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懋從更衣室里出來的時候，陳將安還等在外面。

        “不是說做好造型的去餐廳就位嗎？”顏懋調侃他。

        “想等你一起。”陳將安笑著來拉顏懋的手。

        “牽手不行。”顏懋語氣一本正經，但眼里透著笑意，肢體語言也很放松，“誰知道我們是不是戀人。”

        “今天很開心？”陳將安問。

        和平常不太一樣。

        顏懋眨了下眼睛，“有點新鮮。”

        有些人的性格會隨著穿衣風格的改變而稍有變動，顏懋今天才發現，自己好像也是這樣的人。

        “是有點。”陳將安對鏡從頭到腳地理了理自己一身，“一起走嗎？”

        出化妝間到餐廳的路上，顏懋和陳將安一路無言，這是因為目前拿到的信息太少，不知道什么樣的相處合適。

        但兩人并肩而行的氛圍卻一點也不尷尬，攝像大哥在后面看著，心里升起奇異的感覺。

        推開餐廳的門，顏懋先看向趙嘉魚，“父親，早。”

        趙嘉魚熱情招呼，“早啊懋懋，給你盛好粥了，來坐。”又對陳將安說，“來，兒子，你也來。”

        顏懋坐下，不動聲色。

        這一次他和陳將安是手足……

        又聽父親說道：“子君來我們家做客，將安，你這個做學長的好好招待一下。”

        語氣里沒有頤指氣使，看起來父子關系和諧。

        陳將安在給茶葉蛋剝皮，抽空看向劉子君，“學弟怎么想起來到家里做客？”

        劉子君手里動作一頓，“沒什么，想起來高中時候的事，就想來走動一下。”

        陳將安點點頭，把茶葉蛋遞給顏懋，“別是關于我妹妹的事就行。”

        “哥。”顏懋打了一下陳將安的手背，“你別打趣我。”

        劉子君看著顏懋笑笑，沒接陳將安的話。

        趙嘉魚也給顏懋夾了一塊培根，“將安，別欺負你妹妹。”

        至此，四個人的相處基調確定下來，一個溫馨的三口之家加一個有交情的外來小輩。

        餐后，大家沒有過多流連，都想先各自行動，抓緊時間找線索。

        除了陳將安。

        “懋懋，天氣這么好，想不想去花園吹會風？哥哥給你拍照。”

        顏懋把擋住他路的陳將安扒開，“哥，你去招待你學弟嘛，我昨晚沒休息好，想回房間歇會。”

        陳將安：“那我也回房間，你想玩的時候和哥哥說啊，別去找子君學弟。”

        顏懋：“好好好，我知道啦。那是你學弟，又不是來頭不明的人，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兩人在房間門口分開。

        進入妹妹的房間，顏懋在書架上找到一本日記，擺在一排書當中，沒設密碼。

        這本日記里寫的，會是實情嗎？

        顏懋想起第一個故事里哥哥的日記。

        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抽出那個本。翻開第一頁，一張夾在本里的紙就飄落下去，被顏懋抓住。

        「前一陣收拾舊物翻出了這本日記，里面記了很多和他相識之初的事，一些小事我已經忘記了，現在再看到又能回想起來，很感謝當年記日記的自己，這是個好習慣，應該保持下去。

        在那個青澀的年紀，我甚至不敢下筆寫他的名字，只敢用‘他’來代稱。那時候我對他的喜歡小心翼翼又無處不在，上課的時候想起他，吃飯的時候想起他，就連聽到別人喊我名字時，也會想起他。那時候我不敢想，有一天當我重新翻開這本日記，他已經是我的男朋友，也將是我的丈夫。

        明天就是和他的婚禮，這本日記算是愛情的見證，我打算在婚禮上拿給他看，當作一個驚喜吧。很期待你看到這里的表情，我還是那么愛你。

        想說的話還有很多，親口說給你聽吧。從今往后，我們還有一輩子可以在一起。

        20xx年10月30日」

        這個日期是一年以前。

        顏懋又翻看了日記正文，都是妹妹高中時候的事，從口吻和內容來看，這個女孩不算外向但心態陽光，有股帶著靦腆的小活潑。

        最多的筆墨是關于一個學長，也就是紙上提到的那個“他”。父親和哥哥也被頻繁提到，他們果然對她很好，哥哥唯一一次對她板起臉，是偶然發現了她的暗戀心事。盡管不太高興地叫她不要早戀，哥哥也沒把這件事告訴父親。還有劉子君，他也有出場，他不但是哥哥的學弟，還是妹妹的學長，也是那個暗戀對象的同班朋友。

        一整本翻下來，這確實不是本不能見人的日記，唯一稱得上秘密的暗戀也似乎有過一段光明正大的結果。看起來，日記的主人選擇不遮掩，大大方方地把它擺在書架上，也是件合情合理的事。

        不，不對。

        這件看似正常的事，一旦聯系起他的角色卡就不太對勁了。妹妹對半年前發生的事閉口不談，恐怕不是記憶出了問題就是不想面對，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不該有這樣一本東西擺在她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再者，紙上提到的那個馬上就要和妹妹舉辦婚禮、共度一生的愛人現在在哪？

        顏懋打開了小客廳的衣柜。

        這個衣柜和里間的不同，里間衣柜屬于顏懋，放的是他的個人衣物，而這個衣柜則屬于角色，無論存放了什么都可能是線索。現在，里面只象征性地掛了幾件衣服，都是女款，看樣子不像有男人和妹妹生活在一起。

        懷著疑惑，顏懋把小客廳整個翻找了一遍，桌上的電腦也探查了一番，沒再找到別的線索。他又一次翻開日記，憑印象找到其中一篇：

        「今天鼓起勇氣要了他的聯系方式，他好像很吃驚，但還是給了我手機號，可惜我不敢打擾他。」

        后面寫著一串數字，號碼齊全，沒有模糊任何一位，一看就是節目組專門準備的。

        要打嗎？

        他現在獲得的線索并不明朗，貿然打過去可能會說錯，但同時，這通電話本身就有可能透露關鍵線索。

        想了想，顏懋拿起自己的手機撥號打了過去，對方接通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快。

        “懋懋，怎么了？”

        顏懋一愣，張了張口，“哥。”

        這個電話為什么會被陳將安接起來？

        來不及多想，他聽到陳將安說：“我去你房間找你，或者我們去花園，有什么事當面說，好嗎懋懋？”

        顏懋：“去花園吧，哥哥不是說想給我拍照嗎？”

        “聽你的。”

        掛了電話，和顏懋一墻之隔的陳將安嘆了口氣。

        哥哥房間里的線索之多，幾乎已經揭露了全部的真相。這個故事讓不愛入戲的他也覺得沉重，對懋懋，他更想不好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去述說事實。

        或者，就讓懋懋被蒙在鼓里。

        不，懋懋是個演員，會喜歡復雜的角色，也追求戲劇化的故事。

        陳將安看向手里那部被節目組放在哥哥房間的手機，通話結束后，屏幕上顯示著短信界面，是他剛剛在看的那一條：

        「你到底怎么了？我想下周去看看你。」

        備注是「子君」。

        -

        顏懋在走廊上和陳將安碰面，一起往花園走。

        陳將安拍了拍顏懋的肩膀，“怎么打那個電話？又想起來那個人了？”

        妹妹看上去有點苦惱，沒有早上活潑了。

        “懋懋，頭疼嗎？”

        顏懋轉轉脖子，“還好。”

        陳將安：“別想那些了，想不想得起來都沒關系。”

        顏懋一愣，笑著點點頭，“嗯，我知道。”

        是他的記憶出現過問題。

        “想起來那個人”不是“想到那個人”的意思，妹妹是把什么人給忘了。

        是那個高中暗戀對象、一年前婚禮上的準新郎？

        但也不對，妹妹沒必要因為一個人回避任何陳年舊事，就算那個人在她高中以后的歲月里一直有出場，也不至于對她產生這么大的影響。更何況，內容和那個人有關的日記本就放在她的書架上。

        難道日記完全不可信，號碼真正的主人是另一個人？

        顏懋大腦飛速轉著，一邊開口：“哥，我只是剛才又看了看日記，就想起來……”他差點說出想起以前的事，又反應過來不能他主動提這個，緊急改口：“想起來還是哥哥對我最好。”

        陳將安笑著揉了揉他的頭，“就想打電話給哥哥聊天？直接找我啊。”

        “可是哥哥，”顏懋仗著角色記憶有問題，直白問道：“我想不起來那部手機為什么會在你那了。”

        陳將安卻搖搖頭，“懋懋，比起這個，你愿意聽我講個故事嗎？”

        “什么故事？”

        “你覺得人的記憶為什么會出問題？”

        “不知道。”妹妹不假思索，“這和你要講的故事有關？”

        “嗯，我聽說過一個人，失憶后認定戀人的弟弟才是他的戀人。”

        ……陳將安是在說什么callback冷笑話嗎？

        “啊。”顏懋側目看向陳將安，顯得很關心這個故事，“那他不會渣了他的戀人吧。”

        陳將安低笑，“后面的故事先不提，我猜他之所以失憶，就是因為他身為那個人的戀人，不想面對自己的身份。”

        這是自曝嗎？陳將安好像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還很自豪？

        不，不是。

        顏懋靈光一閃，意識到陳將安是在給他提示。

        他心里瞬間百轉千回，但只是拽住了陳將安的小臂，簡單地問了一句：“哥哥，這幾個月，你會不會覺得我的性格變了？”

        他們已經走到花園，顏懋被陳將安帶得停下腳步。這時候臨近正午，太陽正高，若是夏天必定灼人，但在當下秋冬交替之際，他只覺得渾身暖洋洋。

        陳將安和他面對面，神情認真，“懋懋，你不用想這個，無論是什么樣子都好，只要你開心。”

        顏懋神色微動。

        看來他應該猜得再大膽一點。

        出問題的不只是記憶，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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