際,把頭埋進他西服里,雙眼不由分說地模糊了。
簡謙言頓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伸手把抱著他的小人兒攬住,往懷里帶了帶,少女的身體輕微顫抖著,他一手拍著她的后背,一手揉著她的短發,也順帶揉亂了自己胸腔里那顆向來無波無瀾的心。
莊挽的臉埋在他胸前,聲音里染上了哭腔:“小舅,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差點就……”
“我知道,我都知道。”簡謙言攬她在懷,墨眸里滿是心疼。我怎么會不知道?所以我來了不是嗎?
把剩下的事交給吳宇處理,他帶著莊挽先回M市。車上的她心有余悸,也或許是累了,閉著眼一直沉默地靠在座位上淺眠。旁邊的簡謙言發了幾條短信后,修長的拇指和食指輕微地重復摩挲著她臉上的巴掌印和干涸了的淚痕,這是他第二次看見她哭,還好都是在他身邊。看一眼莊挽鎖著的眉頭,索性把她的身體打橫,讓她的頭枕在他臂彎里,貼著他胸膛。
莊挽卻是清醒著沒有入睡的,心緒還未從剛剛的險境中平復過來,又因為他幾個隨意的舉動而動蕩得如浪滔天、仿若瞬間就要傾覆。有那么一段時間,她曾拼命把自己的眼光從他身上移開,過著自以為安靜充實的生活,不去奢望不去妄想,不聯系不再以為自己真的有一個待她如至親的小舅,然后就可以淡化、就可以什么都不留下不帶走地離開。
雖然她不能說清楚自己對他生了怎樣的心思,但趁還沒有深陷,她就必須在她所能承受的范圍之內,離他越遠越好。既然看不見任何希望,看到的只有距離,又怎么能再有什么交集。
可他現在,一個擁抱、一個隱藏著心疼的眼神、幾個隨意的舉動,就輕輕松松打破了她構筑許久的自我約束的防線,幾乎要丟盔棄甲、棄城而逃。也許他不以為意,也許是他對自己小舅這個身份入戲太深,所以根本不察覺。但她心里的驚濤駭浪這樣猛烈,拍打著海岸在永無止境地呼嘯怒號,一下子就將自己淹沒了。
我的小舅,你怎知毫無希望地依賴著一個人是何等心酸?心酸到不敢放任自己;又怎知貧瘠如我對這種溫暖是何等珍視?珍視到不敢擁有太久。
“小舅,我不困。”軟軟地還帶著鼻音的聲音從懷里傳來。簡謙言低頭去看他,莊挽卻低著頭去不敢看他。
“再躺一會兒就困了。”
“小舅,我不能得到你這么多的好。”莊挽鼓著勇氣說了這句。
簡謙言嘴角牽起一些玩味地笑,長指把玩著她的一縷短發,“誰說的?”
莊挽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你不是我的親舅舅。”頭低得更甚。
簡謙言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樣子,眼里波光流轉。良久,才清清楚楚地吐了一句:“幸好不是。”
莊挽抬起頭難以置信地呆呆地看著他。簡謙言的手機在此時響起。
“…………不用,跟我在一起………………等一下會送她回莊家。”
“是你爺爺。”掛了電話對懷里還在呆愣著的小人兒說,“現在睡吧,到家了我叫醒你。”
莊挽能怎么樣?只好閉了眼,先自己在心里掙扎著理解著糾結著驚訝著無措著。
到莊家時,顧飛揚一看見簡謙言的車就上前去,他開著車往山區里去,半路卻收到消息說簡謙言先一步到了,莊挽已經安全,然后他跟莊聽辰就原路返回莊家來了。可看見車窗里的那兩人時,他卻呆在原地沒有再上前一步,莊挽躺在簡謙言的臂彎里像個熟睡的嬰兒,而那個永遠高高在上、活在傳說里的男人,看著她的眼神卻是復雜到遠遠超越了作為一個無血緣‘小舅’的程度,其中有些自己熟悉的東西,他的竟不輸自己半分。
簡謙言不動聲色地收起眼底的起伏,叫醒莊挽后下了車帶著她進了莊家。知道莊挽沒受到什么大的傷害,莊喬思站在樓上的窗前惱怒地瞇起眼:莊挽,算你命大!
老爺子道了感謝的話,也知道莊挽是不小心上了黑車所以才會被人販子拐賣了去。那人販子是一定逃不掉法律制裁的了。但簡謙言和莊家人都心知肚明這不是簡單地人販子拐賣案,只是相互都心照不宣而已。在場的除了莊挽,只有顧飛揚被蒙在鼓里,以為事情就是老爺子說的那樣。
簡謙言看一眼旁邊的莊挽,她低垂著眉看起來是累了。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不會被這丑陋復雜的人心傷害到更深,所以,他可以替莊家人遮這個丑。
臨走時,簡謙言起身對老爺子說:“莊挽額頭和臉上都有傷,讓她多休息。”
老爺子自然注意到了莊挽臉上的巴掌印,說會讓醫生來看,又說簡謙言細心。
簡謙言離開后,顧飛揚走過來問莊挽感覺怎樣,莊挽對他笑了笑,“這不是生龍活虎地在你面前嗎?”
顧飛揚也笑,卻有些帶著滿滿的愧疚和自責感,“我應該早一點察覺到你失蹤了的,就不會讓你受了這么多驚。”又有些不自然地說:“幸好你小舅那么及時趕到,否則,否則我一輩子都……”
“飛揚哥,”莊挽打斷他,“這怎么都怪不到你。還有,謝謝你這么及時地發現了我失蹤。真的。”
顧飛揚想用手去摸摸她臉上的傷痕,手舉到一半又尷尬地放下,“你小舅,對你很好。”
莊挽心里驚慌,面上不著痕跡,“是嗎?他對小孩都挺好。”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我是小孩。”
顧飛揚的表情更不自然,又關心了她幾句,讓她注意休息,然后就離開了莊家。莊喬思把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的嫉妒之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吞沒她的理智。自己對他掏心掏肺、竭盡所能地好,他對自己卻永遠狠得下心,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予她一片冰涼;對著這半路冒出來的鄉巴佬,卻能有這般柔情,叫她怎么平靜對待?!
晚上,莊聽辰來敲莊挽的房門。
“你中過迷煙,這是李醫生囑咐要給你喝下的藥。”莊聽辰拿著一碗深黃色中藥水,遞給莊挽。
莊挽接過來一口喝下,被這藥水苦得眉頭緊皺,把碗遞回給莊聽辰,“謝謝堂哥。”
莊聽辰一貫陰郁的臉上浮著一些類似抱歉的神態,“這次,對不起。”
莊挽裝作不解,“什么對不起?已經很謝謝你了。”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么!”那天的事那樣巧,他知道莊挽肯定知道。他看著她,眼神卻躲閃,“我事先不知道她們做的事,沒來得及阻止。”
“這個啊,也不能怪你啊。”莊挽繼續裝傻,裝作他說的是‘他們’,若無其事。
“對不起。”莊聽辰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替她們。”
莊挽一時了然,內心只能諷刺地笑了笑,面上淡淡地說:“堂哥,我有些困了,晚安。”
莊聽辰走了后,莊挽一頭扎在床上,什么都沒想就入了夢,夢里有個人逆著光站在她面前,喊她‘莊挽’,聲音清冽又熟悉,在她聽來是這樣溫暖,像是十七年來一直拼命在水里伐水的自己第一次找到了那塊浮木。睡著了的她覺得周身暖得不像話,踢了被子翻個身繼續睡。夢里的她向著那人奔去,那身影卻一恍間化為光影消失不見,她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無力地哭。
哭著哭著醒過來,一摸枕頭,發現濕了大半。開了燈去把被踢到地上的被子抱起來,重新裹在身上,蜷縮著身子想:果然不要以為一時幻覺溫暖就踢開被子,因為夜總是冰冷的,會被冷醒。人也如此,距離那么大,溫暖不真切,我不敢當真,因為這旅程總是孤身一人的,當真了,就失去了自我保護的能力,會溺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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