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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女流氓


  夜半時分,春娘剛剛算好一天的賬目,她疲憊地揉揉眼睛。紫自從夫君去了后,家里只剩她一人,大事小情,都得自己操心。面館生意尚可,到底也不是大店鋪,每個月請賬房,就得用個幾兩銀子,賬房還能從賬目上撈油水,她索性靠自己。

  一個婦人,又是死了男人的寡婦,在這個世道極其不容易,來來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有那流里流氣的二流子,對她動手動腳,春娘表面強悍,背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淚。

  罷了,要什么臉面?如果不努力爭一下,徐大哥又成了別人家的,到時候她再哭,再后悔,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在灶間打水,春娘特地洗了個熱水澡,用了平日舍不得用的熏香,給自己的臉上涂抹胭脂,她對鏡自覽,見沒有瑕疵,這才撐著一把油紙傘,提起裙角,邁著小步子,來到隔壁客棧。

  客棧與面館同是一條街上的,彼此認識,春娘進門,正好看到大堂的值夜的伙計正在打呵欠,伙計見是她,愣神片刻,問道,“老板娘,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半夜三更,難道要投宿?伙計不明所以,伸著頭,看向春娘背后,空無一人。

  “小哥兒,我來找個人。”

  春娘大方地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伙計,并且描述徐鐵頭的容貌,表示自己想去他的房間,最好能想辦法,悄無聲息地進門。

  “老板娘,這恐怕不好吧?”

  伙計表情很是驚悚,他捏了捏手上的碎銀子,又很舍不得,他在客棧,一個月工錢不過二百文,有時候黑心掌柜還得克扣點,平時靠著客人三五文的打賞討生活,春娘給的碎銀子,至少有二錢。

  “實不相瞞,我是去投懷送抱的。”

  春娘故作鎮定,有些話,她一個婦道人家羞于啟齒,可她明白,若不坦白自己的目的,這銀錢,伙計不敢收。

  “原來是這樣。”

  夜半想要進入客房,誰知道是做啥,做些雞鳴狗盜之事,那還好辦,最怕兩個人有什么仇怨,春娘想不開去殺人,那他不是成了幫兇?

  伙計得知春娘的目的,猥瑣一笑,做了個他什么都懂的眼神。他們的客棧地方偏僻,又不在鬧市,來投宿的人,往往不是過路的商人,而是本地的漢子,在這里花錢找小娘子春風一度。

  “老板娘,我就是一個打雜的,出問題,千萬別牽連到我身上,你知道我上有老,下有小”

  伙計多少有點擔心,但是他舍不得手里的銀子,心下一橫,只要不是殺人放火,問題不大,他在春娘耳邊耳語幾句。

  三更半夜,在廳堂還能聽見樓上房客的呼嚕聲,走廊里靜悄悄地,只有墻壁上亮著昏暗的油燈,幾乎看不清楚腳下的路。

  春娘深呼吸,她心里沒譜,不過,徐鐵頭發現女人在床上,總不會大呼小叫吧?鏢師,走南闖北,什么沒見過?聽說也有專門的客棧,夜半留門,有那等賣身的女子,半夜爬床,不想讓人看見真容,在天亮以前,收了銀子偷偷離開的。

  春娘有一百種留住徐鐵頭的法子,都不適用,她沒有多少時間,必須搶在莫大丫之前,先下手為強,臉面?她不要了,如若被看輕,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說辭。

  默不作聲地用刀片劃開高麗紙,春娘拿著伙計給的鐵絲,輕輕一拉,門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弄開了。進門是一個小廳,桌上擺放著小半截的殘燭,她呼出一口氣,吹滅最后微弱的亮光,勾了勾嘴角,一層層地褪下裙擺,褻褲,只留下一個貼身的戲水鴛鴦大紅色肚兜。

  撩開床帳,春娘邁開修長的雙腿,整個人往床上人的胸前湊去,很快,她就能摸到徐大哥精瘦的胸膛,他一定很有力氣,可這手感軟軟的,好像不太對?

  “啊啊啊!”

  莫大丫在熟睡之中,感覺自己受到侵襲,她渾身上下直冒冷汗,睜眼一看,只見一個黑影壓了上來,本能地發出一聲慘叫。

  寂靜地深夜,叫聲不但驚動了徐鐵頭,更驚動整個客棧的人,很快,每個房間分別亮起燈,客人罵罵咧咧,“大半夜的鬼叫,讓不讓人睡了?萬一親熱,都得被嚇得不舉!”

  徐鐵頭聽見是莫大丫的叫聲,趕緊披上衣衫,打著油燈出門,顧崢不在,總得照顧下莫大丫這個妻姐,若無意外,將來很可能是他的娘子。

  “怎么是你?”

  春娘看到莫大丫,就像吞了一個蒼蠅,面色變來變去,伙計說,房間里住著徐大哥,他上樓送水的時候看見了,怎么換了個人?

  “怎么就不能是我?”

  莫大丫氣惱,看春娘的打扮,心里明白幾分,越發看不上她和徐鐵頭,“你什么意思,女流氓?”

  “呸!女流氓也得找個姿色好的!”

  春娘來不及穿褻褲,只能先套上裙擺遮擋,她沒爬上徐大哥的床,反倒讓自己情敵抓個正著,抹不開臉面,本來理虧的她,立即回嘴。

  二人正要吵架,徐鐵頭出現在門口,見是里面站著春娘,一臉震驚。

  “徐大哥,你聽我解釋啊”

  春娘踩著小碎步,婷婷裊裊,而莫大丫根本不會給這種人留臉面,直接用竹竿,挑了褻褲,像旗幟一樣抖動兩下,把二人轟出門,不看徐鐵頭,“不好意思啊,早知道不和你換房,這不,有連鎖效應,害得人家爬錯床了!”

  無論夜多么漫長,總會迎來天明,天明時分,一場雨總算停下來,然而天氣卻并沒有好轉,烏云罩頂,陰森森地。

  莫小荷作為兒媳,理應盡孝道,夜里顧夫人醒來之后,她下廚做了酸辣湯,又熱了饅頭。顧夫人心情好轉,或許是能得到理解,驅散心中多日的陰霾,胃口大開,喝了一大碗酸辣湯,吃了半個饅頭。

  “少夫人,老奴謝謝您,還是您有本事。”

  柳嬤嬤的道謝真心實意,早飯是她出門買的豆漿油條和豆腐花,怕顧崢食量大吃不飽,又煮了幾個雞蛋,夫妻二人飯畢后商量,不行就在邊城留幾天,等青稞唱戲回來,問問他的打算。

  “柳嬤嬤,是我要多謝你才是,婆婆第一次出遠門,多虧你在身邊照料。”

  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反正也不要錢,既然決定幫助顧夫人,就得讓對方痛快了,莫小荷最煩的是自己辦好事,反倒落埋怨,吃虧幾次后,她學聰明了,最壞打算,有一天,婆婆被歷城來的人抓到,那還有夫君在,怎么也輪不到她一個小娘子承擔責任。

  顧婦人夜里折騰一次,這會睡得正香,莫小荷讓柳嬤嬤熬一些山藥紅棗小米粥,開胃健脾,她和顧崢出門采買食材,順便去客棧通知堂姐。

  二人到客棧以后,莫小荷敏銳地發覺氣氛不太對,無論是莫大丫還是徐鐵頭,下眼瞼處都掛著黑眼圈,兩個人視線交匯后,很快離開,誰也不搭理誰。

  “小荷,咱們昨兒吃飯,是這位徐大哥結賬的,還有住宿銀子,我身上沒有錢,你得把錢給了。”

  莫大丫盯著手上的玉鐲子,那是她隨身帶著的最值錢的東西,她盤算若是堂妹不回來,她就當了鐲子,一個銅板都不想欠徐鐵頭的,她故意把“徐大哥”三個字,加重語氣。

  “好,好。”

  莫小荷答應兩聲,昨晚離開之前,二人相談甚歡,不過是一個晚上,怎么就發生了變故?她看自家夫君一眼,發現顧崢雖然面無表情,眼底卻帶著一抹疑惑,顯然也不清楚發生過什么。

  廳堂開著門,冷風肆虐,冬雨之后,氣溫驟降,街道上,百姓們穿著襖子,縮手縮腳地,臉頰和雙手凍得通紅,在冷風中,搖搖欲墜。

  莫小荷和莫大丫上樓,簡單說起家事,遇見歷城來的親眷,可能要耽擱幾天,具體細節,家丑不可外揚,她沒有告訴莫大丫。

  “小荷,從這里到咱們鎮上,我搭一輛馬車,起個大早走,天黑之前肯定到,我可以自己先回去。”

  莫大丫知道,關于顧崢家世,比較復雜,再加上昨夜的鬧劇,她無心打探許多,只想離那個徐鐵頭遠點,至于為什么想要逃避,她來不及細想。

  “你自己回去干啥啊?不如在城里住幾天,咱們一起走。”

  莫小荷左右為難,她琢磨,如果青稞回來,有新計劃,需要一行人同行,她該怎么和堂姐解釋,婆婆紅杏出墻,這件事打死不能說,關系到自家夫君的臉面。

  “不必,出來這么久,還是家里好,再說了,誰知道住客棧里安全不,半夜再來個爬床的女流氓,我的清白都毀在女人手上了!”

  莫大丫撇嘴,一臉諷刺,說話酸溜溜的,一想到昨晚她被摸過之后,春娘理直氣壯,她就心頭火起,果然啊,天下烏鴉一般黑,男子都是一個樣兒,想要勾搭,徐鐵頭就應該從了春娘,留在面館里,非要裝模作樣地相約在客棧,連累她夜不成眠。

  莫大丫帶著怨氣把發生的說了一遍,刻意隱瞞自己因為聽見雜音換房的事實。

  “啊?”

  莫小荷聽完來龍去脈,張大嘴巴,這也太巧合了吧?她尷尬癥犯了!

  樓下,徐鐵頭苦笑,早晨開始,莫大丫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眼里帶著**裸的諷刺,他得罪誰了?好心好意換房,隔壁那動靜,折磨他足足有兩三個時辰,好不容易睡了,又在深夜被驚醒。

  春娘主動上門,自薦枕席,怪他?他仔細審視自己,發現并沒有給春娘暗號,二人接觸有旁人在場,恪守禮儀,更沒私下見過面,真真是冤枉!

  最后協商結果,莫大丫堅持明日天明回程,莫小荷說不通,見此行沒有危險,就答應堂姐的請求,并且留下二十兩銀子,作為路上吃用的盤纏。

  夫妻二人從客棧出來,天色又暗了些,冷風吹亂了莫小荷額前的碎發,顧崢停下腳步,給自家娘子系好披風,緊了緊衣領,看路邊攤子又買兔毛手套,給她買了一雙。

  “夫君,你好像心情不錯?”

  莫小荷雖是疑問句,卻很是肯定,他平日冷硬的輪廓,柔和多了,眼里不再是深不見底的一潭死水,有了輕微的波動。

  顧崢牽著莫小荷的手,帶著她去前面的糕餅鋪子,聽說鋪子里的打糕是邊城一絕,外皮用糯米制成,滾了一層加糖的黃豆面,里面有豆沙餡,芝麻餡,五仁餡,還有最新做出來的果脯餡。

  “五仁的好吃!”

  里面有花生,芝麻,又甜又香,有嚼勁,莫小荷忍不住,邊走邊吃,眼睛瞇成了月牙狀,這是源于對食物的滿足。

  “吃兩個,剩下的回去吃。”

  顧崢收好油紙包,有用帕子點了點她的嘴角,“外頭風大,還有這個東西不好克化,當心積食。”

  “知道啦!”

  莫小荷看著油紙包,戀戀不舍,小夫妻一起去集市上賣菜,這種感覺特別的平淡,安逸,她不想有大富大貴的日子,只要身體康健,沒病沒災,平平淡淡也好。

  “明早你堂姐走,你也別擔心,徐鐵頭說會在后頭趕馬車跟著。”

  夫妻買了肉,雞蛋,幾把小韭菜,想著晚上包餃子吃,莫小荷手法不行,包的餃子太丑,通常下鍋煮后,餃子皮散了,立刻變成片湯。

  “哈哈,堂姐肯定吃醋了!”

  莫小荷用手捂住嘴,覺得好笑的同時,不敢小看春娘,寡婦通常都很有戰斗力,半夜去爬床,這種行為真讓人大跌眼鏡。

  “多虧你堂姐換了房,不然更麻煩。”

  顧崢點點頭,假設徐鐵頭在房間內,他聽見響聲,定會誤以為是個小賊,他們走鏢之人,有經驗,夜半有小賊闖入,習慣是敵不動我不動,或者來個甕中捉鱉。

  春娘衣衫凌亂地出現在徐鐵頭的房里,要求他負責,徐鐵頭別無選擇,解釋不通,只能吃這個啞巴虧。

  “換房?”

  莫小荷不清楚其中還有這么一出,她就琢磨春娘不至于如此蠢笨,“堂姐沒有說啊!”

  徐鐵頭和莫大丫,二人各執一詞,莫小荷一想,很快明白過來,難怪堂姐有些心虛,原來其中還有這么一段,她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買了滿滿一大籃子的菜蔬,二人回到顧夫人買的小院,胡同泥濘,沒走幾步,都有一個積水的深坑,莫小荷跟在顧崢身后,提著裙擺,邁著大步,剛到門口,正好碰見再次出門張望的柳嬤嬤。

  “夫人醒了,身體突然好不少,又喝一大碗山藥粥。”

  心病還需心藥醫,顧崢永遠是顧夫人心里解不開的結,如今把一切都說明白,看到兒子過得很好,顧夫人心里的愧疚感慢慢減少,也能放心下來。

  “但是,青稞沒回來。”

  柳嬤嬤見顧崢先去了灶間,小聲在莫小荷耳邊說話,她總是覺得,女子應該更理解女子,對于顧崢,柳嬤嬤只要接近,就感到不寒而栗。

  “不是說今天回來嗎,再等等,許是有事耽擱了。”

  記得從瀘州回程,見過一次青稞,他本人還是對顧夫人念念不忘,應該是出于真心,不然那么做,沒好處還得搭上自己的一條小命。

  “可是都到了晌午,他說晌午之前肯定回來。”

  柳嬤嬤怕被歷城來的人看到,不敢出去打聽消息,聽說青稞是去周圍的鎮上唱戲,她剛才忍不住去戲班子詢問,唱戲的那些人因為下雨,沒辦法搭戲臺子,延遲幾日,那么青稞沒去唱戲,人去哪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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