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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悠遠浩瀚的星空,漫天的星斗,夜幕沉重地壓下來。

  慘白的月色下,徐嘉衍修長的身影倚著車門,背脊微微曲著,指尖夾著一支煙,抽了一半,煙霧裊裊,在他落腳的周圍,數不盡的煙頭。

  他似乎等很久了。

  蘇盞看到他的一瞬間,神色平淡,揉著脖子的手停下來,隔著淡薄的夜色,兩人視線在空中對上。

  他看向她的眼里,深沉冷峻,眼梢帶著一絲兒難以察覺的痞氣,很容易勾起往事。

  她看向他的眼里,淡漠冷靜,湛黑的雙眼透著一絲兒俏皮,瞧得對面的人目光更深沉,更冷峻。

  誰也沒有打破沉默。

  半晌,蘇盞率先移開目光,按下手中的車鑰匙,停在路邊的一輛白色奧迪亮了亮,邁步走過去,人鉆進駕駛座的時候,使勁揉了一把臉,看了眼后視鏡,啟動車子離開。

  寂靜的深夜,長街稀稀落落幾乎無人。

  蘇盞駕著車,有條不紊地行駛在寂靜蜿蜒的街道上,后視鏡里,一直有輛車跟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瞥一眼,右腳慢慢往下壓,她提速。

  他也提速,卻始終保持著剛剛的車距。

  她減速,他也緩下來。

  兩人就在這狹窄的街道上展開了馬拉松式的追逐——

  直到,快行駛到蘇盞小區門口的時候,她往右打了一圈方向盤,車子駛入一個林蔭道,兩旁種著幾棵參天的棕櫚樹,車子就停在其中一棵棕櫚樹下,葉子掛在車頂上。

  蘇盞踩下剎車,降下車窗,取了一支煙點燃。

  她等了一會兒,后視鏡里一片寧靜,她從車上下來,隱約能瞧見,一束車前燈定定地打在對面的灌木叢里,靜止不動的。

  他沒彎進來。

  似乎在等什么。

  蘇盞彎著嘴角笑了下,沒在意,靠著車門又點了一支煙。

  又等了一會兒,蘇盞的手機響了。

  她彎腰從窗戶探進去,翻出包里的手機,重新靠回車門上,接起:

  “陸總。”

  伴隨著這一聲,拐角處忽然有人發動了引擎聲,罩在灌木叢林里的車前燈忽然有了變化,下一秒,黑色的車頭出現在路口,她循著聲望過去,黑夜里,車燈猶為刺眼,明晃晃地刺著她的眼睛。

  油門一踩到底,車瞬間在她身邊停下來。

  在蘇盞還沒聽清電話里的陸燁明在說什么時,她就聽見“啪——”一聲,關了車門,人已經來到她身邊,是她最想看到的模樣。

  襯衫西褲,禁欲十足。

  黑夜將他罩得嚴實,歲月并沒有遮掩他的眉眼,依舊帥的令人發指。

  蘇盞仰頭看他,他的表情似乎終于有了一絲變化,不如雅江那面冷漠,不如公司那面隱忍,不如車里那面嘲諷。

  多了些什么,她還沒來得及看清。

  徐嘉衍直接奪過她的手機丟回車里,將她抵上車門,俯身吻住她……

  手機被丟在駕駛座上,聽筒里全是陸燁明的“喂喂喂——”,響徹在寂靜的夜里。

  大概他嫌煩,一邊親她一邊把手機拿出來,不耐煩的按掉。

  蘇盞怔了一瞬。

  下一秒,指尖夾著的煙,掉地上了——

  煙頭星火明滅,最后化成一縷灰燼,被夜風吹起,飄向四方。

  多久了?

  嗯?

  時間過了多久了——

  三年零一百二十五天了。

  一千二百三十九天。

  兩萬九千七百三十六個小時。

  蘇盞貼著車門,一動不動。

  徐嘉衍先是含著她的唇輕緩地親了幾下,蘇盞推他,力小甚微,被他牢牢按在車門上。

  她氣急,又用手抵上他的胸膛——

  被他抓起,反剪到身后,又重重將她抵上去,低頭在她唇上更用力地吮吸。

  每一下,都比以前都用力,更有力,仿佛要將她拆進去,唇舌激蕩在她口中,蘇盞還是不回應,靜靜凝望著他。

  兩人貼得極近,鼻尖互相磨蹭,那兩雙湛黑又充滿怒火的眼睛,都在灼燒著彼此。

  誰都不愿意服輸。

  誰都不愿意低頭。

  風忽然大了起來,連月光都變得搖曳,似乎在為他們吶喊。

  風在兩人身側吹。

  蘇盞的短發被吹的一根根立了起來,凌亂不堪。

  徐嘉衍抬起一只手,從她頭頂順下去,扣住她的后腦勺,將她頭發規整的壓下去。

  他這人霸道,各方面都霸道,性格又極差,在任何事情上都喜歡掌握絕對的主控權,連接吻這種小事,他喜歡睜著眼睛,掌控對方的情緒。

  蘇盞不回應。

  徐嘉衍更加用力去親她,低頭去親她的脖子和耳根,故意磨她,在她耳邊吹氣兒,他在逼她——

  蘇盞心尖一顫,連睫毛都顫了。

  他很快察覺,貼上她的耳朵,終于說了第一句話,嗓音低啞一如從前,誘哄道:

  “服個軟,你跟我服個軟……”

  蘇盞僵著身子不說話,她緩緩閉上眼。

  “不。”

  “那你哄哄我。”徐嘉衍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不。”

  誰都不愿意低頭。

  唇上的溫熱離開,兩人拉開距離,他眼神里未名的情緒,似乎要將她吞沒,先是一陣沉默,漸漸地,他眼里蘊了些怒氣:“蘇盞,感情在你眼里是兒戲嗎?”

  風停了,樹木不再晃,光影不再搖曳,一切似乎都安靜下來。

  他的聲音在黑夜里變得更為清晰,仿佛從時光那頭傳過來。

  “還是你真拿我報復我父親?”

  蘇盞猛地轉回頭看他,那雙眼里都是震驚和疑惑。

  徐嘉衍嘲諷地彎了下嘴角,“被我說中了?”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他老實作答,“你走后半年。”

  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所以那天是你,對不對?”

  徐嘉衍平靜地看著她,“有關系么?”

  風又漸漸狂躁起來,配合著周遭的樹木,張牙舞爪,將她的話語全部打碎。

  想起蘇菡,蘇盞的表情總是痛苦的,喃喃地說:“你不知道,小菡她看上去什么都不愿意說,但她其實很好哄的,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只要哄她兩句,買件裙子給她,她都能高興上半天。當初她求我留在本地上大學,我猶豫了很久,還是自私地選擇了最好的清大,去了北潯,一隔就是一千多公里。我從北潯帶了幾件小裙子給她,哄了她兩句,雖然她面上不說,但我知道她也沒生我的氣了,她還跟別人說,她很愛我。”

  她痛苦難抑。

  他更甚,他盡量不讓自己看上去悲傷,怕帶動她的情緒。

  她好像陷入了回憶里,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小菡了,那張臉又變得清晰起來,那張笑靨如花的臉。

  “她出事那幾天,我爸給我打過電話,讓我早點請假回家一趟,他覺得小菡不對勁。我想著,等我比完acm的比賽,再回去,總差不了那么幾天吧。結果,就在我比完賽的當天,班主任說我家里出事兒了,我定了最快的機票往回趕,我連行李都沒有整理,直接從學校趕去機場,我已經很快很快了,趕到醫院的時候,小菡已經被蓋上白布了,你見過嗎?最親的人趟在那里,渾身冰冷,臉色慘白。”

  “我不是故意接近你的,我并不知道你父親是他。我確實是從視頻上開始喜歡你。”

  說這話的時候,狂風大作,吹亂了她的短發,擋住了半張臉,徐嘉衍伸手將她撥開,一只手將她頭發撩到耳后,握著她的腦袋往自己懷里拉,低頭憐愛地吻她的頭頂,低聲說:“我知道。”

  風雨來襲,傾盆大雨從頭頂上澆下來。

  一瞬間,澆濕了兩人的頭發,徐嘉衍將她摟進懷里,手擋在她的頭頂上,“下雨了,先上車。”

  徐嘉衍拉著她往自己的車里走,蘇盞沒動,他回頭看她,如注的雨幕中,小姑娘神情如常地說,

  “你也上樓吧,你身上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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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段男主番外

  蘇盞的事,是徐茂告訴他的,她走了半年后。

  盛夏的某一天,小嬸跟大嬸在碎嘴的時候,被徐茂聽見了這事兒,徐茂那陣想跟他借錢,就拿這事兒跟他交換,他給徐嘉衍打電話,說:“哥,你借我點錢,我告訴你個大秘密。”

  那半年應該是他最頹廢的半年,徐茂的電話他壓根都不想理,直接冷淡一句:“沒興趣。”就掛了。

  結果徐茂發了短信過來,“哥,是跟你那小女友有關的,我上你家去說。”

  徐茂很快就來了。

  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他了。

  然后他去找了徐國璋,當天晚上父子倆大吵一架,差點兒動手,小嬸從隔壁沖進來勸可壓根沒人聽她的,倆父子劍拔弩張,氣勢洶洶,徐國璋徹底被激怒,隨后拎了一張四方木板凳往他身上砸,他沒躲,背上結實挨了一記,凳腳狠狠磕在他的腰上,一陣鉆心的疼,冷汗直冒。

  “我辛辛苦苦養你這么大,你為了一個女人要跟我動手?!”

  他渾身僵硬,徐國璋那一下下了點力道,而他脊椎本就不好,疼得他腰都直不起來,可他沒吭一聲,咬著牙顫著聲說:“那是一條命,一個家,你讓我以后怎么面對她?”

  徐國璋說:“她根本就是故意接近你!能有什么感情?!”

  雖然徐國璋那么說,可徐嘉衍根本就不信,有沒有感情他能感覺到,不存在所謂的報復,可他那時確實有點氣她。后背疼的不行,徐嘉衍只能佝下腰,身上全是汗水,手搓在膝蓋上,抬頭看徐國璋,“爸,你給人道個歉,認個錯。”

  徐國璋當時就僵硬了。

  自從他選了電競后,這聲“爸”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了。

  如今再聽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場面。

  徐國璋忽然一下心就涼了,聲音竟然緩了下去,“沒用的,人都已經沒了……”

  最后是徐嘉衍的奶奶拄著拐杖風風火火地走進來,身后跟著一臉驚慌的小嬸。

  徐奶奶是個相當有風骨的人,銀發如絲,和藹慈祥。年輕時候是個女兵,退役后分配到政|府工作,混了幾十年官場待人處事自有一套,為人確實清廉,徐爺爺早年患病去世早,徐奶奶退休之后身體一度不好,就搬到了北潯市一郊區小院里療養。

  那小院前頭就是個寺廟,徐奶奶退休之后就吃齋念佛誦經,已經三十余年。

  原本這事兒家里人都瞞著,不敢讓她知道,怕被她知道給背過氣兒去,今兒個小嬸真是沒了辦法,這父子倆都犟得跟頭牛似的,要磕的頭破血流,誰勸都沒用。

  她只得巴巴跑去找徐奶奶了。

  結果徐奶奶一進來就把徐國璋拎起來狠狠打了一通,又忙去扶孫子,心疼地查看他的傷勢,“嘉衍,奶奶看看,傷到哪兒了?”

  因為徐嘉衍母親死的早,這孫子算是她從小拉扯到大,她自己一手帶的,也十分清楚這孫子的性格,清風傲骨,跟她當年一模一樣。當初他說不讀書要打游戲的時候,雖然她不支持,但也沒這些親戚反對的這么激烈,還幫著勸徐國璋,兒子大了,有些路得靠孩子自己走,不能事事都牽絆他。

  徐國璋別人的話不聽,老母親的話可不敢不聽,后來也就沒管他。

  那天晚上,徐奶奶帶著他回了小院,請了老醫生給他看傷,那次傷的挺重,半個月下不了床。徐奶奶急的又要去找徐國璋拼命,被徐嘉衍攔住了。

  于是,他在小院住了半個月。

  小院環境清幽,竹林禪院,檀香縈繞。

  徐奶奶話不多,每天念佛誦經,只到吃飯的時候,才讓人過來喊他。

  飯菜都是很簡單的素食,徐奶奶怕他吃不慣,特意讓人多做了幾個,“住幾天你就回去吧,生病得吃點肉才能把身體補回去。”

  第三天,徐奶奶帶徐嘉衍去前頭的寺廟上香。

  她取了三支,遞給他三支,用柴火點燃,用手扇著熄滅,剩下冒煙的火頭,對著大殿前的幾個佛祖菩薩拜了拜。

  “今天是燃燈佛祖的生日,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對著他許。”

  說實話,他從不信這些。

  “沒什么愿望。”

  也不知該許什么愿望。

  徐奶奶那方已經跪下去了,虔誠地跪拜,嘴里在默念。

  等徐奶奶起來,再看他一眼,“真沒有嗎?”

  定光大殿前,徐嘉衍舉著三根檀香,問他奶奶,“靈嗎?”

  徐奶奶說:“心誠則靈。”

  男人學著剛剛奶奶的樣子,跪下去,將檀香豎在身前,虔誠地磕了三下。

  燃燈佛祖。

  請保佑她平安。

  然后,

  讓她早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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