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最后交鋒
“瑾夫人來了,還不起身相迎?”采芝和采萍面對病床上的熙云,可真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留。
熙云苦笑,本以為是自己和黛瑾互相爭斗了這幾年,誰知對方似乎什么都沒做,便換來了一個連身邊侍女都可以仗勢欺人的好光景。
熙云甚至不想抬頭看著黛瑾的眼睛,她不知道自己即將會看到一個什么樣的神情,但她知道,無論是什么神情,都會讓自己無比心堵。
“喂,說你呢,夫人這么不容易來看你,也不知道跟夫人請個安,什么時候這么不懂規矩了?”侍茗想起曾經跪在雪地里的黛瑾,也想插幾句話出出氣。
“罷了。”黛瑾擺擺手,“你既然身上不好,就歪著吧。”面對現在的熙云,她本就無意難為。
翠痕給黛瑾搬了一張椅子,那也是整個屋中,唯一像樣一點的椅子了。
“你們都出去,在門外伺候著吧,有什么事,我會叫你們的。”黛瑾想著,不管今天兩人之間想要說些什么,有旁人在,可能都不能隨心所欲的說話。
黛瑾來到這里,并不是想要跟熙云擺主子的款,更不想炫耀自己勝利者的姿態,因此,不需要多余的觀眾。
等著丫鬟們都一個個退出房門外了,熙云才第一次抬起頭來。
沒有了別的人,似乎兩人的關系還能稍微平等一些。甚至,有些找回當初在皇宮內院里,等待面圣時候的那種關系。
黛瑾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話開場,一邊猶豫著,一邊環顧四周,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畢竟是王府的屋子,要說家徒四壁,那還是太夸張了些,不過不管是窗紗還是幔帳,都能看出是很舊的款式和花色,床上的被單,也好像洗過了很多次,桌椅板凳,杯碗盤碟,無一不是極簡樸的。
這樣的日子,她王熙云應該是頭一次經歷,不過對于黛瑾來說,可是一點兒都不陌生。
熙云看著黛瑾眼神,口中幽幽的吐出一句,“終究,還是你贏了。”
黛瑾收回目光,看著熙云,想了一想,回答道,“你真的覺得,我跟你,一定是有一人贏,有一人輸么?我何曾跟你相爭過什么,哪里來的輸贏呢?”
熙云冷笑一聲,“你若不曾與我相爭,我怎會落到今天的地步?我不是輸給了你么?瑾夫人,你若是想來看我的笑話,今天你盡管看個夠,若是還來跟我說些客套話,可就免了。”
黛瑾搖搖頭,自己今天本有一萬個理由不必來,既然來了,那就既不是想羞辱熙云,更不是來說什么客套話。
那,到底是來做什么呢?
這一瞬間,黛瑾終于想明白了,每每想到最初的最初,心中都還是有個疑問,為什么?為什么一次又一次你都要害的我那么慘?
雖然就算知道了問題的答案,對于現今的生活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可是始終是對過去那么多堅信困苦的一個交代。
今天,到底是要問出這個問題了。
“王熙云,你想多了,那些個意思我都沒有。”這一稱呼,叫的熙云一愣。
她叫我王熙云?竟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王妃,到夫人,到姨娘,到王氏,身邊人對自己的稱呼一變再變,唯有王熙云這三個字,很久沒有聽到過了。
可是今天的黛瑾,竟然稱呼自己為王熙云,沒有羞辱,也沒有假惺惺的客套,就是原模原樣的名字。
“我只想問你一句話。”黛瑾說的淡淡的,“你,到底,為什么,恨我,害我?”
熙云一愣,沒想到原來黛瑾一個大肚子孕婦,跑來自己這不吉利的地方,竟然是問這么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差點兒讓熙云笑了出來。
“這有什么好問的,你難道不知道么?”
“因為在皇宮中我對你說過的話么?我維護謝敏妹妹,哦不,是貴妃娘娘,而得罪你的話么?”
“哈哈哈。”熙云突然爆發了一陣奇怪的笑聲,“瑾夫人啊瑾夫人,你把我當成什么了。對,你剛進府的時候,我是有些記恨你當初對我不敬的那些話,可是那時候你是王侯小姐,就算說我些什么,也是正常,我豈是那么無聊的人,為了一句話,花那許多功夫在你身上。”
“那,你是為了什么?”
熙云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黛瑾,“你當真不知?還因為我當時就看出,你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你是要來這王府里跟我爭上下的人物。當初在后宮選秀的時候,我輸了你一次,我不想再輸你一次,王爺是我的夫君,順王府是我的家,我不想輸給你。當然,沒想到,我到底還是輸了給你。”
黛瑾聽到這話,也愣住了。
以前一直以為熙云是無來由的恨自己,或者說,是為了一點點年少時的小事恨自己,
今天才知道,原來在熙云的心目中,一直以為自己和她一樣,把這順王府和王爺的寵愛,當做是天大的事情。
真是笑話啊,黛瑾心里苦笑,當初以一個奴婢身份進入王府的時候,自己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向上爬,只是想著怎么了卻余生罷了。
就算是到了后來,被王爺盯上,自己也從來沒有稀罕過他的所謂“寵愛”,也沒有想過要做這王府的女主人。
而且,也許熙云不知道的是,黛瑾所有得到過的來自王爺的寵愛,都是有著很大的犧牲作為代價。如果說不是因為造化弄人懷上了王爺的孩子,黛瑾現在寧可做回婢女,也不想要什么王爺的寵愛。
如果說,現在的黛瑾,對于自己的身份有一點兒在乎的話,那也是希望可以通過自己,幫助到哥哥,幫助到楚家重興門楣罷了。
只要能達到這個目的,王爺對自己怎么樣,真的不重要。
夫君?黛瑾心目中,早已死了這條心。
“王熙云,你錯了。我從來沒把王爺當夫君,我也從來沒把順王府當成是自己的家。我真的沒想跟你爭這些,從前,我什么都不在乎,現在,我在乎的是我的孩兒、兄長、母親。“
熙云對這個說法,似乎有些驚訝,也似乎有些不屑一顧,“你現在已經贏了,當然是說什么都行。你不在乎?這世上哪有女子不在乎自己一生是不是有個男人可以依靠的?”
黛瑾心中又一次苦笑,是啊,這世上哪有女子,不在乎能否有個可以相伴一生的如意郎君呢。
自己不是沒有在乎過,甚至可以說,自己曾經幾乎就要得到過。
現在看來,似乎文俊并不是一個那么完美的男子,他過分謹慎,他優柔寡斷,他膽小怕事。如果現在重新認識他,也許黛瑾一點兒都不會對他動心。
甚至,相比較而言,景承比文俊,不管是對待黛瑾的態度,還是對待其他事情的能力,都要好得多了。
可是自從知道了沒有辦法與文俊共度一生之后,黛瑾心中,就不再有對于如意郎君的幻想了。
別說是王爺這樣老邁貪色又性情古怪的人,就是當年的許晉,后來的景承,都沒有激起過黛瑾的向往。
而熙云,居然還在以為自己圖的是對王爺的那一份依戀,真是有點好笑了。
反正今天事已至此,屋內沒有別人,倒也也不妨跟她講出實話來。
“王熙云,你說的沒錯,我曾經也是盼過有一個如意郎君和一個和和美美的家。可是那個愿望,早就破了。你沒試過家破人亡,自然也就不知道,一切落空的感覺。不怕實話告訴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其實這世上,我最恨的人中,有一個,就是王爺。”
“你說什么!?”熙云張大了嘴,簡直不敢相信,王爺面前最得寵的女子,居然在自己的面前說,最恨王爺?
“正是。我想要的東西很多,可是我最不稀罕的,就是王爺的真心寵愛。現在,我需要他,來保全我的孩兒,僅此而已。但是,我恨他,他傷害了我太多,也耽誤了我太多。”
熙云閉上眼睛,腦中一片混沌。
如果黛瑾說的都是真的,那么自己難道一直以來,都是錯了?
熙云以為,黛瑾和自己一樣,想要的是王爺獨一無二的重視,因此兩人之間,必定是一場你死我活,有我無她的爭斗。
所以她那么害怕黛瑾有一點點權勢,她以為,黛瑾得寵后所要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置自己于死地,就像后宮中一樣,被專寵的,只能有一個人。
可是這樣聽來,黛瑾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敵人,因為到頭來,兩人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同樣的東西。
也許熙云從來不是黛瑾的敵人,不過黛瑾一直都是熙云的敵人。
熙云用顫顫巍巍的聲音說道,“你是說,如果我從來不曾招惹于你,你就不會把我弄到這般境地?”
“我沒有把你弄到這般境地,是你自己害了自己。”黛瑾一字一句地說到。
沒錯,是我自己。熙云心想,這就是,作繭自縛四個字的意思吧。
可是,如果再來一次,就算知道黛瑾并不想與自己相爭,熙云心知,自己還是會這樣做。
因為她不能夠安于一個王妃的位置而已,她要的是王爺的心,一旦王爺的心給了別人,她怎么可能甘心坐在王妃的位子上眼睜睜的看著?就算是冒著丟掉一切的風險,她也要嘗試去奪回屬于自己的專寵。
最讓熙云心痛的是,自己幾乎丟掉性命去爭還沒有爭到的那份寵愛,黛瑾不僅輕而易舉的得到,而且完全不稀罕,甚至壓根兒不想要。
真是造化弄人吧。
熙云不由得懷疑其自己這么些年來所有的辛苦,到底有什么意思。
看著熙云的沉默,黛瑾也沉默了。
也許碰上王熙云,是自己的命苦,可是轉念想想,就算沒有碰上熙云,大部分的女人,都是會類似的把自己當成敵人而防范、甚至是加害。
不知過了多久,黛瑾從屋內走了出來,既然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沒什么好過多停留的了。
回頭最后看一眼這間小屋,不知道,熙云是否會真的就這樣在這屋里終老一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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