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調理身子的藥。”李檀曇夾菜的手不停，語氣淡淡，臉上擺了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樣來。

        反正原身的性子便是乖張又任性還經常發瘋，她這般作態倒是不會引起林雄幾人的懷疑。

        林更強心中總覺院子里曬著的那些雜草異常，便是二嬸冷著張臉也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他追問道，“調理什么身子的藥？”

        剛說完，便覺得自己腳上一痛，抬頭一看，卻是自家老爹怒目瞪視著自己。

        林更強心中更不悅。

        不過問個院子里的雜草，又不是什么金山銀山，何必這般作態？自家爹娘也是，明知二嬸一家就是那扶不上墻的爛泥，還次次心軟相幫！

        “女人家調理身子的藥，你也要知道？”

        林更強看著隔壁桌子上坐的幾個堂弟媳婦，臉慢慢漲紅，被這么一堵，他也不再說話，只悶頭吃飯。

        ……

        再次來到唐氏醫館，柜臺前站著的依舊是之前接待李檀曇和謝氏的那位小童。

        小哥還記得這位懂藥理能辨藥的老婦人，看見人進來便招呼道，“嬸子，你來了啊，你且坐會，我去叫掌柜的。”

        “辛苦小哥兒了。”

        李檀曇淡定的進了醫館將背上的背簍放下，這里面裝的都是她這幾日扯的藥草，因為有了幾個兒子媳婦的幫忙，李檀曇就有些偷懶，屬于她自己扯的藥草也不過自己背的一小背簍。

        今日跟著李檀曇進縣城的是三個媳婦和杏花，至于林家的其他人，則全部被她安排去收黃豆了。

        李檀曇淡定，但是跟著過來的人中除了來過一次的謝氏，其余的皆有些畏畏縮縮，往日若是來縣中尋醫，常去的都是深巷街角那些不知名的醫館，這般氣派寬敞的醫館她們還是第一次來。

        五個背著背簍進醫館的婦人著實少見，以至于不病人和家屬都將目光投在幾人身上。

        李檀曇穩如老狗，靠自己的能力賺錢沒啥好拘謹的，只要不和她搭話，愛怎么看怎么看就是。

        恰在這時醫館的掌柜從后院走出來，“老嬸子來了？這些是？”

        李檀曇起身，“這是我的三個媳婦和一個女兒，今兒一起送藥草過來。”

        “原來是如此，堂內人多不敢談事，老嬸子隨我去后院。”

        掌柜的一邊將人引進后院，一邊寒暄道，“老嬸子這次帶的藥可不少。”

        這醫館掌柜李檀曇第一見時便覺得他是個厚道人，公事公辦，半點不因她身穿破衣便看不起她，所以對他印象很好。

        “承蒙掌柜的心慈收老身的藥，天已入秋，家中小兒每夜被凍得啼哭，便想著多采些藥來買些御寒的棉被。”

        掌柜的長嘆一口氣，“都不容易。”

        他帶著幾人繞過山水屏風，再穿過一道木門，便到了醫館的后堂。

        今日依舊是個艷陽天，醫館后堂曬著許多藥材，半夏、黃芪、白術。

        李檀曇打眼一看大多都是她認識的，“掌柜的，不知這后堂中所曬藥材，老身若炮制出來，醫館可收？”

        “這幾種藥材唐氏都有專門的藥農所供，不需再從外買進了。”

        這便是不需要了，李檀曇心中談不上失望，只是有些遺憾少了個賺錢的門路。

        掌柜的親眼看著婦人眼中的期望滅下去，不僅有些不落忍。老婦人的樣子不禁讓她想起曾經為人漿洗衣裳，繡花秀費了眼睛也要送自己去上學堂的老母，出于這點惻隱之心，他道，“冬日天冷，最是風寒多發之時，醫館要大量收蘿摩，嬸子若有精力，可去采來炮制好賣給醫館。”

        李檀曇眼一亮，知道掌柜的特意在關照自己，忙道，“多謝掌柜！”

        掌柜一笑，“蘿摩種毛如果老嬸子不嫌麻煩也可一道送來，炮制好的蘿摩二十文一斤，種毛難采，便收四十文一斤。”

        這價錢可比現在賣的茜草和積雪草貴許多。

        蘿摩又稱天漿殼，常生于田邊、竹林和河邊，全草皆可以入藥，蘿摩的果殼可治療咳嗽痰多和氣喘，蘿摩種毛也就是果殼曬干里面的絨毛，有止血的作用。

        “蘿摩藤掌柜的可收？”

        蘿摩除了是一味治療傷寒之藥，更讓他出名的是其藤有補腎壯陽、腎虧遺精的作用。

        “老嬸子對藥理之精通，便是醫館許多學藝多年的小童也不及您！”

        掌柜的故意不說清蘿摩的效用就是存了探李檀曇底的意思，如今見她對自己說出的藥材這般了解心也落了下來。

        治病之藥，凡要大量進貨，便都要小心再小心，一是要保證藥材正確的炮制，最大發揮效用。一味藥草，不同的部位所治病癥也是不同，所以醫館若是要從外買藥，便需要藥農們格外盡心。

        “收的，也是二十文一斤如何？”

        “多謝掌柜！”

        來一趟縣里，倒想不到還有一趟意外之喜，李檀曇認識的藥草不少，但是還真不是每一種醫館都收的，一方面醫館都會有自己固定的藥農供應藥草，另一方面，唐家自己也有自己的人會炮制草藥，從外頭買的種類便是少之又少。

        上次李檀曇賣的茜草和積雪草純粹屬于瞎貓碰著了死耗子。

        掌柜的帶著幾人穿過曬滿了藥草的天井來到一個低矮的小房子前，“黃二，拿把秤來稱稱這些藥草。”

        聽聞這話，崔氏幾人趕緊把自己的背簍取下。

        林家有三個尺寸的背簍，一種是只到膝蓋用細密的竹枝編的背簍，這種背簍竹枝間間隙小，小巧輕便，常常作為趕集采買裝東西的容器。一種是常規的背簍，另一種便是非常規加大款的背簍了，今日李檀曇背的就是常規的背簍，而幾個媳婦女兒則背的是加大版。

        她那平平的藥草和幾人加大背簍還冒尖用繩子固定的比就像是個發育不全的兒子。

        這次林家的藥草都是各房采各房的，這般做雖麻煩了些，卻是最不容易產生矛盾的辦法。

        叫黃二的男人拿來了一桿大秤，和一跟竹竿，問“先稱哪個？”

        李檀曇將自己背簍里的用草繩捆好的茜草根、過山龍和積雪草拎出來，”這個。“她的最少，便先打個樣吧。

        最后李檀曇帶來的藥材茜草根15斤，過山龍24斤，積雪草她嫌價錢賤采得少只有九斤，茜草果6斤。按照之前說好的價格，那么她這次的藥草茜草根賣了255文，過山龍336文，積雪草72文，茜草果180文，共能得843文。

        崔氏一家聽說藥草能買后，除了林更生必須下地不能采藥，一家人都出動了，她家茜草根有57斤賣得969文，過山龍67斤938文，積雪草35斤280斤，茜草果也有24斤720，共2907文。

        張氏一家夫妻二人得了空便去采，雖不如大房多，但也不少，茜草根有43斤731文，過山龍56斤784文，積雪草34斤272文，茜草果16斤480文，共2267文。

        謝氏夫妻兩個又更比二房少些，茜草根39斤663文，過山龍47斤658文，積雪草25斤200文，茜草果10斤300文，共1821文。

        杏花茜草根24斤408文，過山龍31斤434文，積雪草20斤160文，茜草果7斤210文，共1212文

        所有人這幾日采的藥草加起來共9050文，還差一錢銀便能湊夠一兩銀子。

        崔氏幾個從小沒讀過書，一些簡單的算數她們在心頭繞繞倒是能算明白，但這又是茜草根又是過山龍的，每種斤數價錢還都不一樣，算著算著便把自己也繞蒙了。

        在醫館的地盤上，幾人也不便表現出，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腳指頭也加入算數的隊伍。

        李檀曇看杏花急得鬢角汗都出來了，好笑又心酸，就林家這人均目不識丁的大文盲，如今連賣個藥草的錢都算不明白，以后攤子鋪大了，可如何是好喲！

        看來她這個老娘還得客串下林家啟蒙老師的角色，教教這家人常用的大字和算數。

        多的不說，好歹買賣大宗東西時別被人坑了。

        正當幾人抓耳撓腮時只見掌柜的啪啪的打了幾下算盤，“九錢零五十文，各位看看可是這個數？”

        李檀曇點頭表示和自己所算別無差別，這舉動引得掌柜的一番側目。

        這林氏認得藥材懂得藥理身上確實有些本事，但掌柜的并不覺得沒有算盤的林氏能算明白這賬目，她這番做派想也是撐面子罷了。

        小老太太還挺重面子。

        李檀曇不知掌柜的想法，知道了也不會在意，畢竟她總不能為了打消掌柜的懷疑就當場給大家表演一番心算。

        她是真的腦子不清醒，瘋了才會干這么二貨的事！她現在滿心滿眼只有小童遞過來的銀錢。

        “嬸子可用把銅錢換成銀角子？”小童笑起來很可愛，嘴角還有兩個淺淺的梨渦，反正在李檀曇看來可比自己家里那兩個臟孫子好得多。

        李檀曇給了小童一個笑，想都沒想就說，

        “換！6錢銀子換成銀角子，其他的要銅錢。”9錢銀子若全要銅錢可不少，這個時代的一百文為一吊錢，十吊錢也就是一千文為一錢銀子，十錢銀子等于一兩銀子。

        9錢銀若是換成銅板就是90吊錢，堆在桌上好大一堆，并好帶回家，還是換成輕便的銀角子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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