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明空,弘治暗爭四
推薦閱讀: ?唐永徽五年十二月末。
大雪紛紛,整個立政殿里,已然開始預備著各樣過年使用的東西。
媚娘躺在內寢里,看著前前后后的人們,忙來忙去,一時倒也心怡神淡,少得的寧靜。
然而這等寧靜,也只不過片刻時光。
沒多久,明和匆匆奔入,見著媚娘便是大禮行之。媚娘心下了然,看了看左右,一眾小侍退下之后,她便轉頭看著明和:
“出了什么事?”
“回娘娘,今日里元舅公大人問起元正日,皇后與淑妃是否上朝之事了……”
明和不安道:
“娘娘,您說是不是他已然知曉……”
“不是他已然知曉,而是他早就知曉了。至少在皇后與淑妃死的當日,他便已然知曉。”
媚娘沉靜道:
“所以眼下的元舅公,其實根本不是要打探皇后是否安好之事,而是要逼著治郎承認皇后與淑妃已被廢。”
明和一怔,想了一想,點頭道:
“也是……
于元舅公而言,這些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呀,可是若他知道了還故意要問……說明便是逼著主上明旨廢后了。
那娘娘,是不是元舅公另有安排呢?
明和聽說……聽說榮國夫人與……”
明和微一結巴,媚娘便是發笑:
“你是想說她們么?是,她們的確是被元舅公安排入了官舍之中,可在我看來,元舅公此番,卻非要拿她們將作分散后廷之事,引開治郎注意力的棋子了。
”
明和點頭:
“也是,之前主上那般行旨,元舅公不會看不明白。只是如此一來,卻又說不通了。
眼下那二位于元舅公已然無用,為何他還要留著她們呢?
畢竟眼下廢后之事日近,只怕元舅公還是不能支持娘娘登上后位的。
若是她們二人尚且有用還好說,可如今榮國夫人得了封,日常行事也多謹慎了些……這樣一來,只怕元舅公便是想拿她們作出些笑柄來污了娘娘美名也是難……
那為何他還要留著二位?
畢竟如今的情勢之下,元舅公留著二位,豈非叫人懷疑他已然有心與娘娘結交……”
媚娘淡淡一笑:
“結交?是結仇罷?留我母親與姐姐在官舍之中,你看著是無甚用處,可在我看來,以后行事謀略,便是要處處小心了。”
明和立時瞪大了眼:
“娘娘的意思是說,元舅公將二位當做了人質?!
可是……可是那可是元舅公啊!
這等下策,理當不會是他出的主意罷?
畢竟他也明白,這二位雖則平日里荒唐事多,可卻非有什么可以扣得上的大罪名的人物……他若是要拿二位來威脅娘娘,理當也是以娘娘二位兄長……”
“兄長……”
媚娘冷笑一下,搖頭道:
“我與那二位兄長,卻是向來不親的,這一點,我知道,元舅公大人更清楚。
所以他也知道,縱然我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與我母姐糾纏一處的理由,可為了一份血緣親情,當她們有了性命之憂,我還是會靠向她們的。換做是那二位兄長,他卻是拿不準我到底會不會就范,畢竟這些年來,我是一次也沒有見過他們,更加沒有與他們有任何聯系的。
反觀我這母姐,雖則怨恨重重,可越是如此,越證明我在意她們,不愿她們受傷——
明和,元舅公很聰明,他知道,能夠傷害一個人的,永遠只有這個人信任和愛護的另外一些人。
所以于我而言,母姐便是死穴,也是他現在最后的一個機會——
一旦我欲登后位,那么他就要拿母姐來說一說話了。”
媚娘淡淡一番言語,卻說得明和驚心不止,好一會兒才遲疑道:
“那娘娘……咱們是不是得設個法子,好好保了二位呢?畢竟眼下娘娘正是最緊要的時候,若是二位落在元舅公手中,娘娘也是投鼠忌器啊!”
媚娘點頭,沉吟了良久才嘆道:
“只是可惜,我實在沒有辦法,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能讓她們兩個安安生生地從元舅公身邊走出來,卻又不驚動治郎。”
明和一怔:
“為何不能驚動主上?”
媚娘看他一眼,卻不言語,好一會兒明和才會意過來:
“對啊……倒是明和糊涂,那二位若是知道了為主上所謀,只怕又不知道要想到哪里去……”
“這些話,且先不提了。
”
媚娘搖搖頭,只是淡淡道: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能在讓元舅公失策之下,把她們二人帶出元舅公的勢力之下。”
明和想了一想,也是苦著一張臉,好一會兒不說話。
媚娘抬眼,看了看他:
“想你也是無法可想罷?”
“……是。明和無能。”
“卻不能怪你無能……畢竟元舅公身邊不同別處。”
“那娘娘,咱們可該怎么辦?”
“你是沒辦法的,我也無法,但有一些人……”
媚娘目光微微一黯:
“他們卻是有法子的,只是不知道,他們肯不肯幫我。”
明和一怔:
“誰?”
媚娘搖頭,不語。
……
永徽六年元正日。
太極宮,太極殿。
一朝早,高宗李治便臨朝稱禮,更賜國宴于諸臣,諸外邦番國之使。
席間,微有人議論至其皇后王氏,淑妃蕭氏,李治卻全然無變色,只是與自己的昭儀武氏,一道逗著一大一小兩位武氏所生皇子玩耍。
這樣的事態,自然引得席下的諸臣側目。而比起其他人的議論紛紛,更叫李治與武氏昭儀心中微憂的,卻是東宮太子的表情。
一如既往地淡漠,沉冷,不似這般年歲的孩子應有的神態。
看了眼李治,媚娘不多言,只是借口說自己欲行更衣,便起身告離。伴隨著她出門的,只有一個近侍明和。
席下,元舅公長孫無忌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跟著的阿羅,對方便微一點頭,瞬即消逝如從未來過一般。
而這一切,卻都逃不過高居于上的李治雙眼,只是他一味地逗著懷中愛子歡笑,看了,也似未曾看得入眼便是。
……
后殿之中。
媚娘坐在暖爐之側,籠著狐裘袖手,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不多時,果然一道頎長的身影便出現在殿中。
“娘娘召見沉書,卻不知有何要事?”
一道人影微微一閃,便出現在媚娘身后。
媚娘唇角微勾一笑,立起,轉身,行了一記標準的見禮,卻叫沉書不得不錯步閃開此禮,正色道:
“娘娘這是何故?如此大禮,未免太過……”
“先生出身尊貴,便是如今主上見了先生,多少也要尊稱一句,本宮身為主上側室,行此禮卻是應分應當,卻又有何太過之處呢?”
媚娘微啟朱唇,笑魘如花,可盯著沉書的目光,與吐出的一字一句,卻著實叫沉書不得不微嘆一聲,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沉書才輕輕道:
“娘娘已然知道了,那沉書卻也不能,更不必再多做隱瞞……只是沉書不明白,娘娘此番召見,只是為了逼沉書認承其身?
又或者……是另有目的?”
媚娘意外地挑眉,看著沉書:
“先生似乎一點兒也不懷疑,此番本宮前來,卻是受了主上安排,特特來挑明了先生身份,以圖對先生不利的?”
沉書從容一笑,卻是說不出的自信與淡然:
“雖則惜恨不能與主上公然相認,可到底也是血脈相通。這些年更是把主上為人看得再清楚不過……
若是主上有意對沉書不利,那沉書也是逃不過的。可沉書始終相信,主上根本不會也不曾想過要對沉書不利。
所以娘娘卻可不必懷疑沉書之心——時至今日,先帝與家父的恩仇糾葛,實在也難說孰是孰非。
先帝弒兄屬實,可他后半輩子的愧疚與家父的枉待在先失悌失信甚至屢犯殺弟之過卻也屬實。
論起來,誰先逼得誰,誰先害得誰,卻是難以分清黑白。所以便不去追究了的好。
只是還請娘娘見諒,一則我究竟是早已死亡之人,不當出現在這人世上。二則,到底主上是主上,他有他的立場,所以我雖深信,便是我亮明身份,主上也還是會盡力護我安全,不叫我受半點兒苦屈。可為了主上不必擔憂他人,我還是不當以真實身份出現的好。”
媚娘微一動容,點頭,半晌卻又道:
“難得先生一片真誠之心。本宮且先僭越,替主上謝過。”
沉書微微搖了搖頭,卻笑道:
“自家兄弟,卻是不必。只是娘娘,您還是沒有說明您的來意。”
媚娘點頭,嘆了一聲道:
“是啊……先生一片赤忱之心著實教人敬佩,只是先生不肯現出真實身份的理由,還有另外一個罷?”
媚娘揚眉,輕輕道:
“先生是怕一旦先生露了身份,那位任誰也想不到他藏身何處的安陸王承道,便也要立時落于險境之中了,是嗎?”
沉書立時目光一片寒意:
“娘娘這是何意?我方才已然說過……”
“您什么也沒有說,您更沒有直接告訴本宮幾位兄弟都已然故去,只留您一個。因為您知道,治郎也罷,本宮也好,都很清楚您的三哥也就是河東王承德,眼下在哪兒。
甚至您也很堅信,只要有治郎在,有本宮在,那么您的三哥,必然平安順遂,斷然不會出任何事情。”
沉書咬牙,看著媚娘,鐵青著臉半晌,正想說什么,卻被媚娘搶先一步,放柔了聲音道:
“先生不必擔心,本宮也沒有想過要對先生與諸位有不利之處。只是眼下本宮身處險境,此事又斷然不可將主上牽涉其內,所以說不得要借一借先生兄長之力了。
畢竟,眼下這大唐天下,可以將臥虎神相的眼睛給蒙了起來的,除去主上,便只有先生的兄長了。”
沉書一怔,正欲再問,卻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原來娘娘早已識破承道身份,竟一直未曾揭破……
如此看來,之前數番承道險些失手,卻都有驚無險過關一事,都是托娘娘之福了。
只是承道不解,娘娘如此德才,還有什么,是需要承道來獻得一點綿薄之力的呢?”
言語之間,一道身影輕輕地走了進來——
正是長孫無忌身邊的忠侍,阿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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