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江山,與君共擔二十二
次日午后。
媚娘醒來,李治已不在身邊。她呆了一呆,便起身去洗漱。一旁明和見狀,急匆匆上前來,剛要如往常般服侍她,卻被她只手推拒:“不必,本宮自己來便好。”
明和聞言,很是驚詫,但也不好多問,只是應了聲是,便從旁邊兒侍奉媚娘妝發的小宮娘手中接了物什,立在原地,親自侍奉著媚娘。
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件事了,自己梳妝。
媚娘一邊兒拿起梳子,略微有些生疏地梳理著及地的烏黑長發,一邊兒努力回憶著上一次自己梳理長發,卻是什么時候。
好像……是在延嘉殿,又好像……
是在云澤殿……
無論如何,她是已然有很久很久,不曾親手做過這樣的事情了。或者說,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替自己做過什么事情了。
梳發,平常總是那些小侍兒們替自己做的。若不是他們,也總有李治親手來做——他似乎很是喜歡這樣的做法。
理妝更自不必提。別的一項且不必論,自從她封后……不,應該說是自她二入太極宮開始,再回到這個男人身邊開始,自己畫眉染唇的機率,便是少得可憐。
常常是這樣的……哪怕他已更替了冕琉玄服,哪怕她還在沉睡之中,他都會拿了巾帕,替正沉睡著的自己凈勻了面,畫了眉,染了唇。
盡管她其實頗為不喜這般行為,可在說了兩三次,都攔不住他的時候,她也無奈了——其實正如他說的那樣,不止是他,她自己,也不是很喜歡將自己未施脂粉的模樣,留給別人看。
除了他以外的人。
所以,若是偶然有他起身得急,未得與自己潔面勻妝的時候……他便必然是要囑咐了左右,不允隨便掀了她紗縵的。直到她醒來,自己潔了面,好歹畫了眉染了唇,方可起帳。
多少年來,這已然成了他們夫妻之間的默契了。
但今天……
李治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沒有替她梳妝——只是簡單地,替她凈了面,勻了粉。所以鏡中那個女子,才顯得格外蒼白,格外地精神委靡……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瞪著鏡中的她,媚娘放下了梳子,伸手向上一攤,立時,一枝細細的鈿黛,便出現在她手心。
看了一眼那鈿黛,又遲疑了一下兒,才找到了油紙裹住的黛尖,伸手輕輕扯去,然后拿起來,對著鏡中的自己,嘗試著,描了一下。
還好……
雖然不若李治平素為她描的,或者是宮娘們替她描的那般妙美,可畢竟是工整的,標致的。
垂下眼眸,她將鈿黛放在明和雙手捧著的妝盒里,又伸出如白蘭染朱般的指尖,立時,一盒散發著馥郁香氣的胭脂膏子,便出現在她指尖之下。
輕輕一擦,雪白如玉珠的指腹便染上一點兒朱紅。她低頭再看一眼,對著鏡中,細細地點上了自己的雙唇。
……
同一時刻。
大寶殿下。
一身勁裝,作男兒打扮的玉如回頭看了一眼殿中,這才轉身看著前方走來的,端著媚娘用過的巾帕與面盆的小侍:“娘娘可起來了?”
“起來了。”
看著那小侍向自己行禮后捧著面盆離開,她不由得長舒口氣,目光,也漸漸明朗起來。
半個時辰之后。
大寶殿后殿的鳳座之上。
已然用畢早膳,進著茶水的媚娘,此時已然不復剛剛起床時的那般蒼白模樣,勾描美好的面容之上,也復了往日的波瀾不驚之態。這讓明和很是歡喜,剛剛想說幾句話,便聽得媚娘道:
“本宮病了這幾日,治郎沒少費心罷?”
說話之間,那上好的琉璃水晶茶盞,在她輕輕地來回掀動下,發出瑟瑟之聲。
“回娘娘,主上這幾日鎮日里憂心著娘娘病勢,連太子殿下來探望過娘娘幾次,都被他給回了,可是上心得緊。”
“嗯。”媚娘點一點頭,又慢慢道:“除了治郎,只怕這宮中內外,還有不少人,操心本宮這身子好還是不能好著呢罷?”
明和一揚眉,立時明白了媚娘的意思:“娘娘是說……那幾位老大人?這個,倒是不假,不過主上安排得妥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就只見他們一陣空忙活了.”
聽到李治這般辦事,媚娘卻是半點兒都不覺得奇怪,反而在唇角勾起一抹如紅薔薇般美艷絕倫的笑意,又將手上的茶盞蓋子掀了一下,滿意地聽著它短促地發出一個滑音,然后才道:“也難為他了……平日里總是比本宮還任性的一個人,也難為他了。”
明和一怔,卻也不明白媚娘這話兒是什么意思,但想一想,終究還是笑道:“娘娘這話兒說得,倒像是主上有心安置著,不叫任何人接近娘娘了。”
“是啊……在此時,本宮的確是不宜接觸任何人的。”媚娘目光一閃,再度緩緩地摩擦著茶盞,聽著它發出的瑟瑟聲,笑意更深:“說到底,這也是本宮最大的弱點,最深的心病。所以……”
她不笑了,手里的茶盞,也停了下來:“若是弱點,便得克服;若是心病,便需療愈……這一點,不止他明白,本宮也明白。”
明和跟著媚娘十年之久,一步步從一個小內侍走到如今這都六宮總管內侍監的位子,自然是早已明白媚娘之意,只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像他的師傅瑞安那般,自小兒便跟著媚娘,所以也實在不知道,媚娘這話里話外的“弱點”、“心病”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所以一時間,也只能發怔。
畢竟在以往,媚娘總是會告訴他到底怎么回事的——身為上位者,有句話需得時刻記在心頭:
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但今日,媚娘卻不看他,更沒有像以前一般,告訴他真相,方便他在一些媚娘與李治都不便下手的所在,做一些該做之事。
反而是直接開口,下達了一道叫明和驚詫萬分的后令:
“著,仲秋佳節將至,諸臣隨侍九成宮,實在勞苦功高。本宮身為中宮皇后,理當賜宴賞席,以示慰勉。然奈何內外有別,本宮不宜召令百官。當由百官內婦誥命,家中女眷,入內受賞。其府中女賓,無分貴庶,一律可應令而來。”
明和張圓了嘴,呆呆地看著笑得燦爛的媚娘,半晌回不過神來。
要……詔宴百官女眷?!
她?!大唐皇后武昭……
要詔宴百官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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