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三
同一時刻。
萬年宮。
蓮池邊。
聽畢了明和的回報,媚娘一時間也只是沉默。
明和見狀,心知媚娘必然對這個結果并不滿意,于是輕道:
“娘娘可是覺得,明和這番處置還是太輕?”
媚娘回頭看他,淡淡道;
“弒君之罪,何等欺天,這樣的人,一旦明面兒上被發出來,便立時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過。
此番我叫你暗中處置一番,意圖雖則也是為了保留些皇家顏面,更為了不叫天下人以為治郎治下,盡是這些奸逆之臣,而群情生起……
可到底,也不能就這般輕縱了他。”
明和點頭,垂首道:
“是明和考慮欠周,出手過輕。
那娘娘,咱們是不是再請慕容姑娘出手一次?”
“不必。
慕容嫣是把好劍,可好劍也傷人。
關鍵的時候用一用好,可她終究不若德獎一般,可是咱們自己的人。”
“那娘娘的意思是……
此番應當由李師傅出手?”
“也不。
德獎到底是素琴夫君,又素性忠正,又是衛國公與紅拂娘子之子。
平素里叫他做些護衛忠臣良將的暗中之事已然是難為了他這樣的人物,對付這等奸佞小人若也要他出手,那便是當他只為棋子了。
不止是他,便是治郎也不能愿意的。
畢竟是自己最信愛的師傅。”
“那……
娘娘打算如何處置此事?”
“豆盧大人現在何處?
還是跟了蕭王妃姐姐走在邊處?”
“娘娘,蕭王妃前些日子已到流地,眼下諸事已然安頓下來。
想必豆盧大人也快回來了。
那……
便是豆盧大人?”
“不必是他。
他雖性子厲殺,可到底也不是做這樣的事的強手。
何況咱們之前出面,到底已然是做了些不該做之事。
接下來的事,還是叫他設法聯系一下狄仁杰,借他這個名正言順的由頭去抓一抓韓王的痛處罷!”
明和詫異地瞪大眼:
“狄大人?!
他一介文弱書生……”
頓時,明和停了口,眼前閃過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來:
“娘娘是說……
那個跟在狄大人身邊的狄青?”
“這孩子,武藝高強,又是極忠于懷英的。日后必為其左右。
也須得叫他知道些相關之事,至少將來能夠更好地保著懷英為大唐所用。”
“可娘娘,這小侍的身手雖好,可要進韓王府處置韓王,卻是難啊!”
“我也沒有說此番依然還是要除去李元嘉啊!”
媚娘淡淡一笑,伸手接過李弘吵著要給她的白蓮,于自己雪瓷般的臉頰旁邊晃了晃逗樂李弘,這才笑道:
“只要能讓他知曉,一旦他想讓治郎不好過,那他的日子就會更不好過……
這就夠了。”
次晨。
潞州。
狄府。
一大早起床,便從狄青手里接了宮中密令來看的狄仁杰,披衣坐在桌邊,一時呆呆不語。
狄青見他這般模樣,忍不住好奇問道:
“公子,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難事?”
狄仁杰抬眼看看他,目光復雜,輕聲問:
“青兒,狄方何在?”
“阿方么?
他眼下應該正在替公子準備晨起諸事罷?
怎么了?”
與同樣身手極好,卻性子冷淡的狄方不同,狄青的性子活潑愛笑,平素最是討人喜歡。
就連狄仁杰與狄方,也是對他喜愛得緊。
是故當看到媚娘令著自己派了這個孩子去韓王府刺探之時,心下竟生出些猶豫來。
不過上令如此,何況此番韓王行事也著實陰狠了些:
不止著人前來刺殺于他,甚至還意圖于鳳泉池弒君……
這樣的逆賊,便是立時拿下收治了他,也是一個誅連之罪。
可要收治他,必然得有實證于手。
是故此番,狄青前去刺探其情,倒也是合理合情——
畢竟他也知曉,為了保護自己,李治和媚娘已然將整個影衛中所有能夠調用的力量,全數派遣至此。
何況以韓王之能,未必便不知李治身邊這支影衛的力量,甚至于這影衛中人的身份,也多少有所了解。
故而對韓王府而言,狄青這般天真爛漫,連前些時日的廝殺都不曾露過臉的生人,反而更易混得進去,也更安全。
思及此,他點點頭,放下手中密令信卷,便將此事告知狄青。
狄青聞言,自然拍手叫好:
“好好好!
青兒愿去!
前些日子那韓王個老混帳居然敢這般欺負咱們,咱們早該還還手了。
那公子,青兒這便動手收拾去罷!”
“你且停住,等著狄方來了,再與他好好問一問韓王別苑的情況——
畢竟他之前也曾暗刺一次,自然稍熟悉些。”
正言語時,便見狄方入內,恭請狄仁杰去更衣就食。
然聞得媚娘新令,他也是一皺眉,老大不愿讓自己的小弟弟作這等事。
可到底媚娘與狄仁杰的行事,他也是知道萬全的,所以便點頭,便將小弟拉到一邊兒去,仔仔細細地將整個別苑之中的地形人手安置都講了一遍與他聽,又道:
“你是個憊懶性子,想必這邊說著你那邊也就丟到腦后去了。
呆會兒你且先別急慌著就去,容我制了圖與你作樣,你好歹也背熟悉了才去。”
狄青自然滿口答應,又問狄仁杰道:
“不過公子,此番就我一個人去么?”
“倒也不是,還有一位豆盧大人,可做你外援。
至那時,他自會在雍州韓王別苑外應你。
等回頭來阿方再與你一支警示煙火,一旦你在里面遇上什么緊急情況,只消放了煙火出來,他便立時可帶了人入內應援于你。”
“嘻嘻,好好好,果然那位娘娘想得周全!
狄青這便去安排!”
狄仁杰看著他這般急草,心中不免也是暗憂:
畢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孩子而已,頭一次出去便要闖這虎狼之穴,他如何不憂?
于是又看了眼狄方。
狄方會意,自然跟了去,便好生交待著。
三日后,午后。
萬年宮。
大寶殿。
李治聞得德安來報,立時停下手中朱筆紫毫,直勾勾看著德安:
“你說什么?
昨日夜里有人夜闖雍州韓王別苑?!”
“是。”
德安低聲回道:
“此番來人意在刺探,竟無半點兒與之相持的意思,且還于走時因事急不得脫,放了警示煙花入空,召了許多死士入內急救……
這韓王府上上下下直如鐵桶一般,可此番竟是死的活的一個也沒拿下,反而教十幾名死士與那之前便潛扮入內探視的人一道全身而退,連傷也不曾傷得半點。
聽說這一回,韓王可是氣大發了,便是上次他受傷又折了兩個愛妾也未見如此氣怒。
今晨一早,便帶了人氣勢洶洶地往雍州府去找地方有司,要求有司務必查清這接二連三地往他府中探來的人到底是誰,為何如此囂張了。”
李治淡淡一笑,往后面看了一眼,然后才輕聲問著跟他一同看向后面的德安:
“又是那丫頭搞得鬼罷?這次找的誰?”
“正是娘娘妙計。
聽那邊兒雍州府里的密回道,說此番在接應的是豆盧大人,混進里面兒去的,卻是狄大人身邊一個武藝高強的小侍,名喚狄青的。
這孩子,實在機智了得。
韓王別苑那樣的地方,他竟來去自如,混不見半點兒怯色。
要不是因為心軟出手救了一個被韓王府丁強帶入府中,意圖獻與韓王做為側室填房的小姑娘,只怕便直到他離開,韓王也懵然不知呢!”
李治點頭,笑道:
“果然……
她果然還是算無遺策。
這樣的生面孔,又是個孩子,自然韓王別苑上下不曾防范——到底眼下對韓王叔而言,最值得擔憂的還是咱們的影衛。
再加上豆盧望初心性厲殺,處事沉敏機安,在外作策應最是妙。
剛剛才鬧了韓王府個天翻地覆,如今又來這么一出……
只怕便是韓王叔再如何沉得住氣,也要被媚娘這般不講規則的玩法給氣個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了。”
李治抿嘴一樂,德安也是含笑:
“可不是?
要說也怪。
前番娘娘那般設計動手,折了他兩個愛妾又傷了他自己……
都沒見他如此憤怒。
可此番卻是為何?”
李治搖頭道:
“媚娘實在擅解人心,她這一番,看似無意,看似小孩子心性,實則卻是將韓王叔的個性摸了個清清楚楚才行動手的。
韓王叔為人陰狠果辣,卻也著實是一方豪杰,自然不在乎一點人員傷亡。
可若是一個無名小卒從他府中盜走了他最為重視的消息內密……
而且他居然險些漏了這條事情……
那對他的顏面才是一記極大的打擊——
說白了,媚娘上一次傷的是人,這一次,傷的是韓王叔的心……
這般大一記耳光打在向以行事縝密不為人察自傲的韓王叔臉上……
他若是還能沉得住氣,那朕這江山只怕還真要危險了。”
德安聞言,也含笑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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