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爭二零零
主侍二人正在說話,便聽得身后一聲輕喚媚娘聲。媚娘回頭見李治已醒,便道:“傳明和來罷!你且去后殿,看看弘兒起身沒?若是起身,且與他打點些飲食,不多時便要早課了。這孩子若是長時不就時進膳,時間長了總不是好事。”
玉明應聲而去,媚娘這才轉身看著李治,輕輕一嘆:“你是不是都聽見了?”
李治默然半晌才道:“她自己的路,還是她自己走得好。”
媚娘點頭也道:“其實那金德俊——從初時我便也覺得配她不妥的。別的姑且不論,她兩姐妹畢竟是位高權重,比起他還更強些。普通男子能不能容得下這等女子,都尚且是兩說,更何況金德俊本便是新羅貴族出身,又是一千花郎衛首領。這樣的男子,又怎么能容得自己的妻子竟是手握三千神鳳衛的大唐正三品女將軍?唉!”
李治淡淡一笑道:“觀主知仆。他那主人雖為人韜略大度,可也常有胸懷狹義忘記大局的時候,何況是他?更何況這世間男子,能容得自己妻子竟比自己還強的,卻是屈指可數的。
不過你也倒不必就急了,雖說這世間男子胸懷可容天下者少有,卻也不是沒有。既然老天賜了她姐妹二人這等殊世之材,那必然便是許了她們最好的姻緣。你不必擔憂。”
媚娘斜著眼看他:“你這意思,竟在說我許了你李治,可也是天賜的好姻緣了?”
李治勾唇魅然一笑:“不是么?”
媚娘翻了白眼,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要以為我昨夜去請你回宮來,便是代表了什么了——若不是弘兒顯兒賢兒鎮日里吵著要父親,你看我這一次能不能去接你。”
李治立時軟了身段,摟著她低聲下氣好哄了半晌,又盡使些閨中之趣去逗她,這才逗笑了媚娘,連連罵他不知羞。
李治見她轉嗔為喜,心中一塊巨石算是落下,伸手緊緊握著她的,正色道:“這一次,卻是我的不是了……無論如何也該與你說明白的……是我不好。”
媚娘聞言,不由沉默,好半晌才輕道:“這些事,我也不想說你對,我也不想說你不對。畢竟我為人女妹母親,你為人婿弟父親……你我于此事上,畢竟立場相左。你又素來不愿逼我直言心中事。
是故便我心若你心,也終究不能讓你得知。說來說去,還是我們……太過在乎彼此。”
她輕輕偎入李治懷中,低道:“這一次,你有錯,錯在不問我不信我。同樣,我亦有錯,同樣錯在不問你,不信你。今番一事,咱們二人,也算扯了個平。可好?”
李治聞言,卻展顏一笑:“哪里還有什么不好的?”
一時間,二人繾綣相擁,無言以對竟勝千萬語。
……
半個時辰之后。
太極宮,太極殿,尚書房。
李治一身常服,召見了金德信,并且,還提前摒退了眾人。
金德信一走上殿來,李治便看見了他滿臉滿手的傷痕。但到底媚娘交代過,公私理當分明,更應與玉明一些自由。于是他便只故作訝然之色道:“金將軍這是怎么了?為何傷痕累累?”
金德俊勉強一笑,乃道:“還請唐皇陛下恕罪,臣難得入唐土一遭,身為劍士難免想與唐土高手互相切磋……奈何技不如人,才不得不這般失儀地上殿面圣。”
李治一副恍然模樣,連稱無妨,又問了兩句,便切了正題:
“此番召金將軍前來,卻是為了那匣中之物。”
李治此言一出,金德俊立時斂了頹然之色,目露精光:“唐皇陛下,吾主此番一片誠摯之心……”
“誠與不誠,口說無憑,一顆人頭,更加不足為信。”李治淡淡道:“畢竟這已然是金國主第二次請金將軍送上這定惠的人頭了,不是么?”他輕輕一笑,悠然道:“想來這定惠竟是九頭鳥兒轉世——只怕接下來,還要有七顆人頭,方能讓這聒噪東西徹底安靜罷?”
“此事說來話長,其實當初吾主也是為小人所蒙蔽……”看著李治了然的笑容,金德俊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心,也漸漸沉了下來:
看來果然如陛下所料,這一切的一切,是瞞不住他的。
……
同一時刻。
立政殿中。
媚娘看著身邊靜然端坐的玉明,好一會兒才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
玉明淡淡一笑。
媚娘點頭:“那便替本宮梳妝罷!”
“謝娘娘恩典。”
玉明躬身一禮,乃起身扶著媚娘走向妝臺前。
——半個時辰之后。
茫然若失的金德俊捧著自己千里迢迢帶來的匣子,慢慢地走出太極殿。在門口停下,低頭,伸手欲揭開那只匣子,卻又停了手。
他比誰都清楚,這一次,里面裝著的,的確就是定惠的項上人頭——
因為定惠就是死在他面前的,動手的人,正是他的主君,新羅國主金春秋。在場的還有皇太子金法敏,以及親手割下了人頭的叔父,新羅大將軍金庾信。
而另外一個在場的人……則是定惠生父中臣鐮足派來迎接定惠尸身回國的家臣。
是的,現在大唐、新羅、東瀛……
三國之中,但凡與此人有關的所有人物,都已然很確定,這個禍引新羅東宮,引得大唐新羅暗生鬩苗,致到大唐皇帝龍顏一怒兵發東海,硬生生掰折了東瀛三千勁旅,還滅了東瀛朝中排名第二的神威大將軍的定惠……或者叫中臣真人……
已經死了。真的死透了。
這一點,連大唐皇帝陛下自己也說了,他信這人頭是東瀛大紫冠長子,中臣真人首級。所以他并未有將此事糾纏不清的打算。
可為什么……
他在看著那位高高坐在龍位之上的皇帝陛下說這些話時,總感覺他對這小小背信之舉的回擊,才剛剛開始?
茫然。
“金將軍。”
一聲輕語,喚回了他的神志,在看清了面前立著的女子面容時,金德俊臉色一肅,立時單膝點地,長行大禮:“臣新羅皇帝陛下近侍金德俊,參見大唐皇后娘娘!”
“免禮。”媚娘淡淡一笑道:“看來主上與金將軍的公事,已是結議了?”
金德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應聲稱是。
“那……卻不知金將軍有沒有閑暇片刻,聽本宮求托些私事?”
媚娘眉目彎彎,笑如春月。
私事?
金德俊的心中,不期然地浮現出一道俏影,一點兒希望悄然而生,于是立刻,一聲響亮而堅定的是,從他口中吐出。
……一盞茶后。
太極殿,角樓之上的小殿內。
金德俊聽完了媚娘所言,怔然半晌,才輕道:
“娘娘……您說什么?”
“本宮說,希望金將軍,以后不要再來見本宮的侍官女玉明。不——應該說是此為大唐皇后令,還請金將軍勿要越矩。”
媚娘一邊啜著熱茶,一邊淡淡道。
金德俊正色道:“可是娘娘,這是……”
“本宮本也不愿,更不想插手你們之間這些事的,但是玉明以忠心服侍本宮多年之功,下跪苦求本宮出面。那本宮如何不能答應?”
聽了媚娘此言,金德俊臉色蒼白,終究再不能言語——
是呵,早該想到的不是么?
依她那等絕決性子……話已出口,便是定數了。
他閉目,半晌凄然道:“謝……娘娘……”
“你不必難過,有些事,既然注定無緣,那早些了斷,倒也是好事。”
說完這一句,媚娘又道:
“這句話,不止于金將軍得用,便是于金國主,亦然適用。”
媚娘此言一出,金德俊立時變色:“娘娘……”
“本宮不開口,不代表本宮不知道。只是有些事,本宮一直以為不說破比說破了好。今番定惠之事,卻讓本宮明白一個道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還請金將軍代為傳言與金國主——
這第一,本宮身為大唐皇后,他為新羅國主。這樣的身份永遠不會有改變。
第二,本宮謝他數番救命之恩,更感他救子之德。是故日后必尋機以報。但這一報的前提,卻是在他,在新羅不曾有傷及我大唐萬民利益,與我大唐皇帝威權的前提之下。如若不然……本宮雖為一介女流,卻也未必便半點兒手段也沒有了。還勞將軍轉告。本宮宮中尚有要事,便不送將軍了。”
媚娘一起身,金德俊便不得不下拜,一邊兒的明和拂塵一甩,長長一聲“起駕”便從口中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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