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兮四十三
李治淡淡揚眉一哼:
“如何不知?
史官,言記,侍筆……
這些人,又有幾個不姓王?
未登太極之前,朕也曾經(jīng)是信史迷史的。
可是當(dāng)?shù)巧匣饰,眼看著那些所謂史官言記所書之史后,才明白一個道理……
所謂的史冊,不過都是人之心記罷了。
今日之人,欲解百年前之人心,本就可笑。
何況又要信定了自己所言,信定了自己所信呢?
不過是意圖借著史冊,借著些所謂大家之言,以替自己心里那份忽離不定的存思,做個主心骨罷了!
李治淡淡一笑:
“所以以前,朕讀史,便只是讀史。
如今,卻是讀心!
李績點頭,笑道:
“主上明白便是好的。
其實想來元舅公又何嘗不是如此之意呢?
主上想一想,論到底,主上可是主上,元舅公是主上的元舅。
可那皇后呢?
于元舅公而言,究竟還是隔著血脈的。
是以以老臣看來,元舅公在對待皇后與對待武昭儀之事上,實在無甚差別。
今日若是武昭儀不曾有那些預(yù)言于身,只怕元舅公就下定了心,要替主上易王立武了。”
李治點頭,黯然半晌才道:
“朕正知如此,才明白他的心思啊……
只是朕實在不明白,舅舅此番卻是為何。
此番之事,初看起來似乎是舅舅有意要助媚娘于宮中立勢。
實則非也。
論到底,宮中女子數(shù)千成萬,平日里都是皇后一味地壓著,自然不得顯。
如今皇后不在了,自然諸女是都要興了心思的。
只怕舅舅此番,卻是想讓朕這后宮之中,多番興起些各樣心思,好教朕多少分了對媚娘的恩寵。
甚至……”
李治微一沉吟,輕道:
“甚至眼下已是八月中,再過一半月,便是母后祭典。
至?xí)r皇后不在宮中,淑妃又被禁足,四妃空置,自然便是媚娘這九嬪之首,要代皇后行事了!
李績點頭道:
“只怕卻正是此意呢!
卻不知主上所意何為?”
李治淡淡一笑:
“有什么不好呢?
既然舅舅難得給了這么一個機會……
自然朕是要好好兒利用起來的。
且若不如此,那些寒門子弟,如何才能得個機會,出人頭地?”
李績聞言,神色微動,半晌才輕輕道:
“主上果然有意,要加用寒門?”
“除此之外,朕也實在是想不到他策,可以一斷目前兩派襲斷一切朝政的狀態(tài)了!
李治長嘆口氣道:
“何況,便是關(guān)隴氏族二派,目下尚且良臣能將頗多,可到底只是目下。
為了大唐百年基業(yè),朕不能再容忍這等情態(tài)下去。”
李績點頭,嘆道:
“若不得呼吸出入,便是多強健的人體,也是要毀了的。
只是主上,老臣有一言,不得不說,還望主上必要聽念。”
李治看了看他,正色道:
“英國公之言,朕自然要聽盡聽實。”
李績道:
“主上,雖則目下斷二派之勢必然需要寒門士子這劑藥,可主上在用藥之時,也當(dāng)仔細(xì)挑一挑,撿一撿,看一看這藥草之中,是否混入了些雜草,甚至是毒草才是!
李治抬眉,看了看他,淡淡道:
“英國公是抬李義府等人?”
“正是!
李績輕輕道:
“主上,狄仁杰,韋待價等諸位士子,雖則是其位不華,且論起來卻依然算是氏族一系中人。
可到底二人其忠其材,都遠非李義府之流的小人可比。
還請主上切加分別。”
李治點頭,徐徐道:
“這樣的話兒,不止英國公說過,便是媚娘也再提及。
朕又何嘗不知,這李義府與那許敬宗一般,都是有才不德的小人?
只是眼下這等朝局……”
李治嘆口氣道:
“還是需要他們,在這眼下的朝局之中,撕開一條口子!
李績正色道:
“主上若只是希圖借他們這等鉆迎的本事來撕開一條口子,那臣便以為,大不妥!
李治抬眼,詫異地看著他:
“英國公此為何意?”
“主上,這等逢迎之輩,若指望他們于眼下這等清明朝局之中撕開一條口子,那么帶來的,也只會是一些污濁病氣,卻反而壞了眼下的局面。
主上當(dāng)知如此一來,卻實在是飲鴆止渴,不當(dāng)為事的好。”
李治沉默,良久方道:
“英國公所言極是,是朕的疏忽了!
李績見李治竟能納諫至此,心中歡喜,便點頭奉圭道:
“主上英明,又兼聽不晦,實是我大唐之福!”
李治點頭,又道:
“既然如此……
那便當(dāng)叫李義府好好兒在自己府中歇一段時日罷!
等再出來時,狄卿韋卿二位卿家,也算是能上得進來了!
李績會意,笑道:
“論起來卻正是如此……
前些日子才聽說,那李義府母親逝世,只怕是要好好兒在府中盡一盡孝的才好!
李治點頭,又道:
“若果如此,那便當(dāng)由英國公著左右設(shè)法,叫他知道,朕最不喜歡的,便是自己父母之孝還未守得,便急匆匆地要趕來做些什么大事的人了!
李績含笑點頭:
“自當(dāng)如是。”
……
是夜。
立政殿。
聽畢李治所言,媚娘抱著已經(jīng)沉睡的嫣兒好一會兒沉默,半晌才輕道:
“治郎,你今日便應(yīng)當(dāng)依著英國公的意,好好兒地貶了那李義府離開朝中的!
李治聞言看著媚娘:
“你也覺得朕今日之事有些辦得過于柔善?”
“是。”
媚娘點頭道:
“雖則看似是納了英國公的諫言,可到底也沒能好好兒地將此事辦到底。
那李義府,的確不是可為大用的德才兼?zhèn)渲恕?br />
實在不應(yīng)當(dāng)長留于中書省這樣的要地的。”
李治沉默,良久才道:
“可唯有如此,我才能聽到些下面的聲音……
雖則舅舅他們也好,氏族一系也罷,總算還是賢臣。
可……
可我卻始終做不得一個明君。
為何?
卻不是我不想做,而是我根本做不到!
便是我想做一個如父皇一般,能納諫容賢的明君,卻始終聽不到下面的聲音……
又有哪里可來什么明君得做?”
媚娘看著終究將這些年來,心中苦楚一一盡吐的李治,心中不忍,輕輕地將頭伏在他肩膀,淡淡道:
“無妨的……
便是天下人不知治郎,媚娘也知的……
媚娘也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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