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她訥訥地回應(yīng)。

        傅蕭衍悶悶地嗯了聲，視線從馮婉倩身上移開，保持著緊繃著的姿勢一動(dòng)不動(dòng)。

        馮婉倩站在旁邊就像是透明人一樣。

        她眼底閃過一抹不甘和憤恨。

        傅蕭衍嘴上說著討厭沈安白的話，實(shí)際上心里早就有了沈安白的一席之地。

        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長時(shí)間，傅蕭衍心里就沒了她的位置。

        不行。

        她必須要把傅蕭衍緊緊的攥在手里，容不得沈安白鉆一點(diǎn)空子。

        馮婉倩擺出一副關(guān)心又難過的表情，坐在傅蕭衍身側(cè)，“我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在游樂場的時(shí)候她還好好的呢。”

        她把手搭在傅蕭衍的手背上，指尖剛觸碰到冰涼的觸感又向后縮了幾分。

        他的手怎么這么涼。

        馮婉倩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聲音又放柔了幾分，“還有丁醫(yī)生在……”

        “不。”

        傅蕭衍死氣沉沉的眸子轉(zhuǎn)向馮婉倩，“丁炎說……”

        “她活不了多久了。”

        這幾個(gè)字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說出口。

        到現(xiàn)在傅蕭衍都無法接受沈安白即將死去的現(xiàn)實(shí)。

        這種不真實(shí)感讓他現(xiàn)在的感覺像是在做夢。

        “怎么可能？”馮婉倩大驚失色，嘴上說著不相信，唇角瘋狂上翹，“不要聽醫(yī)生胡說，姐姐身體一直都很健康。”

        沈安白這個(gè)賤人終于要死了。

        越快越好！

        傅蕭衍垂下眼，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她就要死了。”

        “我感覺像是做夢。”

        “夢醒了會不會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黑得毫無一絲光亮的眸子死魚一樣看著急診室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就好似心臟被挖空了一樣。

        他感知不到任何情緒，腦子里亂糟糟的，身體也是麻木冰冷的。

        馮婉倩咬咬下唇，猶豫片刻，從包里拿出折疊得四四方方的紙片，“蕭衍，對不起。”

        她捏緊紙片，屏著呼吸，“我有一件事瞞著你。”

        “有關(guān)姐姐。”

        傅蕭衍死灰一樣的眸子里亮起微弱的光，平緩的語氣也多了幾分起伏，“什么事情？”

        “對不起。”她再次重復(fù)了一遍，眼周染上紅色，琉璃色的眸子也蒙上了層水霧，“我應(yīng)該早點(diǎn)告訴你的。”

        傅蕭衍眼里剛亮起的微光頃刻間黯淡下來，他嘴巴張開，閉上，再次張開，又閉上，循環(huán)往復(fù)幾次，顫抖著問：“到底是什么事情？”

        馮婉倩眼淚洶涌而下，把紙片飛快地塞到傅蕭衍手里，哽咽道：“是姐姐的化驗(yàn)單。”

        “我不知道姐姐為什么沒告訴你……”

        “我看到的時(shí)候也不敢相信，所以偷偷藏了起來，打算找時(shí)間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身子也哭得一顫一顫的，“沒想到……對不起，都是我的錯(cuò)，我如果早點(diǎn)告訴你，姐姐的悲劇就不會發(fā)生了。”

        傅蕭衍倒抽口冷氣，有一個(gè)瞬間感覺手里的紙片沉甸甸的，宛如千斤頂。

        他眉頭向眉心攏了攏，鼓足勇氣展開紙片。

        他面無表情地快速瀏覽化驗(yàn)單上的內(nèi)容，視線定格在最末尾的四個(gè)字——胃癌晚期。

        四個(gè)字無限放大，近乎占據(jù)了傅蕭衍的所有視線。

        四個(gè)字又跟帶了刺一樣，扎得他眼睛生疼生疼。

        “胃癌？”

        不是胃炎嗎？

        傅蕭衍捏緊化驗(yàn)單，直至變成，嘴里重復(fù)著胃炎兩個(gè)字。

        一定是哪里搞錯(cuò)了。

        沈安白怎么可能會有胃癌？

        “蕭衍，真的對不起。”

        伴隨著馮婉倩哭哭啼啼的聲音，噗通一聲，她跪在地上，“姐姐已經(jīng)活不長了，你不要再為了我不和姐姐離婚了。”

        她痛苦地用拳頭捶打自己的心口，“都怪我！”

        “我就是一個(gè)不折不扣的壞女人！”

        馮婉倩聲音沙啞，哭聲悲拗，“姐姐因?yàn)槲乙呀?jīng)很痛苦了，蕭衍，算是我求你，你不要再折磨她了好嗎？”

        傅蕭衍看著她痛哭流涕的樣子，心底最深處的位置，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撕扯著，蝕骨灼心的疼痛感瞬間席卷四肢百骸。

        他閉上眼睛，如鯁在喉，干澀地回應(yīng)：“好。”

        “等她醒來，我會和她離婚，不會再折磨她了。”

        馮婉倩擦干凈眼淚，破涕為笑，“太好了。”

        “姐姐可以安然離開了。”

        這一天她等的太久了，只要傅蕭衍和沈安白離婚，她就能名正言順地成為傅太太了。

        而傅蕭衍根本沒什么心情。

        “離開”兩個(gè)字盤桓在耳畔，細(xì)針一樣刺入傅蕭衍的耳蝸。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轉(zhuǎn)瞬間便吞噬了傅蕭衍，他很害怕。

        害怕沈安白會突然離開他，突然從這個(gè)世界消失。

        為什么？

        他明明是最厭惡沈安白存在的人。

        一定是生活太久，對她產(chǎn)生了依賴感。

        傅蕭衍定了定神，不停地在用這個(gè)理由安慰自己。

        可是心里的錐痛感時(shí)時(shí)刻刻都在提醒傅蕭衍，他舍不得沈安白的理由沒有那么簡單。

        “婉婉，你走吧。”

        “不。”

        馮婉倩心情很好，“我要在醫(yī)院里陪著你。”

        傅蕭衍盯著皮鞋腳尖，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我留在這里等她就行了。”

        “時(shí)間不早了。”

        她故作撒嬌地抱住傅蕭衍的手臂，剛想要撒嬌，迎上傅蕭衍冷酷得毫無溫度的視線。

        馮婉倩心里咯噔了一下，快速掛上溫和又貼心的笑，“好。”

        “不要太累。”

        “姐姐有什么情況要通知我。”

        他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聲，周身都散發(fā)著低迷又沉重的氣息。

        馮婉倩捏緊拳頭，想到沈安白不久人世，心情又好了起來。

        就算傅蕭衍現(xiàn)在關(guān)心沈安白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一個(gè)快死的人，憑什么爭得過她？

        馮婉倩又看了幾眼傅蕭衍，腳步輕快地離開醫(yī)院。

        聽著漸行漸遠(yuǎn)的腳步聲，傅蕭衍閉上眼睛，拳頭逐漸收緊，不安與恐懼混雜著占據(jù)了他所有的情緒。

        翌日。

        滴滴答答的機(jī)械聲將睡夢中的沈安白吵醒。

        她眼睛緩緩睜開一條縫隙，呼吸間都是令人厭惡又作嘔的消毒水味。

        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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