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花魁心事
黛瑾被自己猜想嚇了一跳,難道,綰綰姐姐,對景承是有心意的?
不會吧,如果當真如此,當年她又怎會讓我與景承相見?
可是若不是如此,她口中的所有理由,似乎都不只是不愿傷害無辜的景舜,而是不愿牽連到景承,不愿我利用景承為楚家報仇。
認識綰綰多年,在黛瑾心中,她一直是一個見多識廣,處變不驚的形象。
今天她突然這么激動,比之當年為了謝敏而產生嫌隙的時候,更加多了好幾分的義憤填膺和關懷心切。
如果不是動了最深的情,又怎至于如此呢?
黛瑾猜想確實沒有錯,只是,連綰綰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對景承的感情。
綰綰一直覺得,當年,若不是景承出手相救,自己也許早就不知淪落到了什么樣的地步,因此,對于景承,不論懷有多少感激之心,都是應當的。
可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最初,也許是最近,這份感恩之心,更多包含的是對景承的關心和牽掛。
因為自己青樓女子的身份,綰綰自始至終都沒有產生過一丁點兒得到景承的念頭。更何況,她比誰都知道,在景承心里,那個多年以前種下的情種,分量是有多么重。
所以,綰綰曾經十分努力的想幫助景承可以得到屬于他的那一份幸福,而就算他最終還是得不到,綰綰也只是暗暗的希望他和黛瑾都可以各自過得平安。
對于黛瑾,綰綰是憐惜的。
只是到了今天,黛瑾為了一己私欲,連暗害一個無辜的小孩子都在所不惜,而且還打著景承的名義,讓綰綰心中十分不悅。
她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如果繼續下去,到底是在幫助景承,還是陪著黛瑾一起,利用景承給楚家報仇。
每當想到黛瑾并不鐘情于景承,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景承為她神魂顛倒,赴湯蹈火,綰綰都只得對情緣這兩個字一聲嘆息。
然而她沒有發現的是,這份束縛了景承多年的情緣,也無聲無息的束縛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正當綰綰義憤填膺的說得黛瑾無言以對的時候,景承已經靜靜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綰綰姑娘。”
景承最平靜不過的一聲稱呼,差點兒讓綰綰心都從胸口跳了出來。
說起來,兩人也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景承自從順著黛瑾的意思,走上了奪嫡這條路開始,行事說話都格外小心謹慎,別說是綰綰,就是隨便的什么歌妓,他都不會輕易近身。
只有萬無一失,才有一線生機。
綰綰多次來府,也都只是見得到黛瑾,因此,即便心有所愿,也只得跟最想見的人身處同一所宅子里,知道他一切平安,卻不能見到面。
此時相見,自然是心內波濤洶涌,縱使是鳳鳴閣花魁,也難免一時語塞,不知所措了。
“淳王爺,你什么時候來的!?”大驚失色的,不只是綰綰,還有黛瑾。
她不知道景承聽到了多少,如果自己跟綰綰所說的計劃,都讓景承聽了去,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我,我都聽到了。”景承知道,黛瑾想問的,并不是自己什么時候來的,而是自己是否得知了她們的計策。
黛瑾輕嘆一聲,雖然這一切的計劃,都是為了能讓景承順利得到儲位,可是不知為何,這些機關算計的害人之事,黛瑾并不想讓景承知道太多。
也許正如綰綰所說,自己明知道所做一切并不是為了景承,而是利用景承作為一個工具罷了,因此,這些事所必經的那些傷天害理,就讓自己承擔好了。
如果景承為了這份情意,不僅僅要隨時擔著丟掉性命的風險,還要隨時面對良心的拷問,就連黛瑾,也是過意不去。
“不要緊的,這些事,本就該有我一份,何必要你獨自承擔呢。”景承看出了黛瑾的心思,走上前去,輕聲安慰道。
綰綰看著景承對黛瑾還是一如既往,不由得暗暗長嘆,難道,真的為了黛瑾,連他,也愿意害人了么?
只見景承又轉過身來,對著綰綰說道,“綰綰姑娘,不知我家太夫人的請求,對綰綰姑娘來說,是否太過為難了?”
綰綰聽他口中對黛瑾直呼“太夫人”,不禁覺得十分諷刺,可是看景承一臉平靜,似乎那稱呼無論為何,都不能攔得住他對黛瑾的關心之切。
“淳王爺,你既然都聽到了,也該知道,她要我做的,可是那傷天害理的事兒啊!”綰綰話中,已是幾乎帶了哭腔。
這么多年以來,似乎還沒有什么人,什么事兒,能讓堂堂的鳳鳴閣花魁,京城中數一數二的紅倌人盧綰綰,這么憂心如焚,又無可奈何。
景承依然是一臉平靜。
他起初聽到黛瑾所說的那些話時,心中自然也是一陣錯愕。
雖然跟景舜沒有什么兄弟手足之情,可是畢竟也是名份上在那兒擺著,同宗同源,多少還是難以下得了這份狠心。
更何況,正如綰綰所說,景舜是個孩子,一無所知的孩子。就連在奪嫡這件事情上,似乎也一直是他的母親謝貴妃為他代勞,他自己,則是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做過什么。
景承沒有把他當成過敵人,他曾經甚至想過,如果以后真的是自己贏了,那么也還是要好好的善待景舜。
可是接下來聽到黛瑾和綰綰的那番對話,景承卻好像突然釋懷了。
綰綰說黛瑾利用自己,說黛瑾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給楚家報仇,說黛瑾從來沒有回報過自己的情意。這些,景承都聽到了,也都不得不點頭認可。
可是他自己也暗暗的問了自己一句,為何這所有的事,自己都早已了然于胸,可是卻依然義無反顧呢?
還不是因為鐘情于她,此生難變。
說這是孽緣也好,說這是劫難也罷。景承只是不得不對自己的內心承認,看到黛瑾著急絕望的時候,就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心甘情愿。
“所以,姑娘是無論如何都不愿的么?”景承不知道綰綰對自己的心意,他只知道,如果黛瑾想要做的這件事,只有綰綰可以做到,那他也理應陪著黛瑾一起,力勸綰綰。
“淳王爺,也想要我幫著加害三皇子么?”綰綰沒有回答景承的問題,反倒是問了景承一句。
景承不語,只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哪怕這是極兇險,就算事成,也是要遭報應的事兒?”
景承依然是點了點頭。
“哪怕淳王爺心里清楚,自始至終,這奪嫡之路,不過是為了楚謝兩家的舊年恩怨?”
景承張口想解釋什么,不過并沒有出聲,還是點了點頭。
“而且淳王爺也知道,黛瑾姑娘,您府上的這位太夫人,從最開始就沒有與您相伴一生的情分,如今更是不可能?”
景承接著點了點頭。
“就算事情不成,身敗名裂,淳王爺也在所不辭?”
景承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更重的點了點頭。
一連串的問題過后,綰綰再也想不出別的話來,兩眼緊閉,撲簌簌的滴下兩串淚珠來。
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對黛瑾說不,可是面對景承,她之所以會不停的提問,就是心中有一點點僥幸的祈愿,希望其中的某一個問題,可以讓景承產生猶豫。
因為只要景承猶豫,只要景承說,也許這不是個好主意,我們放棄吧,那么綰綰,就可以一身輕松的離開這里。
可是他沒有,他每一次點頭,都好像比上一次更加堅定。
而面對他的堅持,綰綰似乎沒辦法像拒絕黛瑾那樣,瀟灑的再一次說出不可能。
這是為什么?
她閉上眼睛的時候,腦中就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真的是為了當年的相救之恩么?可是如果是那一份恩情,早在安排景承和黛瑾見面的時候,就也算還清了吧。
不是,不是感恩之心。
綰綰明白了,這么多年,自己一直以為早就被風月場埋葬了的那顆懷春之心,居然在今天萌發了。
而萌發的對象,偏偏是一個最不可能的人。
如何讓人不傷悲!
她流淚,是因為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有一千一萬個理由拒絕,可是話到嘴邊,卻就是說不出來。
當綰綰睜開眼睛的時候,意外的看到景承竟然雙膝跪在自己面前。
景承看出了綰綰心中有所松動,他自然是不知道她內心中波瀾起伏的情緒,只是以為多一個人請求,就多一分讓她點頭的可能。
既然眼見著綰綰從剛剛的憤然拒絕,變成了猶豫痛苦,景承就更加愿意不惜一切代價的再努力一把了!
人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這一跪,希望綰綰姑娘能夠看到這價值黃金的誠意吧。
“景承懇求姑娘,相助景承,相助淳王府,相助我家太夫人這一次!”
綰綰心中,那一千一萬個足以用來拒絕的理由,就好像一座堤壩瞬間崩塌,而猛獸般的洪水瞬間泄閘而出。
她幾乎是沒等到景承話音落下,便忙不迭的說道,“好,好,好。我答應,我全都答應就是了。淳王爺請快快起來,民女承受不起。有什么吩咐,請王爺和太夫人吩咐便是。”
景承欣喜,他只覺得,難得自己的一個舉動,能夠幫得到黛瑾。只要這件事能做成,黛瑾就能得到她多年以來最想要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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