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變故(上)
宋昱推門進屋:“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程岫說:“他堵我。”
宋昱低頭看肋骨旁的小豆丁,胸口升起一股類似寶貝兒子被隔壁熊孩子欺負的憤怒感:“什么時候?在哪里?幾次了?你怎么不早說?”
“兩次。我不理他。”程岫傲慢地說。
宋昱說:“他是曹燮?”
程岫搖頭:“不是。”
宋昱抓著門把的手微微一緊,才將門關上:“你確定?”
程岫說:“曹燮永遠把自己利于不敗之地、無危之境,除非競技場內部混入了五百個機甲戰士,周圍埋伏一支萬人軍隊,上空停著兩艘二十四小時對準競技場的星艦,才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讓他屈尊紆貴,來這里露一面。當然,像你這樣沒有每小時洗三次手的衛生習慣的人是無法獲得與他握手殊榮的。”
宋昱道:“……你黑得很地道。”
程岫道:“只添油加醋了一點點。”
宋昱說:“你怎么知道他要殺你?”
“他親口說的。”
“他威脅你?”宋昱眉毛又豎起來了。
程岫說:“嚴格說是恐嚇,在我稚嫩而脆弱的心靈上撒一把胡椒粉,讓我的人生充滿了各種辛酸苦辣,從而對生存的意義產生懷疑,滋生出自我毀滅的*。”
宋昱說:“他真是太不了解你了。”
“沒錯!我吃辣!辣子雞!酸菜魚!麻辣鍋!酸辣粉!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都辣得老好吃了!”
宋昱無語:“偷走你的卡,你才會生無可戀吧?”
程岫說:“還有你的卡。”
“……”宋昱說,“我不明白他為什么一定要殺你。國內糧食沒有緊缺到要殺吃貨的地步吧。”
程岫說:“也許是繼承了曹燮的意志吧。那張臉一看就知道來自同一個產地。”
宋昱說:“總而言之,你小心點。”
程岫難得沒有反駁,點了點頭。
“晚上吃什么?”宋昱一句話化解略緊張的氣氛。
程岫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拿著菜單精挑細選。
宋昱問:“常勝龍面?”
程岫不滿:“這是打發我的必選嗎?誠意在哪里?”
“價格上。”
當晚,兩人各捧著一碗常勝龍面,對坐著吃。
程岫“窸窸窣窣”,吃得飛快,一碗下去,宋昱筷子卷著面才吃了兩三口:“吃面這么小家子氣,跟誰學的?”
宋昱說:“我媽。”
程岫抓了個鴨腿繼續啃:“你媽一定很有魅力。宋恩平這個人,穿著軍裝人模狗樣,脫了軍裝就剩下狗樣。摳腳放屁挖鼻孔,樣樣都來,最吃不消禮儀規矩。”見宋昱停下嘴看著他,又安慰道,“沒關系,你繼承了他的洗澡睡覺換衣服,也算家學淵源。”
宋昱說:“我從小跟著我媽,沒見過他幾次。”
程岫好奇地問:“他們怎么認識的?”
宋昱停住筷子:“我媽是宋夫人的同學。”
程岫仔細打量他的臉:“你媽是楊白雪?”
“你認識?”宋昱警惕地皺眉,“不要說我媽也追過你。”
程岫神色古怪地搖搖頭:“那批實習生里,她是唯一一個對我不假辭色的女孩子,一直以為是欲擒故縱,沒想到她喜歡宋恩平。”
宋昱沉默了會兒說:“她很后悔,破壞了宋夫人的幸福。”
程岫無話可說。作為一條光棍了一輩子的百年魔導師,他實在沒法評價坐擁齊人之福這種事兒。
宋昱突然好奇道:“你結婚了嗎?”盡管正史野史都沒有提到程岫有緋聞,但他這樣的大人物,要隱婚一定能隱得滴水不漏。
程岫說:“沒有。”
“為什么?”
“未成年。”
宋昱:“……”
因為曹琋的“威脅”,宋昱將程岫保護得密不透風。程岫被憋得喘不過氣來,終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他擋住想要跟進來圍觀自己上廁所的宋昱:“雖然是xl,但我一個人舉得動。”
宋昱說:“想想你上輩子是怎么死的。”
“那時候我穿著兩條褲子。”
“手段總是與時俱進。”
“我不信他們會從馬桶里鉆出來。”程岫趁宋昱不注意,閃身進入最后的,回身一抬頭,正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程岫:“……”現在喊救駕,會不會太沒面子?
曹琋將食指放在嘴唇上。
門外,宋昱的腳步聲退出廁所。
程岫瞪著他。
曹琋笑了笑,轉過身面壁,但是耳朵高高地豎起,等身后傳來水聲,雙頰微微地紅了,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程岫飛快地解決完問題,轉身就要開門:“再見!”
曹琋按住門:“你還沒洗手。”
程岫說:“我一般就舔一舔。”
曹琋:“……”
程岫揚眉,惡心就快點滾開。
曹琋突然抓起他的手,往自己的嘴巴湊去。程岫變色,抬腳就踢他的膝蓋,曹琋身體一側,手里微微用力,將程岫轉了半圈,鎖在自己的懷里。
體型、體力是硬傷。程岫轉著眼珠,分析著目前的形勢和脫困的策略。
曹琋說:“我只是想幫你洗手。”
“我還沒有老到不能自理。”
“現在是我更老。”
林贏當年經常借著比曹燮大四年倚老賣老,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連年齡都能后來者居上。
程岫對這個不靠譜的世界無語。
曹琋抱著他走到洗手臺邊,握著他的手指,仔細地沖洗。水混有清潔的藥水,隨便沖一沖就能干凈,他偏偏用指腹將程岫每寸皮膚都摩挲了一遍,附帶輕輕的按摩。
程岫瞇著眼睛享受:“你怎么會在這里?”上廁所都被堵個正著,讓他不得不考慮起自己在廁所被暗殺的可能性。也許宋昱的貼身保護是很必要的,畢竟,他一點都不想自己的遺體在半裸的情況下被發現。
“上廁所,你喜歡最后一格;去餐廳,你喜歡坐靠窗的角落;吃蛋糕,你喜歡水果和巧克力最多的那一塊;吃雞蛋,你喜歡……”
“停。”程岫將手從他的掌心里抽出來,轉過身。
曹琋退后半步,好讓兩人目光相對。
程岫說:“暗殺我的行動,你有份嗎?”
曹琋臉色微變。
他似乎并不是想要的答案,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拋出來:
“馬哈星系建立自衛軍……”
“增設集團軍,削弱司令軍權……”
“從軍需調撥教育經費……”
“削減軍人轉業金……”
“這些你參與了嗎?”
程岫抬頭看著曹琋失去從容淡定的蒼白面容,緩緩道:“不說這些。讓我背上‘殺人魔王’‘美譽’的關鍵性一票,總是你投的吧?史無前例的七星上將在別人眼里是榮耀,對我來說,卻意味著無論立下多少軍功,我的人品都備受質疑,永遠止步于‘元帥’前。”
曹琋嘴唇微張,正要說話,就聽到宋昱腳步聲漸近。
“這就是我的態度。”程岫壓低聲音說完,快步推門而出。
宋昱目光掃過晃動的門,只看到一片黑:“這么久?”
程岫說:“年輕,量大。”
宋昱:“……”
兩人從廁所出來,在走廊里走了幾步,宋昱突然轉身往回走:“我也去一趟,很快。”廁所里依舊毫無動靜,沒人進,沒人出。
宋昱走到最后一格,推開門,燈自動亮起,正對門的橢圓形鏡子只照出他一個人的臉。
他目光在廁格里掃了一眼,反手關上門。
程岫站在門口,聽著里面嘩啦啦的水聲,等宋昱洗完手出來,立即抗議:“你每天站在外面能聽到這么多精彩的情節?太猥瑣了!”
宋昱:“……”
程岫說:“要不自備耳塞,要不撤軍三里。你自己選擇一下。”
宋昱說:“你可以自行降噪。”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
廁所靜了會兒,中間的廁格門無聲打開,一個人緩緩走出來。
程岫的教育事業招生時挺順利,但開課以后,矛盾就出現了。倒不是程老師水平不夠,學生不服,而是程老師水平太高,嘴巴太毒。被一個比自己小一輪多的小孩罵得狗血淋頭,還一個詞都反駁不得,心里別提多憋氣。
久而久之,來上課的人越來越少。
反正錢提前收了,少雕幾棵朽木,程老師表示更開心。
既然學生少了,時間自然就多了,宋昱為了看緊他,不得不將他系在褲腰帶上溜達,沿路遇到的人都羨慕他們兄弟感情好。有兩次還撞上了曹琋,許是上次的話起了作用,對方沒有湊上來,程岫樂得視而不見,倒是宋昱渾身的汗毛都起來了,防御全開,直到對方消失在視線中才作罷。
沒有了曹琋,日子變得越發平穩。
宋昱成功擊敗了一位“護法”,取而代之,摩拳擦掌地準備在下一次王座挑戰賽里大顯身手。這幾場大戰,也終于為他積累起人望,有了一撥小弟,人數雖少,卻是好的開始。為了拴住他們的心,程岫甚至當起了“賢弟”,大方地分出零食收買人心。
與此同時,競技場內的氣氛也在微妙的變化著。
程岫隱約察覺是付晨曦或霸王五人組在背后做了手腳,卻沒有直接證據,直到有一天,聽到宋昱的小弟們偷偷摸摸地商量著造反,才知道付晨曦的招兵買馬開始半公開化了。
果然,下次付晨曦召開內部會議,地點就從女廁所升級到了小會議廳,人數也翻了三番。
在一群熟人假惺惺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紹之后,付晨曦發表演說。
上位者收買人心,不外乎告訴你,你參與的是一份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偉大事業,事成之后我會得到什么,而你又會有多少好處。
付晨曦也不例外。
他說得還特別誠懇,先介紹了一番自己的處境。
“我和霸王五人組同為余先生手下,我負責競技場和星球的運營,他們負責人員招收和培訓,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本來相安無事。偏偏他們要得寸進尺,先要去了星球的運營權,現在又要染指競技場,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實在是無可奈何。”
然后開始畫大餅。
“我付晨曦在此立誓擔保,只要我掌握了dh33星球,絕對不會虧待各位,到時候你們要留下,我無任歡迎,一定安排適合的位置,你們要走,我也不會阻攔,一定安排妥當,保證你們后半生無憂。”
餅上芝麻放得多,聞起來特別香甜,看諸人臉色,顯然光聞著就陶醉了。
會議結束,眾人陸陸續續往外走,宋昱又被單獨留下了。
付晨曦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惡戰在后面,當務之急,是保存實力。”
程岫覺得付晨曦這些日子一定天天熬夜,臉色憔悴了,語氣沉重了,連神情都透著一股滄桑,再沒有初見時的瀟灑自如。
宋昱直截了當地問:“你不希望我挑戰花影?”
付晨曦微微一笑,終于有了昔日的翩翩風采:“我不希望任何一個自己人在關鍵時刻受傷。”
宋昱不置可否,以程岫對他的了解,估計是沒聽進去。
從會議室出來,程岫說:“其實,機甲王座也沒什么好坐的。”以宋昱的身份,可能真的是護法更適合。自從他當上了護法,就很少比賽了。花影一共四個“護法”,他被認為是最難攻克的一個,所以“英雄們”都可勁兒地往其他三人那里蹦,他自然就閑了。
宋昱說:“漲薪水。”
程岫立刻說:“你放心大膽地往前沖,我保證做好后勤工作,讓大家一起吃好喝好。”
人生有了奔頭,笑起來都帶著光暈。
程岫帶著金光回來時,就看到門前蹲著一團黑氣,上下打量了幾眼,才認出本尊:“藍毛?哦,不藍不好叫了。胡舒?”
頭發染回正常顏色的胡舒一臉的受寵若驚,顯然沒有想到他竟然記住了自己的名字:“你,你們有空嗎?”
程岫好奇他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整個人氣質都變了,大方地開門請他進去。
胡舒有些局促,不等程岫和宋昱落座,就問道:“你們能不能去付先生面前幫忙說說好話?”
程岫說:“你做了什么壞事?”
“不是我,是葉王座,葉子河。”胡舒憤憤然地說,“他被花影囚禁起來了!”
這事兒要追溯到葉子河被花影搶走機甲王座的時候。花影和葉子河之前好得快穿一條褲子,連住房都在一起,現在翻了臉,葉子河無處可去,胡舒就趁機把人帶自己屋里去了。他對葉子河原本是狂熱粉對偶像,崇拜是崇拜,但不了解,真正相處下來,才發現葉子河為人淡泊平和,非常難得,不由得更加上心,整日里都圍著他打轉,雖然為花影的背叛憤憤不平,卻暗地里有些感激這場變故,讓自己有了靠近他的機會。
如此過了一個月,花影突然帶著人找上門,強行將葉子河帶走了,胡舒跑去要人,反被揍了一頓。
程岫看他的臉,果然有被揍得痕跡。
胡舒說:“葉子河輸給花影是因為機甲被動了手腳!他的實力絕對在花影之上,只要給他一點兒時間適應新的機甲,一定能夠重回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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