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邪祟
沈珣經(jīng)常跟著門派里的長輩出門除祟,他見過許多死狀奇怪的尸體,見過各種各樣的妖魔,但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死法,被吸干了血肉吊在半空,身上還裹著說不清何種材質(zhì)的東西。
蕭涵世蹙著眉,研究了片刻道:“這,倒有些像是蛛絲。”
“這么粗的蛛絲?這都快抵得上我一根手指粗了。”
一個祁樂山莊的弟子震驚地看著裹在尸體上的東西,沒忍住好奇心,剛準(zhǔn)備摸一摸就被抓住了手,嚇得一愣,轉(zhuǎn)過頭見沈珣冷著臉瞪著自己。
“你膽子倒是大啊,你就不怕上面有毒嗎!”
沈珣平日里總是笑著,同門的師兄弟們都不曾見過他生氣的樣子,這會兒沈珣聲音含著怒氣,好生給他們幾個留下了陰影,剛剛那個弟子哆嗦著把手縮了回去,悶悶地不敢亂動了。
沈珣沉著臉,宋研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抓著沈珣的衣服,時不時地從他背后探出頭看一眼四周,“這什么東西啊,啊啊啊啊啊,他動了動了!”
沈珣方才還在生氣的臉色一變,窘迫地扯住自己的褲子,免得宋研一個失手給他扒下來叫他顏面掃地,他苦惱地把宋研拉了起來,無奈地喊道:“沒動沒動,是風(fēng)吹的,你別扯我褲子,救命,小五!快把你師兄拉走!”
聞聲,岳啟轉(zhuǎn)過身來,默不作聲地將宋研提到了一邊,沈珣理了理衣服,提著劍跟了上去,抱怨道:“行啊宋兄,力氣夠大的。”
“不是,我真的看見那個蛛絲動了!”宋研急得眼睛都紅了,但是他們觀察了半天,也沒見著有什么動靜,過了一會兒連他自己都懷疑剛剛是不是看走眼了。
周圍的環(huán)境實在是安靜得有些詭異,宋研向來害怕這些邪氣的東西,于修行上并不精通,下山多日都是岳啟護著,這會兒大著膽子看了片刻也害怕起來,悶悶地躲在他們身后不敢說話。
“唔,救命,大師唔……”
這時,剛剛被沈珣訓(xùn)斥過的弟子尖叫起來,沈珣心頭一驚,猛地回頭,見那個師弟被密密麻麻涌出來的蛛絲裹了全身,一瞬間就沒了聲息,而在他身旁的的人驚恐地瞪著雙眼,嚇得跌倒在地,驚慌失措道:“我叫他不要好、好奇,他不聽……非要……”
沈珣皺著眉,提著劍沖了上去,快速揮下一劍斬斷了懸著的蛛絲,然而下一刻,那些吊在半空的尸體都開始晃動起來,蛛絲從他們的身上大片大片地涌出,好像有生命力一般地開始攻擊起眾人,沈珣后撤避開迎面而來的蛛絲,借著轉(zhuǎn)身的間隙大喊道:“那妖物就在附近,大家小心!”
他一邊回?fù)簦贿呥要注意其他人的情況,那被他斬斷的蛛絲與被困的師弟切斷了聯(lián)系,但是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yīng),裹在他身上的蛛絲也沒有要褪去的意思,沈珣感受到對方身上的追靈結(jié)沒有失效,人大概一時半會兒沒有大礙。
那些尸體一個個詐尸般彈了起來,蹦到他面前,沈珣提著劍,打也不是,踹開也不是,被困在里面的多是些受害的普通人,死后還要挨他一腳實在凄慘。掂量了片刻,沈珣往這些尸體上貼了幾道定身符,見他們被暫時控制住,便趕緊跑到明煦前面,“設(shè)結(jié)界,別硬碰硬,這些東西打不掉,不要白費力氣!”
明煦點了點頭,召集剩下的弟子開始布陣,那邪祟躲在暗處,還不肯示面,只有數(shù)不清的蛛絲涌過來,沈珣被這一陣接一陣的攻擊弄得沒什么耐心,他又怒又躁,在攔下一招后,抬手壓下一道劍氣。
“裝神弄鬼的,給你老子——滾出來!”
沈珣立在原地,駭人的劍氣猶如翻滾的海潮席卷開來,在四周驚起了一片飛揚的塵土,劍光乍現(xiàn),這一擊攜著綿延之力,無形亦有形,如割喉的利刃破風(fēng)而出。
“黃口小兒,找死!”
林子深處忽然爆發(fā)出劇烈的激響,有人接住了沈珣的攻擊,繼而有一聲怒喝,那是個極低沉的女聲,音色渾厚,一聽就叫人感受到了仿佛貼在頭頂?shù)膲浩雀小?
沈珣直起身,隨即提劍一擋,那人接下一招后便迅速反擊,強烈的罡風(fēng)伴隨著怒吼聲迎面而來,眾人被震得顱中嗡嗡作響,宋研心里一陣惡心,差點站不住腳,在場的只有沈珣,岳啟與蕭涵世三人仍舊面不改色。
那罡風(fēng)持續(xù)了很久,地上的塵土被激起,周身陷入一片混亂當(dāng)中,眼睛都要被風(fēng)吹得睜不開了,沈珣皺著眉,護體真氣擋下糊到眼前的塵土,他抬起頭,見罡風(fēng)逐漸微弱下來,昏暗的林子深處傳來漸行漸近的聲音。
那說不出是一個怎樣詭異的景象,巨大的長毛蜘蛛推開擋在面前的樹叢,緩緩地從暗處爬出,大片大片的蛛絲從它口中涌出,有些上面還纏著尸體,四對步足都長出了尖銳的鉤子,刮在地上時沙沙作響。
可是這樣一個可怖的妖物身上卻長出了半個人身,那人身相貌姣好,面容艷麗,雪白如瀑布般的長發(fā)垂在胸前,鮮紅的嘴唇好像嗜血般,在看見眾人詫異的神情后,勾出了一個明艷的弧度。
“這……這是什么東西啊!”
宋研嚇得臉一白,連滾帶爬地躲到岳啟身后,岳啟伸手擋在宋研身前,他目光一掃前方,那妖物長相明艷動人,只可惜這個頭顱安在丑陋的蜘蛛身上,一眼看過去不覺得驚艷,只覺得驚悚駭人。
沈珣緊了緊握著劍的手,心里懸了起來,方才那陣強烈的罡風(fēng)不過是它輕松一擊,倘若它全力以赴,還不知道會有多么強大的力量,妖物走近時,地上拖行著密密麻麻的尸骸,有些缺胳膊少腿的,殘缺不堪地掛在蛛絲上,說不出的詭異凄涼。
自古籍上對于妖物的記載,東瀛有一種妖怪名為絡(luò)新婦,原本是一個貌美的女子,因為被丈夫撞破了與情夫的奸情,被關(guān)進裝滿毒蜘蛛的箱子里受盡折磨,死后與蜘蛛融為一體,變成了人首蛛身的妖怪,專取男人的性命。
這種妖物后來不知道怎么流入中原,殘害人命,幾百年前本已被許多門派合力鏟除,后來那場剿殺中的漏網(wǎng)之魚,潛藏了幾百年后,二十年前跟隨竇琛,成為他的部下,禍亂凡間,不過在那場大戰(zhàn)中,也早被正派斬除了。
如今面前這個妖怪,人首蛛身,與書上記載無二,絡(luò)新婦這種繁衍了千年的妖怪,力量強悍,倘若真被他們遇到了,想要全身而退不知道有多困難,只是最后一只絡(luò)新婦不是早就被殺了嗎,若不是近期太多無辜人喪命,這東西還不道要在豐山悄無聲息地躲藏多久。
沈珣緩緩提劍,眼睛緊緊盯著前方,雙方僵持著,誰都沒有率先展開攻擊,一時間林間靜得出奇,甚至能聽見心臟的跳動聲,下一刻,那妖物陡然抬起一只步足向前襲來。
無數(shù)蛛絲從它腹部后面噴射而出,電光火石間,沈珣猛地跳起,將那蛛絲斬下,隨即躲開步足的攻擊,見狀,其余人也都反應(yīng)過來,祁樂山莊的陣法轟然運作,明煦默念咒語,火光大起,將周圍涌動的蛛絲燒了個干凈。
岳啟一邊護著同門一邊應(yīng)對著四處竄動的尸體,原本幽深黑暗的林中一下子亮堂了起來,格擋之余,他焦急地看向前方,心道:沈珣還帶著傷。
一抬頭見沈珣正面迎上那妖物,一劍下去差點掀了半片樹林。
其余眾人都尚能自保,祁樂山莊的陣法能擋下大部分的攻擊,還有的便都由蕭涵世清理掉了,他定了定心,呼出一口氣,轉(zhuǎn)身將宋研送到蕭涵世身旁,低聲道:“麻煩蕭道長了。”
蕭涵世聞聲將宋研護在身后,朝他鄭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岳啟便一躍而出,直奔妖物而去。
沈珣雖然修為強勁,劍術(shù)高超,但相比較于修煉了多年的絡(luò)新婦來講,與其戰(zhàn)斗并非輕松如常,更何況他先前受了傷,此刻懸在半空,背后紅了一片。
岳啟一躍躲開攻擊,挽劍斬斷了困住沈珣的蛛絲,伸手將他接住,然而妖物見一擊不成,轉(zhuǎn)而催動了大片蛛絲。
岳啟心中暗道不妙,護體真元大開,靈光拔地而起,那妖物怒吼一聲,抬起步足就向兩人的方向刺來,步足的根部長著尖銳的鉤子,鋒利細(xì)長足以刺穿一個人的胸膛,且不知這上面是否帶有劇毒,倘若被碰到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那妖物怕是鐵了心地要他們的命,二人剛想躲開,便被面前的蛛絲攔住了去路。
數(shù)不清的密網(wǎng)圍成了一面密不透風(fēng)的墻,一回頭,巨大的步足沖著身體碾了過來,沈珣心里“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就想提劍相抗。
面對不可估量的勁敵時,他幾乎是本能地會產(chǎn)生一種與之相搏的激情,盡管錯愕與驚懼同樣存在,但是那種違背天性的沖勁總會莫名地涌上心頭,在他處于下風(fēng)時激起一種不畏的戰(zhàn)意來。
然而,帶著傷的沈珣與實力強厚的絡(luò)新婦終究是不能比的,眼見那鉤子就要刺到身上,沈珣來不及躲避,甚至想要選擇硬接下來,岳啟一驚,想要沖上去拉住沈珣。
絡(luò)新婦早就料到他要做什么,蛛絲朝他襲來,將他們之間牢牢地隔開。岳啟瞳孔一震,他大喊沈珣的名字,幾乎破了音。
那尖銳的倒鉤強壓下來,沈珣將劍抵在胸前,感受到自己的胸腔正在被巨大的沖擊力擠壓著,他咬著牙,面部有些扭曲,心臟都快要跳出來。
僵持了片刻,沈珣最終敗下陣,他的手已經(jīng)無力再去支撐著劍,幾乎是他脫力的同時,那鉤子便刺入了肩膀里。
一瞬間劇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肩膀上的傷口甚至冒出了黑煙。沈珣眼前一白,身形晃了晃,有些站不穩(wěn),他以劍撐地,抬眼一看,卻見這絡(luò)新婦不知為何痛苦地掙扎起來,步伐紊亂,聲聲哀鳴不止。
岳啟一劍掀翻了四處亂竄的蛛絲,他冷著臉,身形極快,迅速凝聚的劍氣頃刻間砍斷了扎進沈珣肩膀里的步足。
凄厲古怪的尖叫聲從絡(luò)新婦身上發(fā)出,它像是一只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撞到了不少樹木,妖物憤怒痛苦地哀嚎起來、顫動著步足向后退去。
沈珣眼白翻了出來,肩膀又痛又麻,體內(nèi)的靈力暴走,橫沖直撞地像是要震碎他全身的經(jīng)脈,血液逆流,腦袋都充血得要爆炸了。
他痛苦地按住頭顱,下手極狠,幾乎是帶著要砸碎頭蓋骨的氣勢,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
岳啟沒料到他這般反應(yīng),慌張地沖上去拉住沈珣,試圖將他雙手箍住,兩人被發(fā)狂的妖物催起的罡風(fēng)推出去幾米,岳啟彎腰將沈珣護在懷里,佩劍從手中掙出,擋住了逼人的罡風(fēng)。
這罡風(fēng)漸弱,岳啟臉色沉了下來,抬頭眼含慍色地看向不遠處的妖物。
它顫抖著后退,像是逃命般想要隱藏起來,然而它的身體在快速地縮小,還沒有完全隱蔽于深林中就化成了一具嬌小的人身。
岳啟皺眉看向這一幕,帶著怒意的神色有些詫異,那步足上尖銳的鉤子確實刺進了沈珣的肩膀里,但是為什么絡(luò)新婦又好像受了重傷一般,他不過折去了妖物的一只步足,斷不會讓它傷成這般模樣。
思及此,他目光微怔,沈珣肩膀上的傷口已經(jīng)止住了血,那些黑煙也消散了個干凈。
“沈珣,沈珣。”
岳啟低頭輕輕喊了幾聲,見沈珣沒有反應(yīng),猶豫了片刻,剛想伸手拍一下他的臉,沈珣便忽然睜開雙眼,一個激靈,從他懷里彈了起來,抓住岳啟的手腕喊道:“你傷著沒?!”
岳啟的手堪堪停在他臉側(cè),神色發(fā)懵地看向他,繼而微微搖了搖頭,“沒有。”
“那蜘蛛呢?”
“受了重傷。”
眼見絡(luò)新婦被打趴在不遠處爬不起來,沈珣頓時有些如釋重負(fù)地吁了口氣。他體內(nèi)那些暴走的靈力已經(jīng)平息了下來,方才頭痛欲裂的片刻仿佛只是他的幻覺一般。
他有些困惑,低頭掀開一側(cè)領(lǐng)子,見鮮血已經(jīng)凝固,傷口更甚有愈合之勢。
只是現(xiàn)在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絡(luò)新婦未除,兩人也不敢休憩多久,沈珣剛要站起身,身后突然傳來巨響,回頭一看,見方才蛛絲筑起的高墻被人劈開,一群人嚷嚷著沖了過來。
阿肆和宋研兩個人大叫著,驚慌地提著劍扒開蛛絲,結(jié)果預(yù)想中駭人的大蜘蛛不見了蹤影,擔(dān)心了好一會兒的兩人正靠在一起,沈珣還半躺在岳啟懷中,一臉驚愕地轉(zhuǎn)頭看向眾人。
“你們……啊這……”
碎嘴如宋研其人,這時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來,張著嘴支支吾吾了半天,驀地沒來由蹦出一句,“你倆還挺有情趣啊!”
“……”
岳啟本垂著眼簾,神情柔和,結(jié)果宋研這亂七八糟的一句話,叫他如水的表情猝然粉碎了個干凈。
他羞憤站起身,沈珣猝不及防一屁股滑到地上,他手還拉著岳啟的袖子,茫然地轉(zhuǎn)過頭,不明所以地瞪著一雙眼睛,好笑道:“宋研你不會講話可以不講!”
岳啟見他坐在地上,雖是笑,面色卻是白的,當(dāng)即平復(fù)了心情,有些懊惱地咬了咬下唇,連忙彎腰扶住沈珣,讓他撐著自己的手臂站起來。
眾人也都奔到身旁,阿肆手搭在他的腕子上,片刻后,嗤笑一聲,譏諷道:“沒什么大礙,脫力了罷了,我還當(dāng)你怎么了,爛泥一樣癱人家懷里!”
沈珣吐了吐舌頭,極不要臉地朝她笑了一下,阿肆無語地將頭一撇,懶得瞧他了。
沈珣彎腰拍了拍身上的灰,忽然驚道:“對了,那大蜘蛛怎么樣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岳啟,疑惑道:“它為什么變成那樣了,難道是我的幻覺?”
聞聲岳啟搖了搖頭,“不是幻覺,那妖物……”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虛弱的□□聲打斷,那聲音的來源并非是他們一群人,而是正躺在不遠處的,化成人形的絡(luò)新婦。
這等強大的妖怪,本身他們一群小輩就算合力也沒法制服,但是卻不知道為什么受了重傷,妖物大多都會些迷惑人心的法術(shù),不知現(xiàn)在這幅虛弱的狀態(tài)是不是它偽裝出來的。
沈珣心中多有疑慮,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查看,那絡(luò)新婦化成的人形,突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神情凄惘又痛苦地喊道:“岳、啟……”
(https://www.dzxsw.cc/book/45545619/3094016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