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江山,與君共擔(dān)四十 下
媚娘聞言,卻以袖遮口,笑彎雙眼:“治郎這是在把媚娘比做母狻猊?就不怕將來被人說你也怕那河?xùn)|獅兒一聲吼?”
李治笑著反問:“你愿吼,我為何不愿聽?”
夫妻二人自取其樂,階下的李弘李賢兄弟,卻無端端地打了兩個冷顫。
“大哥,賢弟全身好冷。”李賢年歲尚幼,不知心中這一陣陣有些發(fā)冷的感覺緣何而來,又代表什么,只能將整個人往李弘懷里縮。
李弘則下意識地往正言笑晏晏的父母雙親方向看一眼,口中喃喃道:“你們啊……要算我便算我,但只求別把這孩子和那孩子都算進(jìn)去就好……他們可都還只是孩子……好歹禍害了我一個便夠了,別再禍害他們兩個……算弘兒求你們了……父皇,母后。”
一邊兒將自己的小弟弟緊緊抱著,似是在替他取暖,又是在借他的體溫溫暖自己。
階下,狄仁杰主仆三人看著這副場面,似乎都有些意外,眨了一眨眼睛之后,狄芳才低聲道:“大人,方才后殿外……”
“嗯。”
狄仁杰點一點頭。
連狄青也變了臉色:“難怪剛剛空氣中有絲淡淡的血腥氣!大人……”
“不必。”
狄仁杰搖一搖頭,只是把目光在李治與媚娘二人身上,來來回回地巡視幾次,然后轉(zhuǎn)頭看著對面一個面色有些蒼白,如坐針氈的大臣笑了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狄芳狄青二人原本神色凝重,狄青更是下意識地將手按在了袖間。但當(dāng)看到狄仁杰的目光所向之后,兄弟二人互視一眼,神色竟也漸漸緩和下來:
“看來……已然處理好了。”
狄青看著媚娘與弘賢二兄弟:“只是不知道,這一次卻是哪一位出的手。”
“還用問?皇后娘娘向來教子有方,如此良機(jī),自然要好好兒讓二位殿下學(xué)一學(xué)了。”狄芳嘻嘻一笑,舉起杯子也一飲而盡,然后才看著對面那個已然坐不住,借口更衣起身的大臣直樂:
“也虧得郇杞二位殿下好知悌幼。不然有咱們這二位圣人在,再過個三五十年,也沒幾個人敢送了這些子不長眼的死士給太子殿下和潞王殿下開一開眼的。”
狄仁杰掃了他一眼,挑眉:“看來你知道的不比二位圣人晚一些。”
“只是多少看出些端倪罷了。”狄芳笑嘻嘻地點了一點對面空著的位子道:“從剛剛?cè)胂_始,他便一副如臨大敵之態(tài)。手里的酒杯端好了就沒敢放下過……可偏偏就是之前兩位殿下出去的時候,他手里那只空杯子竟無端端地拿不住掉地上碎了,好生清脆啊……
不是我說啊大人,這都已是漢晉兩代續(xù)隋崩了,幾百年過去了,這些有心行刺的還是只會用摔杯為號這一個法子么?好歹也換一換罷?
便再不濟(jì),總是也將杯中裝滿酒水再說罷?就這么一只空杯子摔在地上,傻子也知道怎么一回事罷?”
說完了,狄芳又喝干了酒,接著看聽得發(fā)呆的狄青道:“不過我說你啊,也別再發(fā)呆了。只怕太子殿下馬上就要給你指派差事了。你還在這里發(fā)呆,卻算什么?”
狄青一怔,還不及問他此言何意,便見一直在弘賢兄弟身邊繞來繞去的那幾只小狻猊竄了下來,一路從正在殿中錦臺之上表演噴火踏蓮之戲的戲工腳下竄來竄去地玩鬧,然后接著又一路嗚嗚輕喚著追逐奔向了他們這一邊。
說到底,這雪狻猊便是在海內(nèi)諸國之中,也是少見的珍獸,自然人人都是稀罕。奈何它這龍種的名頭卻不是假的,一路上無數(shù)大臣女眷們,伸了手握了些肉靡羹飴攤在掌心,指望著能勾了它們?nèi)ィ鼈儏s只是上前聞一聞,嗅一嗅,轉(zhuǎn)頭便走,卻叫那無數(shù)雙手都撈了一個空。
然后,幾轉(zhuǎn)幾回之后,它們突然就在狄仁杰主仆三人的桌邊停了下來,一個個地人立而起,頸子上的寶石項圈抵在案角,扒在狄仁杰酒案之前,三雙圓溜溜的天藍(lán)大眼瞪著他,嗷嗚直叫。
看著無數(shù)雙眼睛又羨又疑地盯著自己的狄仁杰,卻坦然一笑,伸了手出去,挨個揉一揉那雪白如湯團(tuán)子的小腦袋,又搔一搔它們寶石項圈下的雪白軟毛,直揉得它們瞇眼哼唧了,這才又一笑,伸手將面前一盤動也不動的冰鎮(zhèn)驢肉碎往前推一推,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立時,三只小家伙便撲了上去,一通爭搶大嚼,甚至將那原本碧琉璃做成的盤子都拖到地上打爛了。
這響聲驚動了早已發(fā)現(xiàn)三只小東西不見,正在到處尋找的李弘與李賢。二人立時一個立起身,一個向下大步走來,一把撈了其中一個嘴里還塞得滿滿的小家伙,便要打屁股,想想又覺得不舍,便主意一打,先向狄仁杰連連致歉再說處罰之事。
“潞王殿下客氣。能以一盤驢肉碎換得親近龍種的機(jī)會,怕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福氣。何況懷英本便不喜食驢肉。還請潞王殿下切勿憂慮,更不要過于苛責(zé)才是——說到底,它們也只是幾只餓了的小獸而已。”
有狄仁杰笑著求情,自然李賢便順勢而下,又有李弘這個真正的主人,親自著人來謝過飼喂之情,更以李弘面前一道媚娘特賜,剛剛呈上的牛肉羹為賠禮,在別的人眼里,狄仁杰算是今日真得了大福氣了,甚至在李賢離開他面前許久之后,還有許多人不停地看著他這邊,露出幾份欲行親近之意的。
“罷了罷了。我的好大人,眼瞅著咱們這邊兒就要開鍋了,您得了什么令,趕緊的往下派罷!再等一會兒,只怕連我們兄弟都給那些大人們的近侍纏住了——到時你手里那張密箋可就真成擺設(shè)了。”
狄芳看一看已然對自己擺出微笑的幾府管事,嘆了口氣,一邊兒同樣回以微笑,一邊兒對著狄仁杰輕聲細(xì)語。
狄青也向著幾位對自己舉杯為禮的幾位世族府中侍衛(wèi)頭領(lǐng)舉杯回禮,一邊兒也趁著一飲而盡后的機(jī)會低道:“大人,那幾府里,還是很有一些高手的。娘娘鳳命難違,還是不要耽擱的好。如今先鋒進(jìn)報已過一刻,算起來,英國公更衣除甲也差不多齊備了。最多再過一刻的時候,主上必然要率群臣起駕,在殿門前迎接英國公的。
那時也就是狄青最后能出去的機(jī)會了——別人且不提,英國公手下風(fēng)云雨雷四將,本便是主上身邊暗衛(wèi)出身,功夫不弱于狄青。”
狄仁杰點一點頭,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狄芳。
狄芳會意,立時將狄仁杰放在案上的空杯倒?jié)M,然后半跪于狄仁杰面前,作出一副欲以仆屬之禮敬酒于狄仁杰的模樣來,接著等狄仁杰伸手來接時,早已沾滿了酒液的手指一滑,琥珀色的酒漿便仿佛澆了狄仁杰一身般從案幾之后,前后左右諸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灑了下來。
立時,他唬得臉上變色,急急忙忙替狄仁杰擦拭。狄仁杰笑著搖頭表示無妨之后,他才收回手,接著又不放心地問了兩句之后,這才轉(zhuǎn)頭嘆口氣,對著自己弟弟連說不勝酒力要出去醒一醒酒,拍拍狄青肩膀,叫他好生照顧著狄仁杰,然后行禮告退。
而當(dāng)他退了下去的時候,狄仁杰分明看見,剛剛自己借澆酒之機(jī)交給狄芳,折成幾疊的紙條,被人展開又重新揉成一個微顯凌亂的小紙團(tuán),借拍肩之機(jī),又塞到了狄青前襟之中。
接著,狄青回他一記淡淡的微笑,伸手整理了一下被拍亂的衣襟,那枚紙團(tuán)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狄仁杰見狀一笑,暗自舒了一口氣,便轉(zhuǎn)頭向著已然往自己這邊走來的幾位大人起身,行禮,面上一片坦然淡然之色。
同時,他也在禮畢起身之后,向著李治與媚娘的方向,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笑了一笑。
李治見狀,卻也淡淡一笑,視線落在被狄仁杰擋在背后,垂首埋于案邊,似乎仍在繼續(xù)整理身上衣物,很快又起身,臉上煞氣一閃而過的狄青一眼,搖頭道:
“看來,狄青這孩子,還是要再磨一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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