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換了一件月白色淺竹紋長袍，墨發束冠，就出了將軍府上了蕭瑾的馬車。
兩人來到煙雨樓前，那老鴇忙迎上前來：“五爺您來了，快請上座！”
老鴇看到葉念時，笑容微愣了一瞬：“葉公子許久不曾來過了，今夜煙雨樓蓬蓽生輝啊！”
葉念笑了笑，真是鐵打的老鴇，流水的花魁啊！
蕭瑾邊往里走邊問道：“今日暮雨姑娘可會獻舞？”
“我家小姐獻舞是看心情，老身斗膽去問問，五爺您稍候！”
葉念嫌棄地看了一眼蕭瑾，“還以為你跟花魁多熟呢？敢情連面都見不到啊！”
蕭瑾面色漲紅，有些困窘：“暮雨姑娘天人之姿，怎是想見便能見得？！”
葉念也不再笑話他，隨他坐在了正對大廳舞臺的雅座上。
葉念邊喝酒邊打量大廳中形形色色尋歡作樂的男人。
她突然想到一事看向蕭瑾：“對了，今夜賞花宴蕭司煜...咳咳，晉王怎么沒來？”
蕭瑾掃了她一眼，故作隨意：“我三哥受傷了。”
葉念唇邊的酒杯一頓，語氣微急：“哪里受傷了？可嚴重？”
蕭瑾將酒杯放下，才慢吞吞回她，“死不了。”
“怎么會受傷呢？是遇刺了嗎？”
“你看來很關心我三哥啊！實在擔心的話，晉王府離這不遠。”
葉念一愣，笑了笑掩飾：“我與晉王殿下畢竟也有些交情。”
“哦，是嗎，那你覺得我三哥如何？”
“什么如何？”
“從女人的角度來看，我三哥如何？”
葉念沒有吭聲。
“今日賞花宴本就是優先為我三哥選妃，這些名門貴女里，小將軍覺得哪個與我三哥比較相配？”
葉念搖搖頭，“我從未參加過這種宴會，京中那些權貴家的女子也沒幾個見過的，你的問題我回答不了。”
蕭瑾笑了笑，三哥今日得知那個白辰竟敢大搖大擺去了將軍府，大怒之下理智全無，就在城外與他交了手！
本是平分秋色卻不知怎么跑了神受了傷，還不許他人出手。吃醋吃的都決斗了，人家當事人看來連探病的心思都沒有呢！
不過，也好。
老鴇帶了兩個衣著清涼的女子過來服侍，“五爺，恭喜了，小姐片刻就會下樓獻舞！”
蕭瑾很是高興，賞了老鴇一錠銀子，老鴇眉開眼笑千恩萬謝的下去了。
兩名女子一看都是年輕英俊的公子，歡歡喜喜直接圍過去倚在了兩人身側。
葉念兀自喝著酒一言不發，她身邊的女子一次次為她將杯子續滿。
女子第一次見到這樣絕美清冷還規規矩矩的客人，尤其這公子眉眼間隱隱的低落讓她心生愛慕......
女子大膽將手放在了她的胳膊上，見她毫無反應，就往她胸前摸去.....
下一瞬，葉念握住她的手，抬眸看過去時，眼里的凌厲散去，笑得溫柔：“有些事在房外我不習慣。”
女子竟紅了臉，低下頭咬著嘴唇說道：“公子若是喜歡，奴可以跟你回房。”
蕭瑾臉上有些驚詫，這女人竟能讓妓子羞紅了臉，調情是個高手啊！三哥可曾見過？
“倒是不急，你叫什么名字？”
“芳菲。”
“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斗芳菲。名字不錯。”蕭瑾故作一副才華滿溢的樣子，葉念有些好笑。
“名字是媽媽起的，奴原本的名字低賤，進了樓里就舍棄了。”芳菲臉上的羞澀未散，笑得平淡。
不過和蕭書月一樣十三四歲的年紀，葉念有些感嘆，人各有命啊......
突然間，大廳里安靜了下來，一條白綾從樓上垂下，一女子面紗覆面，一襲紅色紗裙，拉著白綾從上面旋身而下。
絲竹聲隨著她搖曳的身姿響起，那暮雨赤足踏在臺上，芊芊細步，腳腕處系有一顆鈴鐺，隨著她的舞步發出悅耳的清響。
身姿翩然，似花似蝶。腰肢柔弱無骨，旋轉間精妙無雙！
一雙媚眼似情非情掃視著大廳中的眾人，看呆了這煙雨樓中所有的男人。
一曲終了，半晌，爆發出一陣陣喝彩聲。暮雨只是淡淡施了一禮，就欲轉身離開。
此時卻有一男子喊住了她：“多少銀兩可以與暮雨姑娘共度良宵呢？”
頓時大廳中響起一片起哄聲，暮雨抬眸看向那個男子，淡淡開口道：“有緣分文不收，無緣千金難求！”
她接著又說了一句，“看來我與沈公子并無緣分！”。
那男子僵在原地，臉色羞怒冷笑了兩聲：“若視錢財為糞土，又何必委身煙花之地！姑娘何必假作清高，小爺又不是拿不出銀兩的主！”
暮雨冷了臉色，“沈公子強人所難了！”
“既然認得本公子就應知道家父乃是當朝丞相！小爺風雅，從不以權勢壓人！仍愿出三千兩銀子買你一夜！”
葉念眼神一凜，看向蕭瑾：“他是誰？”
“沈秉文的獨子，沈萬出。”
葉念身旁的女子滿臉厭惡：“就他也配染指我們家姑娘！”
“就是！這個變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葉念有些意外，堂堂丞相府公子在這煙花之地竟被瞧不起了！
“他是欠了你倆的賞銀了？”
芳菲回她：“那倒不是，這人出手還算大方，就是太過于變態了點！”
“哦？”蕭瑾也起了興致，聽得起勁。
芳菲將外衣褪下，轉過身去，背上不僅有斑斑駁駁的青紫，竟還有撕咬的痕跡！
“這傷就是前兩日被他弄的！”
“媽媽說只是在前廳侍奉公子就好，否則奴這身子這幾日是接不了客的。”
蕭瑾皺了眉頭，“煙雨樓妓子有選擇恩客的自由，你若是不愿意應該可以拒絕！”
“蕭瑾！”葉念有些生氣，第一次對他指名道姓。
芳菲眼睛一紅，拉上衣服低下了頭：“奴本低賤，家里等著用錢。”
葉念一臉冷色看著那個道貌岸然的沈萬出。
沈萬出對暮雨覬覦已久，今日三兩烈酒下肚色欲上頭，一撩袍擺躍到了臺上。
“暮雨姑娘夠嗎？不夠小爺再加！四千兩！”男子從袖中拿出銀票，滿臉的志在必得：“可以去你的閨房了嗎？”
暮雨眉頭微蹙，無視逼近的男子，卻抬眸往葉念和蕭瑾的方向看了一眼。
葉念見蕭瑾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奇怪他還真能忍住氣，不是心心念念愛慕人家嗎？
“你不管管嗎？”
蕭瑾一臉憤恨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葉念的時候滿臉慫樣：“我沒錢！”
葉念真是嫌棄死他了！
沈萬出在臺上言語更加放肆：“暮雨姑娘的初夜賣了多少銀子？小爺這四千兩可是辱沒你了？”
葉念今夜里從蕭書月那兒窩得火，總算找到了一個極其合適的受氣包！
“哪里來的土包子！粗鄙不堪也敢肖想暮雨姑娘！”
大堂里眾人都驚呆了！紛紛往葉念的位置看過來！此人看著眼生，這是從哪個州府來的二愣子？
沈萬出一臉陰狠盯著葉念，他看到了蕭瑾，卻不認得這大放厥詞的小白臉！
“敢給爺叫板！你是何人？”
“怎么這是想跟我拼爹？”葉念倚在椅子上，攬著佳人，一臉嘲諷！
沈萬出瞇了瞇眼睛，京中權貴沒有自己不認識的，更何況除了皇子這京中也沒有哪個自己得罪不起！
“有種就報上名來！”
葉念慢悠悠整理下衣襟，起身后腳下一頓飛身上了高臺。
“暮雨姑娘都說了‘有緣分文不收，無緣千金難求！’，你是哪個字聽不懂？”
沈萬出黑著臉，咬了咬牙一拳打了過去！
“哐！”
眾人還沒怎么看清，只見銀票飄飄揚揚落下，沈萬出趴在臺上，猶如喪家之犬！
葉念在他臉前蹲下，唇角帶了些痞氣，她撿起地上的銀票，擲在沈萬出的臉上：“你若拿這些銀兩好好請個先生回去，也不至于這么蠢，聽不懂人話！”
她嗤笑一聲起身，看向暮雨開了玩笑：“姑娘瞧瞧，與我可有緣分？”
暮雨看著她笑得秋波盈盈，“我與這位公子有緣，暮雨今日分文不取，甘愿服侍公子。請！”她芊手一抬。
葉念一愣，下意識看了眼樓上雅座的蕭瑾。
蕭瑾微張著嘴，滿臉的震詫和懊悔：這一波空手套白狼著實學到了！
暮雨見她不動，上前幾步，又施一禮。
葉念抬手相扶，卻聽得她低語：“請小將軍相助！”
說完，她眼神往大廳的方向淺淺瞥了一眼，眼里不無忌憚。
葉念頓悟，若自己拒絕了，暮雨今日怕是會淪為眾人的笑柄。
她淺笑一聲，直接將暮雨攔腰抱起！
暮雨輕攬著她的脖頸，眉眼彎彎倚在她懷里，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樣。
下一瞬，大堂里一片驚呼，葉念猛地轉身，一腳掃在了不死心出暗拳的沈萬出臉上！
沈萬出飛出去摔了個狗吃屎！
“噗”的一聲吐出來一口血水混著兩顆牙齒！
他狼狽地爬起身，看著葉念笑得瘆人：“你有種，就給爺等著！”說完恨恨離去！
大堂里的眾人都紛紛變了臉色，唯恐引火燒身，一個個結了賬后爭先恐后地離開。
蕭瑾起身走過去，“走吧，再不走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葉念不屑一顧，抬眸看他：“怕什么！他沈府能有多少護衛！他要敢鬧，京兆府也不會坐視不理吧！”
“小將軍有所不知！”暮雨臉上有些擔心，“京兆府府尹董其正和沈秉文關系匪淺！京兆府的官兵暗地里就是他沈府的府衛！”
蕭瑾看了眼暮雨：“沒錯，董其正是他的心腹，他完全可以按尋釁滋事擾亂治安的名義抓了這里面的每個人！”
“你堂堂五皇子，他也太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吧？好歹你爹比他爹厲害吧！”
蕭瑾手一攤：“那沒辦法，人家爹疼娘愛的，羨慕不來！我那爹有跟沒一樣！”
葉念并不清楚蕭謹的處境，也不太能體會到他的尷尬和無奈......
她淺笑一聲，看向暮雨：“暮雨姑娘什么都知道，為何還敢得罪他呢？”
“小將軍是覺得做個妓子就該任人拿捏，不配有些傲骨嗎？”暮雨神情從容，淺笑回她。
葉念笑了，她此刻如此從容，剛剛的求助又是真是假呢......
“真是可惜了，今日怕是沒時間去姑娘的閨房了。”
“小將軍只要今夜安然無恙，你我來日方長。”
蕭瑾看著兩人含情脈脈，你儂我儂的樣子，下巴都要驚掉了！這葉念深藏不露啊，莫非男女通吃？
“小將軍？你怎么在這？”劉堅一身青藍衣袍從門口走了進來。
“出了何事？怎么一個個跟逃命似的！”
葉念眼前一亮看向劉堅，“劉堅，我若被人欺負了怎么辦？”
“哈哈哈！誰那么倒霉，不長眼去欺負你？”
“京兆府的官兵配置多少人，尋常出動又有多少人？”
“最多不過百人而已！”
“那你覺得帶多少人過來能鎮得住場子？”
蕭瑾負手而立，眼眸微瞇。
劉堅一愣，出了什么事？董其成那老頭是活膩味了也敢欺負咱家小將軍？
“小將軍你歇著，我很快回來！”
劉堅說完就腳步匆匆出了煙雨樓。
葉念抬步走過去拉了椅子坐下。蕭瑾跟著過去，站在她面前。
“你想干什么？”
“你猜！”
“不怕引火燒身？”
葉念笑笑倚在扶手上支著頭：“京兆尹這塊肉，我今日定要從沈秉文身上撕下來！”
她抬眸：“你三哥想不想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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