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 出嫁之日
轉眼之間,就到了公主出嫁的日子了。
有蓮真是自己一家的大恩人啊,每天看著儀如進宮接受各種訓導的時候,黛瑾就更加感激上天待自己和女兒兩人不薄,若不然的話,這樣一天天的等著自己的儀如被人變成一個合乎禮節的公主,為的就是能夠嫁往外藩去,黛瑾實在無法想象,那樣的日子到底要怎樣度過。
不過,雖然一直都知道真正會離開的是有蓮而不是儀如,可是這些日子里面,黛瑾的心里還是不好受。
一面,心里多多少少還是覺得有些愧對有蓮,雖然這丫鬟聰明伶俐得很,在太夫人面前談起替郡主和親的事情每次都顯得喜上眉梢的樣子,可是畢竟是未來有太多的未知,黛瑾真的害怕,如若有蓮在去外藩的路上,或是嫁過去之后,出了個什么三長兩短的話,那可要怎么是好,說起來,會不會算是自己為了一己之私利,害了這么個無辜可憐的丫頭?
另一面,則是時時提心吊膽出嫁的這一天不要出什么差錯。黛瑾已經拜托文俊三番五次打聽過出嫁當天儀式的所有步驟,也仔仔細細的跟有蓮在家中排演過多遍,確定了從出了順王府的大門那刻起,直到嫁娘坐到藩王的婚床上禮成之時,頭上的蓋頭都不會被掀開。可是心中,還是常常有些不詳的預感,生怕萬一其中會出些什么意料之外的差錯。
文俊幾次勸解過黛瑾,說他在魯中的時候,對于這種換新娘的事情還聽說過不少次,就連隔壁鎮子之間的親家,有時候也不會即刻辨認得出新娘到底是真是假,更何況這樣的遠嫁呢。
可是黛瑾還是常常會做噩夢,有時候夢到還沒到出嫁那天,就有幾個長著奇怪的胡子梳著奇怪的發型說著奇怪的語言的胡人來到府中,生拉硬拽的要把儀如從自己的身邊搶走。
這樣的折磨,到了真正公主出嫁的這一天,終于是快要結束了。
順王府上上下下早已是張燈結彩,除了黛瑾、儀如、有蓮和黛瑾身邊幾個極為可靠的下人之外,旁人也都不知道這偷梁換柱一事,都以為真的是明珠郡主成了明珠公主,現在要出門子去給那藩王做王妃了。
就連溫夫人等人,看著儀如從小長到大的,一想到她要一下子嫁到那么遠的地方去,都忍不住灑兩滴眼淚,闔府里面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這出嫁的這天,瑾太夫人還不知道該怎么傷心呢。
而且,朝廷派出去的和親,那是大喜事兒,就算是心里有一百個舍不得,這嫁娘的家里人也不能露出一點兒傷悲的神色來,在接親的隊伍面前,就是裝,也得裝的喜笑顏開的模樣。
順王府的人都在想著,這可真真是難為了做母親的太夫人。
誰也不知道,黛瑾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確保儀如在自己的屋子里面藏得好好的,千萬不要給任何一個不相干的人看見了身影。
而有蓮,則是天不亮就早早起身,在身邊人的幫助下穿好了大紅色的嫁衣,戴上了喜氣洋洋的蓋頭,這嫁衣和蓋頭都是宮里皇上皇后親自賞的,光鮮明艷,上面還走著金光閃閃的金線,好像能夠照得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似的。
吃過早飯,王府里面的人都過來跟儀如見最后一面,雖然蓋頭下面的其實是丫鬟有蓮,可是遮住了臉,只憑著身段步伐,倒也沒人看得出這到底是誰。
“如兒,如今你就要出嫁了,母親沒有別的話說,只望你從今以后在家要賢良淑德相夫教子,同時不忘圣恩,為了外藩和咱們朝廷的關系,要多多盡力,才不枉皇恩浩蕩……”這些話,都是說給外人聽的,黛瑾口中說著,心卻早已飄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有蓮則只是低著頭靜靜的聽著,太夫人的這番話雖然并不是出自真心,可是在她聽來,卻真的好像是來自一位慈祥而又端莊的母親。自小喪母的她,如今穿上了全京城所有女孩子都無法企及的嫁衣,又在恍惚間好像找到了屬于家的感覺,雖然對未來的艱難還是心懷恐懼,可是此刻更多的,則是對未知的興奮和向往了。
接下來,就是府里面的其他人跟“明珠公主”道別了,面對眾人的祝福、囑托,有蓮只是點點頭,從來不敢出聲,一來姑娘家即將出嫁之時害羞少言也是禮教的要求,二來,更重要的是,她的聲音口音雖然跟儀如并沒有特別大的區別,然而相比較身形來說,還是更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來的。
眼看著還不到去宮里拜別皇上皇后的時辰,黛瑾正想叫有蓮回自己的房里歇息片刻,也可以正好借機真心對她說兩句叮嚀的話,可是沒想到,門外已經傳來了車馬轎輦的聲音。
“皇上、皇后傳明珠公主與順王府瑾太夫人進宮——”
太監一聲長呼,嚇了黛瑾一跳,這明明還不到時辰啊?怎么要這么早就進宮了?
“敢問公公,皇上皇后是要公主和臣妾現在即刻就進宮么?這離著吉時還有一段時間呢。”黛瑾小心翼翼的問道。
領頭的太監回答道,“回太夫人,確實是還不到吉時,不過皇上和皇后念著明珠公主是近親,想要在公主離京之前多說兩句家常話兒,也好敘一敘離別之情,所以請公主和太夫人這就進宮。”
黛瑾的心,此刻是“砰砰砰”的直跳,她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到底是什么意圖,只是知道從來沒聽文俊說過公主和親還有這樣一個步驟,若是此刻去到皇宮里面,那離著出嫁的吉時還有至少一個時辰。
在景承和倫伶面前說一個時辰的話兒?憑著他們對儀如的熟悉程度,黛瑾十分擔心,哪怕有蓮一直都堅持不張口,也極有可能會出差錯的。
只是到了現在,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大隊人馬車轎列隊在順王府的門前,黛瑾哪怕現在想要換儀如出來,也來不及了。
罷了,她把心一橫,既然當初決定了采用文俊這個偷梁換柱的主意,就注定了要冒著這些風險,如若是真的運氣不好,那也只得認了命罷了。
黛瑾靠近有蓮的身邊,趁著沒人主意,偷偷的對她說了一句,“別怕,盡量不說話就是。”
有蓮也輕輕的點了點頭,黛瑾安慰自己道,她跟著自己身邊這么久了,從來都是冰雪聰明的,這一次,也一定可以不出岔子。
皇宮中的皇后已經快要等不及了。其實皇上并不想要提前召見公主母女二人進宮敘話家常,他知道自己對黛瑾、對儀如都有太多的虧欠,從點頭同意藩王的求娶那天開始,他就沒有哪一天不是帶著內疚入睡的,所以,真的見了黛瑾和儀如,他反倒是不知道該要從何說起了。
景承心里想,也許黛瑾早已經恨透了自己,把她的心肝寶貝女兒遠嫁到那樣遙遠苦寒的地方,只怕黛瑾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要再多見自己一面,多跟自己說一句話了。
所以,強迫著她們母女來敘什么家常,又是何苦呢?他雖然不得已做出了傷害黛瑾的決定,卻依然不忍心親眼看到她送女兒遠嫁這樣的痛苦。
景承不愿跟黛瑾母女見面的原因,也就恰恰是倫伶想要快快見到她們的原因。
這些天,得子的喜悅固然讓皇后娘娘樂不可支,不過除此之外,她更大的盼頭,就是等著看姑母和儀如要怎樣為了和親的事情受苦了。憑著自己想象,倫伶已經可以描繪出順王府內陰云密布,黛瑾母女天天面對面哭天搶地的情景,真是讓人只是想一想就心花怒放呢。
不過,過了些日子,倫伶就不滿足于只是憑借自己的想象了,她派手下人悄悄的去打探,以關心順王府給公主準備的嫁妝為由,打算問問姑母是否已經傷心欲絕了。
沒想到,下面人回來回她說,府里面看起來一切風平浪靜,雖然偶然能看得出有那么些許憂傷的氣氛,可是瑾太夫人還是該吃吃,該喝喝,并沒有顯得過分悲傷。
而另一方面,每日來皇宮學禮儀的儀如,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即將離家遠行的女子,她好像真的只是在準備被封為公主而已,平靜而沉著。
倫伶心說,這母女兩個,還真是相似得緊,不管是怎樣的傷心,都不愿意表現給外人看吧?那好,本宮倒是要看看,你們這強撐,能撐到了什么時候!
于是,她擅自決定,讓黛瑾帶著儀如,在出嫁大禮之前,先到皇宮內院里面來,好好的坐下來聊聊天。
說是敘敘家常,倫伶心中想的,是讓她們母女在最后分別的時刻,也不得不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樣一來,若是二人痛哭流涕,那自然可以以大喜之日不詳之聲為由,給黛瑾小小的治個罪,就算是不能將她怎樣,也可以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現眼。
而如果二人依然足夠堅強,硬是能夠強顏歡笑,那么,尤其是對于那個做母親的而言,一定是非人的痛苦。
這么想著,倫伶沒經過皇上同意,便派了人到順王府來提前接公主、太夫人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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