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綰匆匆忙忙趕來時，兩人相約的河岸邊老柳樹下并未見到宋宣的影子。

        倒是有個小孩兒提著一盞鴛鴦燈等在樹下。

        宋綰不確定小孩兒提的那盞燈是不是宋宣的。

        正當她疑惑時，那小孩兒提著燈籠朝她走過來，揚起小臉兒脆生生的說道：“姐姐，有個哥哥讓我把燈給你，那個哥哥說讓你在這里等他一會兒，他馬上就回來。”

        宋綰蹲下身，與小孩兒平視，笑瞇瞇的說道：“那個哥哥去哪了？”

        小孩兒道：“送一個提著兔兒燈漂亮姐姐回家了，不知道去哪了。”

        兔兒燈？

        莫不是葉徽竹？

        宋綰掏出兩文錢給了小孩兒：“謝謝你，姐姐請你吃糖葫蘆好不好。”

        小孩兒得了甜頭，蹦跳著跑走了。

        老柳樹下只剩下宋綰，每當微風拂過，她手中的兩站鴛鴦燈的燭火輕輕搖曳，忽明忽暗。

        她坐在柳樹下，突然覺得很寂寞。

        她明明早已習慣一人的時光。

        她明明心知肚明道不同……

        這條路終將有個岔路口將他們二人隔開。

        或許是直覺，宋綰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

        她一回頭，看見了宋宣。

        手里的鴛鴦燈晃了晃，宋綰站起來笑道：“回來了，一起放花燈吧。”

        宋宣站在陰影處，看不清他臉上的比表情，但宋綰能感覺得到，他和平常不太一樣。

        “怎么了？”宋綰走過去，去牽人的手，卻被后者躲開了：“……發生什么事了嗎？”

        走近一看，宋宣卻是雙眼通紅，眸中隱忍著憤怒和委屈。

        宋宣的聲音有些顫抖：“宋綰，你還要瞞我多久……”

        宋綰一愣，沉聲道：“葉徽竹跟你說了什么？”

        “果然……”宋宣低低的呢喃著，濕潤的眼角落下一滴淚來，“你根本不在乎我，縱使我和別的女子一起，你也不會介意！因為我根本就是兩文錢買來的一個奴隸！”

        宋綰：“……”

        宋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搶了宋綰手里的鴛鴦燈賭氣的坐在柳樹下的石墩兒上，仍撇著嘴角哽咽的說：“什么窮書生，什么父母雙亡！都是騙我的！就連我們二人是夫妻也不過是你那我做擋箭牌的一個玩物！”

        玩……玩物？

        不不不，玩物不是重點！

        宋綰現在腦子有點不是很清醒，打斷人的話說道：“葉徽竹還說了什么？”

        宋宣還沒有委屈完，吭哧吭哧的氣道：“不然呢！虧我如此費心做的兩盞花燈，結果……我就是個人牙市場買來的僅值兩文錢的一個奴隸！”

        宋綰試探的，模糊的問了一句：“那她有沒有說到你以前的身世？”

        宋宣搖搖頭，反問宋綰：“這倒奇了，難道不是該問你？”

        宋綰頭一大：“我不知道，我怎會知道！”

        后者投來相當懷疑的眼神。

        說不心虛那是假的。

        宋綰的眼神四處瞟著，強硬的解釋道：“我不過就是想買個人回來給我做擋箭牌，哪管得了那么多！”

        說罷，眼見著宋宣緊緊撇著唇角，眼尾泛著紅用快溢出來的委屈看著她。

        ……

        宋綰大有一種欺騙了小孩子的羞恥感。

        “但是……我虧待過你嗎？我不給你吃不給你喝了？還是虐待你了？”

        一連串的問題問了出去，一個個砸的宋宣無話可說。

        宋宣一肚子氣剩下沒多少了，就是還有點不甘心，“沒有……”

        宋綰兩只手疊在一起拍了拍：“對啊，我還千辛萬苦把你救活，你卻聽了別人幾句讒言就來怪我，我……心里難受！”

        宋綰假裝擦著眼淚，嚶嚶了起來，傷痛欲絕的樣子裝的還挺像。

        這下換成宋宣內疚心虛了，手足無措了一會兒，揪著宋綰的一篇衣角小小聲的說道：“是我錯了，我只是一時氣糊涂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宋綰哭哭啼啼的說：“那你說說你氣個什么勁兒？”

        宋宣道：“我只是氣你瞞著我……我一眼就知道你有很多事瞞著我，包括那個姓段的，我氣你都不告訴我，我卻都要從別人口中得知，哪怕是你親口告訴我的，我都是不會生氣的。”

        宋綰一下子抬起頭看向宋宣，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面哪里有路過的痕跡，她湊過去一點點追文道：“真的？！”

        她湊的很近，以至于宋宣可以聞見她身上淡淡的藥香，她的領口微微皺起一個角，隱約看見白皙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

        宋宣又臉紅了。

        他畢竟是個成年男子，面對心儀的女主怎會不心動呢？

        宋宣忙移開視線：“真……真的！”

        宋綰和宋宣并排坐下，一人手中拿著一盞燈，宋綰望著天上一輪明月，突然正色道：“宋宣，如果有一天我騙了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是有原因才會那樣做的。”

        宋宣凝視著宋綰柔和的側臉，輕聲問道：“那我們是夫妻作數嗎？”

        宋綰沒想到宋宣會問出這個問題，她不知道知道該怎么回答。

        她也不明白宋宣會這么問是出于何意。

        是喜歡她嗎？

        宋綰嘆道：“你覺得作數，那我們便是夫妻。”

        宋宣道：“感情之事我不強人所難，更不愿意將就，我知道……肯定我現在還不夠好，但是我會證明給你看的！”

        聽著像是承諾，像是宣言。

        但世界上沒有比這個更為廉價的東西了。

        宋綰心知這個道理，但她還是聽到心里了，在心口的那個地方，暖暖的，熱熱的。

        悸動往往在一瞬間。

        到最后兩人還是一起放了花燈，一起許了愿望，至于是什么愿望，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宋綰的醫館開的越來越順利，藥到病除，收錢良心，而且這人不瘋了之后，說話辦事都挺漂亮的。

        要不是人宋綰已經有了家室，說不定不少人給說媒搭線的。

        宋宣沒再去私塾那邊教孩子讀書念字，有一半原因是因為那里跟葉徽竹有關系，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宋綰。

        宋宣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拋頭露面，更何況葉徽竹的父親還是官場的大人，就更不能接觸了。

        宋綰便以醫館太忙一個人忙不過來為由，讓宋宣好好的就在家中給她幫忙，也讓她省心不少。

        南潯說一個月援軍就能和他取得聯系……

        她只希望能安安生生的度過這一月，把宋宣這尊大佛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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