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覺得你家過的怪富裕還是咋的？這剛住上瓦屋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你家還有四個娃兒要念書哩！一年的束脩和書筆紙墨哪樣不要錢？一家人吃飯穿衣哪個不要錢？還留下半頭豬，你咋不干脆把三頭豬都留下哩？把肉都吃了，吃個痛快，明年你們一家人就都去喝西北風去吧！”

　　趙全福一看老趙頭生氣了，連忙上前解釋道：“爹，娘，你們先別急，先聽俺把話說完么。”見老趙頭和趙李氏都瞪著眼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說出個子丑寅卯來，趙全福接著開口說道：“爹，娘，俺也知道，這次俺做的可能是有點過了，但是俺也有自己的想法。”

　　“啥想法？俺看你就是貪圖享受，心里一點盤算都沒有。”趙李氏嘀嘀咕咕的說道。

　　趙全福笑了笑，接著說道：“爹，你們二老也知道，咱們老趙家幾輩子都是土里刨食的人，每年地里的收成交完稅后能混個溫飽就不錯了，要是碰上老天不賞臉，可能連溫飽都難以保證。之前幾年，咱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一家人天天為了能吃飽是什么法兒都想，可是日子還是過得那樣。”

　　“你還知道以前日子不好過啊？”老趙頭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小兔崽子，這才剛過了幾天好日子，他看他那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爹……”還沒說完的話就被打斷，趙全福無奈的喊了老趙頭一聲。

　　“你個老頭子，急啥，聽老二把話說完么。”到底還是趙李氏疼兒子，瞪了老趙頭一眼，對趙全福說道：“全福，你接著說，爹和娘都聽著呢。”

　　“爹，娘，俺是這樣想的，俺們家人多，吃飯的嘴也多，無論是之前沒分家的時候還是分家自己單過的時候，大家伙兒都幫了俺家不少忙，這些，俺和娃兒他娘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俺們也不是那不知道感恩的人，只是以前日子實在是不好過，就算是俺們想表示一下子也沒有那個能力，這不，好不容易俺們今年的日子好過一些了，俺和娃兒他娘就想著怎么著也得報答報答。不然，要是窮的時候光知道拿人家的好處，富的時候光顧著自己的好日子，那讓村里人咋看俺？還不得背后戳俺們的脊梁骨啊！這樣的話，以后人家誰還能放下心來和咱們來往？爹，娘，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所以，俺和娃兒他娘商量了商量，決定留出半頭豬來，雖然是少賣了不少錢，但是眼下家里的日子還過得去，大不了明年俺們再多下些力，稍微緊一緊也就過去了。”

　　“這些年，你和俺娘也都辛苦了，俺們兄弟們也沒啥能耐，也沒能讓你們二老享啥福，多給你們送些肉過來，過年的時候你們能省兩個錢，也能吃的好一點。”趙全福知道要是二老的話，是絕對不會舍得花錢買這些肉的，頂多跟往年一樣，割一小條肉，包幾個餃子，剁幾個丸子，夠祭祀用就行了。就這些，老兩口也舍不得吃，大部分都是進了兒子或者是孫子的口。

　　“你是俺兒子，是他們的兄弟，都是一家人，互相之間幫忙照應不還是應該的啊，還說什么報答不報答的？你這不是刻意寒磣人嗎？”老趙頭還是有些想不通。

　　趙全福笑著道：“爹，有句老話說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咱們是一家人不假，但是現在俺們幾個兄弟也都有了自己的家，爹您也得為他們想想呀，他們也都有自己的媳婦兒孩子得養哩。再說了，就算不提報答，俺們日子難得時候他們搭把手，現在俺們日子好過了，反過來幫一下他們咋就不行了哩？”雖然說也就是一塊肉而已，趙全福覺得還是與之前親人們給予他們的幫助不能相提并論。

　　老趙頭聽了趙全福的話，心里的火氣下去了一些，覺得兒子說的也有些道理。眼下看來，二兒子家的日子確實是比老大家和老三家要稍好一些，那么二兒子送些東西給兄弟們也沒啥。不就是一塊肉而已嗎？

　　趙李氏聽了兒子的話，想的卻多了一些，知道二兒子這么做，固然是因為二兒子和兒媳婦兒心善，不忘本，但何嘗不是覺得心里委屈？要是自己家里能跟別人家似的兄弟姊妹互敬互愛，姑嫂妯娌和和睦睦，二兒子他們可能也不會想那么多。趙李氏知道，幾年前大兒媳婦兒做的事兒，早就已經在二兒子和兒媳婦兒心里扎了根，他們也覺得是自己欠了家里人的，所以才會日子剛好過一點，就迫不及待的想還上這份人情。

　　“全福啊，娘知道你和你媳婦兒都是好孩子，也知道你們心里是咋想的，但是娘還是得跟你說，你們有這份心是好的，但是也要量力而行，知道啥該幫啥不該幫，自己心里都有個成算。別聽旁人胡說八道，要是受了啥委屈或者是碰上啥為難的事兒，你就跟爹娘說，爹娘給你做主。”趙李氏就怕二兒子和兒媳婦兒心軟，她知道老大家的是個不安分的，見別人日子好過她就眼紅，怕她給老二家找麻煩，所以才先把話跟兒子說清楚，讓兒子知道，只要他們二老還活著，他就有兩座大靠山。

　　趙李氏不知道，她的這番話在不久的將來竟然一語成讖。

　　“噯，娘，俺知道了。您放心，俺心里有數哩。”趙全福笑著應道。

　　“那行，那這肉俺和你娘就收下了，只要你們心里有數，知道自己在干啥就行了。”老趙頭抖了抖煙袋，對趙全福說道。

　　“對了，爹，娘，你們今天晚上就不用做飯了，都去俺家吃飯吧，把大哥和三弟也都叫上，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吃頓飯。”

　　“不用了，你都送來這么一大塊肉了，夠家里人吃的了，俺們就不去你家了。”趙李氏對兒子說道。“等會兒俺把肉收拾收拾，等晚上隨便做點吃就行了。”其實要是趙全福單請老趙頭和趙李氏老兩口的話，趙李氏也沒啥問題，但是聽兒子的意思，這是要請家里人都去啊，她可是記得她剛才還跟大兒媳婦兒因為這塊肉吵了嘴，這要是去吃飯讓大兒媳婦兒知道全福家今年留了這么多肉，不知道還會鬧出啥幺蛾子來呢。

　　“娘，傳忠他娘已經在家準備著了，你們就一塊兒過去吃吧。家里剛殺了頭豬，咱們一家人在一塊兒熱鬧熱鬧。”自從分家以后，除了過年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已經很久沒有在一個桌子上熱熱鬧鬧的吃過飯了。

　　“既然孩子都這么說了，那咱們就過去吧，這肉留著以后吃也是一樣。”老趙頭見兒子都這么說了，自然也就不再推拒。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兒子家吃飯。老趙頭向來不關心這么家庭瑣碎，也沒有那么細膩的心思，自然也不會多想。

　　趙李氏還是有些不放心，“那要不就讓你爹和你大哥去，娘就不去了，俺和你大嫂在家吃吧。”

　　“娘，你們一塊兒過去吃吧，傳忠他娘準備了不少菜呢，足夠咱們一家人吃的了。省的你和俺大嫂在家另開火了。”知道趙李氏是什么意思，其實他也不想讓大嫂去，但是既然請了大哥，大嫂肯定也會想方設法的跟著去的，娘倒是能罩住大嫂，趙全福卻不想把老娘一個人留在家里不管。不請大哥吧，理兒上又說不過去，村里人也會在背后說嘴。他們一家雖然和大嫂關系不好，不過大哥對他們還是挺好的。在家的時候，他也跟媳婦兒商量過了，覺得大嫂這個人是有些尖饞耍滑，愛占小便宜，卻也不是啥大兇大惡之人，不就是一頓飯嘛，大不了他們當回聾子啞巴，不和大嫂一般見識也就是了。

　　見兒子這么說了，趙李氏也只好答應了，心想大不了她到時候多費些心，看著大兒媳婦兒點，別讓她惹事兒也就是了。

　　“行，那要不你和你爹先過去，等會兒娘把家里收拾一下再過去。至于你大哥大嫂，等快要開飯的時候讓傳忠再來叫他們就行了。”趙李氏已經決定了，等吃飯的時候把趙宋氏叫過去，吃完飯就把她帶回來。

　　“噯，行。”見爹娘都答應了，趙全福心里也挺高興的，和老趙頭先回了家。趙王氏快手快腳的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把肉放到柜子里鎖了起來，也鎖上門去了趙全福家，想著看看能不能給媳婦兒幫點忙。

　　雖然當時摔門的動作挺帥氣，但是要是這么輕易就放棄的話趙宋氏也就不會是那個讓一家人都頭疼的趙宋氏了。自從趙全福和趙李氏進了屋之后，趙宋氏就一直扒在門邊，不停的往趙李氏屋子那邊張望。她倒是想去趙李氏門外邊偷聽呢，可是自從之前趙李氏逮過她幾次后，她就不敢再去討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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