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笑了一會兒，媚娘便不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相問，反而轉了話頭問玉如：“治郎那邊兒，可有什么事情出來了么？”

　　“娘娘說的是……”

　　“那些大臣們，不能就此便停止了。”

　　“是。早朝之上，確乎有許多大臣為了元舅公而出頭，甚至說了些不中聽話兒的，也有。但只一樁，主上都只是靜靜地聽著，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講。他們講了一時，便急著讓主上做個應承。可主上就是什么也不說，他們也就自己無法可想。然后便是有人意欲死諫，主上還是沒說什么，倒是許敬宗很是得意，拿了上奏元舅公事涉謀反的折疏出來放在那人面前，請他就在這一本前死諫，結果便悻悻然不果了。”

　　“死諫？”媚娘揚眉，冷笑一聲：“好大的骨氣。這樣的態勢下還想著要死諫……真是忠心耿耿呢！是誰？”

　　“回娘娘，是上官儀。”

　　“是他？”

　　媚娘口中雖然揚著聲調，可表情卻半點兒也沒有意外的樣子，淡淡一笑道：“本宮就說呢……這個態勢下，真正有見識的都知道如何才能真正保得元舅公……原來是他。”

　　“聽娘娘的意思，這上官儀這等姿勢，竟是作與別人看的？”

　　“在他看來，多半元舅公是不會倒的罷？”

　　媚娘懶懶一伸腰，起而行，至階邊停了腳，低頭看著水中蓮葉上蹲伏著的兩只蛙兒，冷冷一笑道：“畢竟元舅公是皇帝元舅，又是數朝元老——他是真的覺得治郎懦弱成性，必然會要召他回來的。”

　　“可是此番，主上真的沒有半點兒要召回元舅公的心思。”玉如輕道。

　　媚娘點頭：“不止沒有，甚至治郎連他的家人親眷，也是不打算在本朝錄用的。所以上官儀這番作態，實在叫人倒足胃口。”

　　“那娘娘，上官儀他這般做……是為了什么？”

　　“還能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自己女兒？”

　　媚娘回眸一笑，百媚千嬌里卻帶著一絲冷冷寒意：“為了把自己那個風評日下的女兒送入東宮，他也是費盡了心，要討好元舅公了。可惜，莫說元舅公這一次是自己不想扳，而且也是真的扳不回來……便是他想扳，又能扳回一局……他那個女兒，便是送入宮中也注定是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的。”

　　媚娘轉頭，看著前方：“一如當年的王善柔。她是不會得弘兒歡喜的。”

　　玉如也點頭，嘆道：“他是真癡心妄想了。不過說這些起來，倒是也叫人好奇。他家的那個女兒，果然曾經私許良人？”

　　“私許不私許的，多半是那城中人妄傳。一來他家勢大門高，二來那姑娘確有幾分姿色。說不得就有那個癡心無眼的看上她，心心念念地只念著她，卻叫著那些有心的姑娘們生了暗怨……女人家的一張嘴啊，便是淬了毒的刀，能殺人的。再加上她平素里總是心懷鳳翔龍威之夢，又自恃甚高，自然少不得要讓許多有意結親的人家失望。只是失望倒也罷了。但這個姑娘的性子……”

　　媚娘說到這兒，便搖一搖頭不再說話。

　　玉如倒是明白了，點頭替她續道：“她可是個極自得的，怕是看那些人不上眼不說，還要挖苦人家，這仇，自然也就結下來了。”

　　“豈止。”

　　媚娘淡淡道：“就是她的父親上官儀，平素為人行事也頗叫人生了私誹之意，何況觀子女而知家慈之道。有女如此，想來那為母的也必有問題。這一家子的，到處得罪人……所以便是沒有的事情，別人也要給他傳成有了。”

　　玉如點一點頭：“誠所謂人言可畏，想來這上官一家子，在朝中結仇不少。”

　　“倒也未必。”

　　媚娘搖一搖頭道：“一樹之果有苦有甜，女兒雖然如此，上官家里的兩個兒子，卻都是難得的好。加之他們樂善好施，為人慷慨大義，朝中結交的青年一輩友人亦是不少。特別許多言官都與他們知交甚深。如此一來，自然會有許多人替他們說話兒。所謂一家親一家親，他們家的名聲還不算壞便在于此。一美遮三丑。何況他們家還有兩位呢。”

　　媚娘一番笑語，卻叫玉如連連笑著點頭，又看著媚娘笑吟吟道：“看來娘娘是真的上了心呢！”

　　媚娘看著她笑得頗有深意，倒也不否認，坦然道：“為母親的，當然要為兒子多番考慮。便是本宮再如何不喜歡那位上官小姐，若她果然是個好孩子，弘兒又與她相配得緊，性情又相投契，這等良緣便斷然不能錯過的。可如今這一番了解，卻到底還是沒能讓本宮這一點點僥幸之心成了真。”

　　“幸好不成真。”一側的明和忍不住接口撇撇嘴：“別的且不提，就說那巾帕之事，便足可見此女輕浮。日后招入宮中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大事鬧出來呢！咱們太子殿下那般千嬌百貴的人兒，被這等女子巴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輕浮不輕浮，這便不好說了。若是兩情相悅，便是有些沖動失體之舉，也無甚大妨礙，本宮覺著反而有些小趣。但若是兩情違意……”媚娘搖一搖頭：“那便不成。”

　　明和與玉如連連點頭稱是，玉如又道：“不過無論如何，這位小娘子這一次也該是收斂些了。她家父親如此行事，怕不是要被諸位大人們說成什么了。”

　　“你卻想錯了。你以為他這般行事便真的半點兒好處都不會再留下么？”媚娘又笑了，搖頭道：“不，接下來，只怕那些所謂的忠臣良將們，會事事處處，均以他馬首是瞻呢！”

　　“為什么？”玉如不解道：“那些朝中大臣們久經朝堂，難道看不出這上官儀是個什么人，抱著什么心？”

　　“當然看得出。可有些事，看出來了也未必需要說出來。何況他們現在不正需要一個人，再做他們的出頭鳥兒么？元舅公走了，他們的出頭鳥兒也就沒了。好容易再出現一個自己傻傻往頭前擠的……他們又怎么肯輕易放過呢？”

　　媚娘冷笑一聲，輕輕說道。


　　(https://www.dzxsw.cc/book/4491/460702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