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親人
自從來到齊國,來到這臥岫莊,他的日子就平靜得好像一潭淺水,沒有波瀾更沒有多少色彩。蕭默珩摸了摸自己的雙眼,那上頭裹著紗布,厲楠遠(yuǎn)說就是這幾日能見光了。雖然數(shù)年來習(xí)慣了失明的日子,但蕭默珩的心里還是緊張得很,甚至說是有些惶恐,不知道這外面的臥岫莊是個什么樣子。而真等到這一天了,蕭默珩拆下蒙在雙眼之上的紗布時看到的只是一間臥房,這房間平淡無奇,陳列和裝飾都簡單得很,唯有那書架和琴臺引留住了他的目光。對了,這是他跟大師兄洛銘的臥房,是他在齊國生活了兩年的地方。
蕭默珩曾經(jīng)想著,若有一天還能恢復(fù)光明,他只希望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嬴政,或者是青鸞也好啊。但如今短短兩年過去,那個秦王宮卻已經(jīng)離他這么遠(yuǎn),連青鸞都和他陰陽兩隔了。蕭默珩一時發(fā)怔,卻不知已經(jīng)流下淚來。以前的那些都屬于嬴景臻,而他,是再也回不去了。
“大師兄呢?”
看著這空空的房間蕭默珩方記起洛銘。這兩年來他們朝夕相處,洛銘對他這個不能視物之人更是無微不至,所以對于洛銘他心中慢慢也生出了依戀,真不知道這個和他日夜相對的人會是什么樣子呢?這時候他肯定有林子里練劍吧,蕭默珩想著再也坐不住,他依著記性往后山走去。后來多少年過去了,蕭默珩也記得那日的情景。
當(dāng)時晨光微熹,洛銘果然獨(dú)自在竹林中,一邊站著的蕭默珩遠(yuǎn)遠(yuǎn)望去只覺劍影如虹,翻飛的落葉帶起了一片流霞。這東邊的秋陽很溫和,明滅的光影中,竟使這舞劍之人的身影也多了些柔軟。
蕭默珩并沒有出聲,而是靜靜的等他練完一套劍法才喚起了句:“師兄。”
再向前看去,洛銘已經(jīng)朝他走來了。
“師弟?你一人出行不便,怎么跑到這山間來了?”
洛銘當(dāng)時迎光而立,絲絲陽光透過斑駁的竹影映在青年臉上,洛銘臉上神色的沒有太多變化,只是雙眉隱隱的皺了起來,來到那人身邊靜靜的俯視著蕭默珩,這種堅毅而又溫柔的眼神讓才剛剛復(fù)明的蕭默珩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小步,低下頭不再敢與他對視。
這時洛銘反倒笑了,問:“怎么了?師弟可是找我有什么急事?”
“不,不是。”
“那是不是身體有什么不適?”洛銘一下緊張起來,“是不是舊傷復(fù)發(fā)了,快讓我看看!”
“沒有沒有。”看洛銘湊過來就要給他查看,蕭默珩趕緊回了句:“師兄,我只是想看看你。”
“哦?”
“我以前承蒙師兄照顧卻從來不知道師兄的樣子,現(xiàn)在總著是見到了。”
“默珩……”說到這里,洛銘才恍然大悟道:“你……你能看見我了?”
“嗯。”
“你的眼睛,已經(jīng)能看見東西了。”
“嗯!”蕭默珩用力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之后伸手就撫上了洛銘的臉際,“師兄,我能看見你,我終于看到你了。”
蕭默珩細(xì)細(xì)的撫摸著洛銘的眼睛,洛銘的鼻翼,他的手指撫過洛銘臉上的每一分每一寸,就像曾經(jīng)失明的時候,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猜測揣度著這人的長相,不想今天終于見到了。再也抑制不住情緒,洛銘一時喜極而泣的將蕭默珩攬在了懷中。
后來幾天過去了,今晚回來后的洛銘出人意料的有些浮躁,他坐在房中,縱使手中拿著書簡也不能像以往一般安心靜的潛讀了。他皺著眉頭,一直神情不變的在房中踱來踱去,還時不時的會瞟瞟在身邊整理衣物的蕭默珩。師弟如今重見光明本是件大好之事,可洛銘沒想到自己滿腦子居然都在想那些不干不凈有辱斯文的事情。
其實(shí),這兩年來他們也多次同床,但那都是師兄弟之間共榻在一起談天說地而已,可是自從前些日子在凝翠樓共渡一晚之后洛銘的心就靜不下來。他每每看著蕭默珩,心中居然生出了男女之情!之前蕭默珩不能視物的時候,洛銘就是這般坐在房中靜靜的看著他,注意他臉上每一處細(xì)小的變化,揣摩他心中每一絲深藏的想法,但是現(xiàn)在不行了,他不敢再和蕭默珩對視,他怕這人看出自己壓抑多時的情愫。
如此下來,洛銘沒能掩飾內(nèi)心的煩悶,他把書簡隨手丟在案上,自己則隨性的坐下來閉上了眼睛。這正是十月的時節(jié),桑海的初秋應(yīng)還是涼爽宜人的,可是洛銘卻感覺周身燥熱不已,連衣物都沾了汗水的緊緊黏在身上,讓他煩擾不堪的松了松領(lǐng)口。
“師兄,何事如此憂悶?”
蕭默珩已經(jīng)走到了身邊,洛銘睜開眼睛時正感覺到從他肩上垂下的散發(fā)落在自己的眼前,那發(fā)梢觸著他右頰的肌膚,感覺癢癢的,酥酥麻麻很是舒服。
“師兄?”
“沒什么,就是燈火有些暗。”洛銘隨口說了個由頭:“你看這房里的燈光,都讓我看不清這書上的字了。”
蕭默珩應(yīng)了一聲,正用簪子挑著那蠟燭,而從這個角度,洛銘隱約看著那人白凈的側(cè)臉上泛起的縷縷溫紅。蕭默珩臉部溫婉的線條蒙上了一層微黃的光暈,嘴角仍帶著清淺的笑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洛銘覺得,自家?guī)煹苣请p如水的眸子今夜總是帶著些繾綣纏綿,就好像是今晚和海風(fēng)一樣。洛銘搖搖頭止住了這思緒,他是怎么了,怎么盡想這些?
“師兄,你看現(xiàn)在有沒有亮一點(diǎn)?”
“哦。亮了,亮了……這樣就好了,很好。”
蕭默珩坐回到琴臺邊,準(zhǔn)備練習(xí)今日所學(xué)的琴曲,但他才剛落座就見洛銘將竹簡一放的躺在了床榻上。他覺得很是奇怪,怎么才剛剛?cè)胍梗饺障矚g夜讀的洛銘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歇息了。
“師兄,你是不是身體有什么不適,我看你今晚總是怪怪的。”
“沒有,就是有點(diǎn)累了,你不用管我。”
“既然師兄累了,那我們就早點(diǎn)歇息吧。”
蕭默珩把琴譜一收也脫去了外套的往自己床榻走去,這時洛銘偏過頭來,他看著只著一件褻衣的蕭默珩,那人秀氣的鎖骨正隨著他不定的呼吸起伏著。師弟眼睛不便,所以這兩年來沒有習(xí)武而是整日彈琴弄笛的,今天細(xì)細(xì)看了,洛銘才覺得這人不比尋常男子。
“師兄?”
對上那人的目光后洛銘才深吸了一口氣,他好不容易才壓下了心中涌起的躁動。洛銘已經(jīng)到了十八、九的年紀(jì),他怎么會不明白這感覺是意味著什么呢。
他收了目光,索性把被子一卷,“時辰不早,睡覺了。”
“師兄你難道打算合衣而眠嗎?”
“我……”
蕭默珩安分的躺在被子里,他好像往常一樣靜靜的看著正在一旁更衣的洛銘,可不料才解了中衣洛銘就突然背身往門口走去了。
“師兄?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洛銘聽出了蕭默珩語氣中似有若無的一絲不滿,他是舍不得自己走還是在擔(dān)心呢?又或者……他此時心中想的會和自己一樣?
“大師兄,外頭涼,還是回來吧。”
這時,洛銘才折回來坐在了床邊,可他還是沒有出聲。
覺得有些尷尬的蕭默珩方言道:“我聽說,師尊又收了一名弟子。再過些時候,那位小師弟便要來和我們同住了。”
是嗎?就是說以后的日子里,這房中可就不止自他和蕭默珩二人了。這是蕭默珩的提點(diǎn)還是暗示呢?不過師弟說得對,往后能讓他們二人獨(dú)處的日子已經(jīng)不多了。想到這里,洛銘終于轉(zhuǎn)身去過走到了蕭默珩身前。
“師兄?”
以前的洛銘還真是一個不怎么溫柔的人,蕭默珩無可奈何的想著。
“唔......”
其實(shí),被洛銘突然吻住的那一刻,他心里還是很害怕的。可洛銘就像是壓抑已久,他這與其說是親吻,倒不如說是在咬著蕭默珩的嘴唇迫不及待的往里探,蕭默珩一時也忘記了舌尖漸起的疼痛,恍惚中他好像聞見了從那人嘴里傳來的桂花糕的氣息,這味道甜甜潤潤的還帶著一股好聞的清香。倒在身后的床榻上時蕭默珩有些恍惚,原來不一定要酒,連桂花糕也是可以讓人沉醉至此的。
洛銘從來都不知道該怎么做這些,但現(xiàn)在的一切就像是本能,他順著脖頸吻著蕭默珩的鎖骨,感覺到他胸腔處愈見頻繁的起伏時,洛銘心中那處化不開的燥熱更加強(qiáng)烈起來。
“師兄……”
“默珩,還記得那晚我在凝翠樓說的話嗎?”此時的洛銘還是很認(rèn)真,他就好像平日練劍辯合一般認(rèn)真的深深地皺著眉頭,同樣專注的看著蕭默珩,“師弟,我想……我挺喜歡你的,可這種喜歡又不像同門之誼,要比他人多出不少。”
“我知道。”相處了這些年,蕭默珩又怎么會對他的諸多心思一概不知呢?
“你知道?”
“師兄,你永遠(yuǎn)是默珩最信任最依賴之人。”
“是嗎?”
“因?yàn)椤笔捘裣肓讼耄蛇是說了出口:“師兄對我來說,就像親人一樣。”
“親人?”洛銘動作一滯,目光中透出一些惆悵,“對......對啊,我們本就是師兄弟,默珩你不把我當(dāng)作親人又該把我當(dāng)什么呢?”
洛銘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師兄,我……”
“已經(jīng)太晚了。”洛銘將燭火一滅,道了句:“睡吧。”
房中不再有聲音響起,而這一夜,兩人均是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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