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9 打臺球的林三酒在舞獅
“噢,你真的沒興趣?”
周末下午的陽光灑進頂層公寓時,任楠一回頭,頭發(fā)被陽光染黃了。他的臉隱在背光中,說:“不過你陪我多打兩次臺球的話,你肯定會喜歡的。你看,它讓人著迷之處就在于,你是在借物打物。你不直接攻擊你的目標,你只是用一股力,操縱別的東西達成你想要的效果。當你把自己從攻擊方與受襲方這個關(guān)系中抽離時,哪怕其實只是隔了兩層,也就確保了你自己的安全。”
……現(xiàn)在一想,結(jié)果他自己反而沒做到。
“喂,”NPC沒好氣的一聲喊,將林三酒從忽然浮起的回憶中拉了回來,她把注意力重新投在他層層疊疊的肥胖下巴上:“你到底是不是要換東西啊?”
她此時站在離柜臺四五步遠的地方,正暗暗打量著收費處內(nèi)部和那幾個警衛(wèi),聞言趕緊點了點頭——她不知道對方能不能從聲音上認出自己,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愿意張口說話。
“那你過來啊!”
林三酒又點點頭,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挨過去。
NPC比她還高大半個頭,身軀寬肥厚壯;離近了一看,她就覺得自己估計樂觀了,這人恐怕200斤再翻個番兒也止不住。她掂量了一下手勁兒,暗暗咂了一下舌頭。在NPC身后幾步遠,一左一右站著兩個警衛(wèi),都像一把枯枝似的,與NPC的對比簡直是觸目驚心,好像后者一轉(zhuǎn)身,他們就會被擠在墻上昏迷過去。加上后頭占據(jù)正當中的兩個警衛(wèi),就一起在狹小的正方形收費處內(nèi)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這樣一來,不管林三酒落進收費處哪里,都至少有兩個警衛(wèi)正等著她。
而且最不好辦的是,他們干干細細、一身黑衣,在一個不留神間,他們就能在目光角落中徹底融入陰影。不過,林三酒有一個優(yōu)勢:她和這些警衛(wèi)們正面接觸的時間很短,不過她從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用過進化能力。
“要換什么?”在她來到柜臺邊時,胖大男人立起一根小指,伸進耳朵眼撓了撓。
看著這個胖子,林三酒很清楚自己為什么會突然想起任楠——因為她先想到了“臺球”。
她裝作要從兜里往外掏東西的樣子,慢慢吞吞地將手伸進綴著一排流蘇的淺紅袍子下面。這袍子還是波西米亞的,因為她寬袍大袖的衣服多,最適合用來遮掩外形。
……問題一,她是否能夠單手拎起一個300—400斤的男人?
五指在袍子內(nèi)側(cè)一合攏,林三酒攥著袍子將它當頭掀下,迎面揮向了柜臺后的NPC。刺繡圖案隨著布料飄展開來,流蘇漫漫揚揚地大張在半空中,在這一刻,NPC和警衛(wèi)們的目光都被一片淺紅給遮住了——袍子尚在飛舞時,林三酒以左胳膊一撐臺面,緊跟在布料后方翻身上了柜臺。
胖得仿佛小山似的男人一激靈想要往后退,站在他身后兩側(cè)的警衛(wèi),這時卻都踏前一步,朝她迎了過來。
林三酒一眼也沒看警衛(wèi)。
她坐在柜臺上探出身子,舒展胳膊,伸手就重新抓住了半空中波西米亞的淺紅袍子——一起被抓住的,還有袍子后面、埋藏在胖男人下巴和胸口之間的衣領(lǐng)。
多虧她剛才觀察過位置,才能隔著一層布、從滾滾肥肉中準確攥住他的衣領(lǐng)。林三酒拽著它一收手,那一座沉甸甸的肉山頓時被拽得踉踉蹌蹌朝前倒了下來;她輕輕巧巧地一縮身子,修長的肢體就像貓一樣團了起來,被蒙進了袍子和NPC的陰影下——兩個警衛(wèi)在這個時候抓來的手,正好都打在了前撲下來的NPC身上。
不等胖子站穩(wěn)腳跟,林三酒一直身,將他又撞了起來;她右手仍舊攥著他的衣領(lǐng),借勢將他整個人都甩向了右邊警衛(wèi)身上。
對于問題一的答案,是可以。
她不僅能單手拎起三四百斤,看樣子好像還可以將NPC當成臺球一樣打。如果不是收費處里空間太小,戰(zhàn)力沒完全恢復(fù),她叫出老頭神的尸體也許會更方便一些;不過NPC也是一樣地好用,只要時間別太長就行。
這倒不是問題,林三酒心想,她本來就準備在十幾秒內(nèi)沖進收費處側(cè)門的。
那個枯枝似的警衛(wèi)登時發(fā)出“咯啦”一陣響,就消失在了肉山身后的地板角落里。林三酒不需要轉(zhuǎn)頭,就知道左邊的警衛(wèi)正在朝她撲來,而她的正對面,另外兩個警衛(wèi)也快沖到眼前了——被她掐在右手里的胖男人,這時才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出了一聲呻吟。
這么小的地方,居然擠擠挨挨地站了五個人,一轉(zhuǎn)身都可能會撞上誰,這叫林三酒往哪兒閃避才好?
這時再跳回柜臺外,可就太讓人不甘心了。時間上,她來不及把緊攥著的胖男人再甩向左邊、打飛左邊的警衛(wèi);她干脆腳下一蹬柜臺臺面,像子彈似的撲向了胖男人。
當她將身體在半空中蜷縮起來時,一只黑褐色的干枯手掌,恰好從她的身后一劃而過。林三酒右手拉著NPC衣領(lǐng)往下一壓,旋即松開了手,整個人像車輪般一個翻滾躍到了他的頭上,后背緊擦過了天花板,皮膚火辣辣地一熱。
等她雙腳落地、右手再次一把抓起NPC的后脖頸時,那三個警衛(wèi)才意識到她居然從頭頂上跳出了包圍圈。林三酒趕緊將驚叫著的NPC重新提拎起來,在那三個警衛(wèi)朝她一轉(zhuǎn)頭、再次沖過來的同時,將胖男人伸手往外一推,把他當成臺球似的打了出去,迎面又撞倒了其中兩個警衛(wèi)。
“疼,”
那個胖男人只喊出了一個沖上心頭的字,四肢大張著砸向了地板——自從他被淺紅袍子蓋住了視線以來,他的兩只腳就沒有站穩(wěn)過,始終在林三酒手下左右搖擺。第三個警衛(wèi)及時往外一跳,繞過轟然砸來的胖男人,揚手朝她臉上抓了過來。
林三酒手上一沒了胖男人,心里就沒了底。她急忙一貓腰,在僅差著幾厘米的時候,矮身從警衛(wèi)揮舞過來的手臂下鉆了出去,重新抓住了NPC。那警衛(wèi)現(xiàn)在肯定轉(zhuǎn)過身來了——她沒有回頭看的時間,只就勢往地上一滾,胖男人被她拽起來擋在了身前,頓時又挨了警衛(wèi)的一下抽打。
“是我!”他嗷叫了一聲。
林三酒拖拽著三四百斤的肉山跳了起來,將他攔在了自己與警衛(wèi)之間。剛才被她接二連三撞倒的警衛(wèi),這時都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這一點可與臺球不一樣——她不能把他們擊進網(wǎng)袋里,叫他們再也出不來。
那么……第二個問題是,她能拎著三四百斤的人,在如此狹小的地方舞獅嗎?
林三酒準備試試。
她將后背緊貼在角落墻壁上,通往底層的側(cè)門就在對面墻上,離她只有十來步之遙,卻被一前一后兩個警衛(wèi)給牢牢擋住了。另外兩個,分別站在她前方的左右兩邊,只等著她露出破綻,就會趁機沖上來。
林三酒踮起腳,先以左胳膊圈住NPC的脖子,右手在他后背衣服上撕開了個口子,隨即換過手,把左胳膊伸進他衣服的破洞里,從衣領(lǐng)中伸了出來。
“喂喂,還是別這樣——”NPC先一步意識到了她要干什么,然而不等他話說完,林三酒的右手已經(jīng)探下去、掐住了他的小腿。
“誰叫你面積大呢?”她以喘息般的聲音輕輕一笑。
下一秒,在他控制不住的驚呼聲里,肉山似的胖男人就被打橫舉了起來。林三酒將他扛在了自己肩頸上,半彎著腰,腳下像個加了速的陀螺一樣,朝前方飛速旋轉(zhuǎn)出去——高達兩米的肉山頓時在收費處里轉(zhuǎn)成了一道道寬闊、沉重的黑影,掛著的電話機被撞碎了、垂下來的風(fēng)扇葉被打散了、椅子被擊進了半空里;跟它們一起被砸得倒飛出去的,還有身邊包圍住她的幾個警衛(wèi)。
林三酒只打算沖進門內(nèi)就好,因此當一個警衛(wèi)撞上柜臺、一個警衛(wèi)打上墻面、一個警衛(wèi)倒在門邊的時候,她沒有追加攻擊;她橫扛著肉山,幾步搶近了收費處側(cè)門,這時攔在門口的最后一個警衛(wèi)立刻貓下腰,伸開胳膊避過肉盾,朝她的小腿襲了過來。
……她絕不會往后退。
林三酒咬牙一松手,當頭就把肉山朝那警衛(wèi)身上砸了下去,一聲悶響中,正好將他壓在了NPC底下;然而她的動作到底還是慢了半步。
那個警衛(wèi)消失在肉山底下,卻從NPC肚皮底下探出了一只枯手,恰好劃過了林三酒的腳腕。所有的力氣一瞬間消失了,視野一個旋轉(zhuǎn),她就摔在了地上——收費處之外,不知是哪兒響起了一聲低低的驚呼。
林三酒現(xiàn)在什么也聽不見了,她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了眼前。
幸好當她摔到地上的時候,她的腳腕也脫離了那只手的手指尖,力量重新涌回了體內(nèi);眼看著另外三個警衛(wèi)即將掙扎著重新站穩(wěn),她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縱身撲向了收費處側(cè)門——在不碰及對方的情況下,她把所有的警衛(wèi)都撞飛了,側(cè)門處此時難得的空空蕩蕩,正等著她去打開。
接下來的幾個瞬間,甚至比她的意識還快。她的手指握緊門把手,一擰一拉,門就被拽出了半道黑漆漆的空隙;林三酒側(cè)身一閃就沒入了門后的黑暗中,眼角余光里,幾個警衛(wèi)才剛剛朝她邁出了腳步。
門“咚”一聲在身后合攏了,她的動作停止了一息。
她進來了。
但是……媽的。
她的目光還沒有適應(yīng)眼前的黑暗,手指甚至還沒從門把手上拿下來;林三酒卻暗罵了一聲,立即轉(zhuǎn)過身、聽著外面腳步聲,用全身力量重新撞開了側(cè)門——一個沖得最快的警衛(wèi)這時正好剛剛來到門前,哪里料到她都進去了還會突然開門出來,頓時被迎面打得一歪,踩在NPC腿腳上摔倒了。
林三酒探頭出去,目光飛快一掃,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是走了嗎!”
“我剛才不是看你摔倒了嗎!”柜臺外面,一個以薄紗蒙住了半張臉的金棕發(fā)女人正躍躍欲試地在爬柜臺,一條腿搭在臺面邊緣上,聲氣又怒又壯:“我還以為你要完蛋了!”
在這么一句話的工夫里,除了被NPC壓得動彈不得的警衛(wèi)之外,其他三個警衛(wèi)都又陰魂不散地過來了。林三酒立即將門一合,在他們的腳步聲靠近時再一張,雖然沒有再次撞倒他們,卻讓他們退出去了幾步;她蹲下去一把抓住NPC的右腳腕,頭也不抬地喝道:“看不出來嗎,我沒有完蛋!”
波西米亞的動作頓在了柜臺上,一時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啊?哦,那……那我回去了?”
在NPC的驚叫聲里,林三酒迅速將他拖進了門內(nèi);她也不知道抓住NPC有沒有用,但至少可以攔一攔正像喪尸一樣朝她不斷撲上來的警衛(wèi)。“你不來的話,我早就下去了!”
“嘿,你這個人就很沒有感恩之心了,”波西米亞一只腳還踩在柜臺上,“我剛才看你危險,正猶豫要不要來救你,誰知道你自己又爬起來了……我一想,這時看見你沒事了我再轉(zhuǎn)身走,豈不是顯得我很虛偽?所以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幫忙,你怎么還這個語氣!”
在她說這一段話的時候,林三酒借用門和NPC,像打臺球一樣,又擊退了警衛(wèi)們的幾次沖擊——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和任楠想到了一起去。
不過,不管是舞獅還是打臺球,她也都沒法一直撐下去。她現(xiàn)在每一個動作都像走鋼絲一樣危險,有時警衛(wèi)的手指、身體幾乎是貼著她皮膚擦過去的;甚至有幾個瞬間,她的體力盡管沒有流失,卻也叫她猛地暈眩了一下。在這種焦頭爛額的情況下,林三酒哪里顧得上語氣好聽不好聽:“你到底是進來還是出去,趕緊的!”
“對你奶奶就是這個態(tài)度,”波西米亞一邊抱怨,一邊跳進了柜臺里,頓時叫兩個警衛(wèi)朝她轉(zhuǎn)過了頭。“你們看我干什么,看她——”
林三酒嘆了一口氣,一腳踹上了NPC的后腰,將他從門縫里踢了出去;警衛(wèi)們這時也都學(xué)會了教訓(xùn),越來越難打中了,不等胖男人沖到跟前,就一擰身都散開了。她趕緊趁這個機會,沖波西米亞喊道:“現(xiàn)在,快!”
波西米亞嘴里話多,動作卻不慢,不等她三個字喊完,人已經(jīng)沖近了一半的距離。沒想到這個時候,一直被當成盾牌用的NPC卻突然發(fā)了狠,怒喊一聲在地上打了個滾,伸手抓向波西米亞:“我記住你們了!”
他原本是一動不動趴在腳邊的,誰也沒料到他會忽然發(fā)難;波西米亞一心只顧著避開警衛(wèi),一下子就被他抱住了一條腿。其余的警衛(wèi)們都像是聞著味了的鯊魚,轉(zhuǎn)身就紛紛撲向了她。
這到底是誰來救誰的?
林三酒在心里嘀咕一聲,隨即揚手就丟出了一大片琥珀色的影子。
那是黑澤忌上當受騙的時候,被包裹進去的那一大團琥珀光暈;她剛才不敢用,是因為地方太小,生怕在它困住警衛(wèi)的時候,也限制了自己的行動空間。現(xiàn)在既然她人都站在門后了,當然就再沒有了顧忌——波西米亞、NPC頓時一起被當頭罩進了琥珀色光暈里,都成了一動不能動的蟲子。
因為NPC又胖又大,光是他一個的體積,就遠遠超過了黑澤忌;光芒在裹住了兩個人之后,從地上浮起來的時候既艱難又搖晃,胖男人的兩條腿也依然還在外頭耷拉著。林三酒咬牙將剛剛恢復(fù)起來的一絲意識力扔了出去,一口“咬住”了琥珀光團,將它使勁拽向了門口。
包裹著波西米亞的那一部分琥珀光芒先一步進了門,但是意識力這時候一滯,光就隨即卡住不動了。林三酒透過影影綽綽的棕黃色往外一掃,看見兩個警衛(wèi)站在它的另一頭,正死死抓住了NPC的雙腿。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能放走這個NPC了。
林三酒用盡了所有意識力,將琥珀光芒往回拼命一抽,門外兩個警衛(wèi)頓時跌跌撞撞被拽近了門邊;她早做好準備的右手里,頓時多出一把長刀,從上至下當空一揮——當門重重被她關(guān)上的時候,NPC的兩條斷腿也被關(guān)在了門的另一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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