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顏懋演繹過很多角色,他清楚角色有自己的生命,不屬于他。但其中一個,他還沒做好交給別人的心理準備。
在《秋色里》的劇本里寫著這樣一行字:「改編自網絡小說《錦里》。」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這行字。
四年半以前,還沒成為演員的顏懋也收到過一份寫有這種字樣的劇本。那時他在白城大學的文學系念大二,在網上兼職寫稿,掙錢付著校外公寓的房租,又用稿費買了錄音設備,以心有林兮的id做網配聲優。
在商業配音還沒有進駐耽美廣播劇市場的當時,網絡上很多聲優都不是專業的。顏懋用心研究了技巧,又憑著絕佳的戲感,成了圈里小有名氣的總攻。
“攻”這個字符合顏懋的自我認知,但對這個總攻名頭,他也覺得受之有愧。顏懋知道自己的本音不算攻,只是靠著營業聲線和花了心思琢磨的咬字和語氣,才打造出撩人又有特色的攻音。在這個基礎上,作為攻役出名又從不配受的他就自然而然給人留下了總攻的印象,但后來……
一邊回想當年的事,顏懋一邊點開微博進入了《錦里》超話。影視化的消息還沒官宣,但可能是制片人要試探市場,已經有不少人聽到風聲。超話里,第一條微博就是在討論劇改:
「聽說我的白月光《錦里》也要拍劇了?書粉拒絕。改編只認廣播劇,陳無荒x心有林兮兩位大佬是我心里唯一的樊秋停和錦里。」
顏懋心說不妙,又去看下面評論區,果然已經吵了起來:
「拒絕影視化是一回事,不要趁機帶廣播劇。這兩個人是誰?書劇分開吧。」
「只有沒聽過廣播劇的人才能拒絕荒總和林總。」
「這里是書超話吧,提別人很沒禮貌。」
「說起荒總和林總,我剛剛心血來潮看兩人主頁,都還是三年前《錦里》完結的那條。連好好的告別都沒有,晨曦cp就這么be在最絢爛的時刻。」
「沒興趣聽劇,不要總和原著放在一起提。聽說廣播劇領域越來越專業,大浪淘沙,他們兩個不再出現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請對不了解的人少些評判,我看你關注了林林有聲超話,或許你知道這個配音工作室的一些王牌聲優以及編導人員在網配時期就是荒總林總的合作對象。」
顏懋壓下心里的不舒服,退出了這條微博。
他在超話里繼續翻了翻,影視化的事引起了不小波瀾,大部分人的態度都是拒絕,但也有少數人已經在發個人期待的演員。
意外地,顏懋刷到了自己在戲里的截圖,那是個群像片,今年大年初一上映,在神仙打架的賀歲檔脫穎而出奪下票房冠軍。而顏懋的角色是個王孫公子,霽月清風,偏偏有一出假扮花魁臥底風月場所的戲,兩者的反差曾在影院里驚艷無數人。
在那部電影里,顏懋和其他主要角色的戲份相差不多,只是因為資歷淺,番位排得不靠前。當時電影爆火后,想入坑他的人不少,可那些人搜遍了全網也不見這個小演員有多少物料,顏懋合作的劇組又大多不喜歡超前宣發透支熱度,導致他的新動向也神神秘秘。看遍顏懋參演的電影后,想關注他的人們沒了盼頭,不出兩周就忘了他。
只有秦小姐還在對那段時間心有余悸,把它稱作“第二次爆火危機”。
而此時,顏懋在《錦里》超話看到的截圖就是那部戲里的花魁造型,還帶了這樣一段正文:
「不會只有我還記得這個小哥哥吧,是我心里的小錦本人呀。怕影響小哥哥就不貼他名字了。」
可能是顏懋的臉確實沒得挑,也可能是網友們對不知名小演員有種特別的寬容,再或者是不少人曾在影院對他的角色產生過短暫的好感,評論出奇地友好。
「……這個我罵不出口,只要不是照騙,臉在我這過關。」
「不是照騙,動起來更絕,建議看動圖。」
「這臉這氣質我確實可以,有點演技就夠了。」
「沒粉絲搗亂就很好,是我喜歡的漂亮糊糊。」
只有一條評論的畫風與眾不同:
「散了吧,看來我才是唯一一個記得他的人。這兩年多人家參演的電影上了有五六部,雖然數量不多但都是市場上有水花的,沒演過主角但角色都有亮點。顏值演技在線,不用靠流量也不缺資源,這種人就不用想了,不可能的,搞得跟書粉上趕著舔人家一樣。」
-
當晚,顏懋聽著很久沒聽的《錦里》廣播劇入睡。時隔那么久,陳無荒的聲音還是那么讓他……心動。
夢里顏懋回到了和陳無荒合作《錦里》的時候,他們相處得愉快,每天連麥pia戲,再聊到和劇無關的話題。他過生日,陳無荒在歪歪上開生日會,還專準備了一首生賀歌唱給他聽。《錦里》的收官ft,兩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說以后還會有聯系。
然后,夢里的陳無荒有了張陳將安的臉,挽著一個女孩介紹給顏懋:“林林,這是我女朋友,你也認識。”
還沒等顏懋做出反應,面前的兩個人又變成了張君昊模樣的樊秋停和空白著一張臉的錦里,讓顏懋驚醒過來。
第二天和秦與惠見面時,顏懋還困得迷迷糊糊。
秦與惠倒是精神不錯,“有兩個好消息,想先聽哪一個?”
沒睡醒的顏懋猶豫著:“第一個?”
秦與惠:“不用再糾結《秋色里》,錦里已經定下來了。”
顏懋一下就清醒過來,“定的誰?”
“劉子君。”
在腦海里翻了翻,顏懋確認自己對這個名字沒印象,“新人?”
“是也不是。是個唱跳偶像,以前沒演過戲。有個男團叫東君,他是里面的top。粉絲能打,流量封頂。制片方應該沒想到能撈著他,可能怕人跑,先把通稿買上了。我也是一早起來看到通稿,去試探了《秋色里》的導演之后才確定的。”
就算顏懋在前一天管秦與惠要劇本時是有些沖動的想法,過了一晚上他也早就冷靜下來。他不想錦里被別人演是真,可跟張君昊搭戲拍《錦里》也不是他想要的。在這個不想面對的局面中,他其實沒得選。
蔫了一會,顏懋又想起秦與惠口中的另一個好消息,問:“姐,還有什么?”
秦小姐本想給顏懋賣個關子,看他確實有些低落,干脆直接道:“我早上收到個試戲邀請,是韋良指導的新電影。”
韋良這個名字讓顏懋立馬打起精神,“是什么類型?”
“直接看劇本吧。”秦與惠笑著遞了一疊紙過來,“根據同名小說改編,《錦里》。”
顏懋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直到秦小姐又沖他點了點頭,他才趕緊去把那疊紙接下來。
“別高興得太早,只是試戲邀請而已。”
“我知道。”顏懋不由自主地揚起嘴角,“哪次試戲我不是脫穎而出。”
說是劇本,但試戲前演員能看到的只是劇本的很小一部分,這更像是一份項目介紹和人設說明,第一頁就寫著顏懋最關心的內容:
「角色:錦里。試戲時間:10月24日星期二。」
就是下周二。
對錦里,他勢在必得。
-
因為《錦里》的事,顏懋這兩天很少想起陳將安。直到這天下了表演課,手機里有兩條對方的未讀消息。
陳將安:「懋懋,周五首映禮見。」
還有一張大狗狗坐下搖尾巴的表情包。
看著那張動圖,顏懋在腦海里對應上陳將安的臉,眼神在上面停留了一陣,然后才注意到文字的內容。
周五首映禮?
確實有部他去年參演的電影把首映禮安排在了這周五,但顏懋不知道陳將安也會出現。他回消息問:「《雪里春信》里你也有聲音出演嗎?」
對面回過來一句語音,顏懋拿出耳機,特意把兩只都戴上。
“永遠守護在您身邊,我的主人。”
這個臺詞,是戲里他的人工智能。顏懋不禁心跳加速,趕緊壓抑下這份心動。
這只是友情范疇之內的小曖昧。顏懋這么告訴自己。成年人應該做到和這點小火苗共存,不用如臨大敵地趕盡殺絕,也不會由著它一把燎原。
但顏懋還是在隱隱擔心自己會失控,因為這個聲音。
它透過耳機傳出來,音色、咬字、語氣,都和陳無荒太過相像……兩個毫無關系的人,會擁有這么像的聲音嗎?
顏懋把身體的重量抵上墻壁,低頭整理起思緒。半晌后,他從手機里翻出自己唯一一張陳無荒的照片。
挺拔的男人背對鏡頭,旁邊的女孩身高到他肩膀,挽著他的胳膊,轉過頭來笑容燦爛。
盯著那個背影看了又看,顏懋努力辨認著這是不是初見陳將安時那股熟悉感的來源,看得眼睛都有點酸,他一鼓作氣回到和陳將安的聊天界面,迅速打下一行字:
「陳老師,你做配音演員之前,在網上配過廣播劇嗎?」
打字時,顏懋的手指翻動得飛快,但在即將按下發送鍵時卻猶豫了。嘆了口氣,顏懋還是按著刪除鍵,一字一字清空了輸入框里的內容。
剛剛清空,陳將安那邊發過來一條:
「懋懋,怎么了?」
顏懋避重就輕,「有點驚訝,原來《沉船》不是我們的第一次合作。」
陳將安:「嗯,因為我和懋懋很有緣分。」
陳將安:「如果不是因為《沉船》相遇,我們也總會有機會遇到。」
顏懋用手指摩挲著屏幕。
緣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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