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兮三十三
唐永徽四年七月初七。
太極宮。
宮中突傳盛事,立政殿昭儀武氏,再誕一女。
李治聞之,甚悅,更入內得觀帝女真容后,驚呼涕下,乃謂之左右曰:
“吾兒如此肖其祖母,實為母后因念朕日夜思念母后,乃賜吾兒與朕稍解其心也!
朕甚悅!”
著即傳旨,賜初生一刻尚無名字之帝三女為公主之封,號安定。
此等事,千古未聞,一時間六宮皆驚!
……
是夜。
萬春殿。
王皇后紅著眼,看著面前跪著哭泣不止的小侍,茫然地問了一聲:
“你說什么?
再說一遍……”
“娘娘……
娘娘!
方才宮外傳了消息來,說老大人……
老大人去了……”
王皇后身子晃了一晃,只覺眼前一片黑,正待倒下,便聞得左右一陣驚呼,上前來扶。
好一會兒,她才掙扎著坐直身子,直愣愣地盯著眼前的小侍,又輕輕問了一句:
“怎么……怎么就去了?”
小侍泣道:
“回娘娘,前些日子,宮外便傳了消息來,說老大人不好……
可老大人也著實是被前些日子那些事給鬧得心里不安了,竟不肯吃藥……
前些天,前些天好容易聽了老夫人的勸,肯吃藥了,可……
可又是一味地因著憂心,著令左右加重了些兒藥劑的量……
結果……
結果今日就……就心悸而……”
小侍說不下去,只是痛哭。
王皇后面色蒼白,欲哭,卻始終哭不出來。
好一會兒,她才聲音破碎地輕問:
“什么……什么時候去的?”
“就……就……”
那小侍停了哭泣,仔細思量一番之后,也不加考慮,便道:
“就是方才立政殿里傳了信兒,說是生了個小公主的時候……
左右,不會差了幾步路的時候。”
王皇后突然立起,驚得左右一跳,侍立一側的紅綃心中更是不安,立時喝道:
“你這賤奴子!怎么亂說話?!
你這什么意思!?”
紅綃一語言畢,自己也忽然驚覺,竟是說錯了話兒!立時便蒼白了一張臉,看著王皇后:
“紅綃失語,娘娘不要多想,這賤奴子不會說話,惹得娘娘生氣,紅綃這便打殺了他……”
“冤枉啊紅綃姐姐!
小的沒有亂說啊!
真的是與那小公主左右不差幾步路的時候,老大人的信兒便傳來了啊!”
紅綃聞言心底恨怒之極,恨不得此刻便拿把劍砍了他!
王皇后卻淡淡道:
“不……也不是你的錯……
本來,與那孩子也無關的。
是呀……”
她喃喃道,目光卻亮得出奇:
“怎么會有關呢?
畢竟父親的事情傳入宮來,總是需要些時間的……
總是需要些時間的……
也就是說……
她……她是在父親走了之后,才來到這個世上的……不是么……
不是么……”
本正瞪著那小侍發狠的紅綃聞言,心底剛松了口氣,卻在轉臉看到王皇后面上的表情后,只覺全身如墜冰窖,冰寒一片!
……
次日。
長安。
太極宮。
太極殿。
殿上,李治淡然地看著那些跪下求自己收回成命的大臣們,半晌不言不語。
只是好一會兒才道:
“諸位愛卿這是做什么?
朕不過是思念母后恩德,賜一良女,是故才給了公主之封。
可眼下卻未曾與了食邑……
如何便這等惶然?”
聞言,便立有禇遂良上奏道:
“主上恩重,慈愛小兒,此為著父母之心,人皆可知。
然論及此事,終究不妥,究竟公主年幼,初生之兒,如此隆寵,恐非長命之……”
“遂良!”
長孫無忌本跪于諸臣之首,聞得禇遂良之言,面色一變,立時一語驚喝道:
“主上面前,你怎敢出口詛咒皇嗣?!”
禇遂良一怔,此時才驚覺自己竟犯了大不敬之罪,心中惶恐,立時將玉圭置于地面,口口聲聲只求李治寬恕他胡言之過,叩首不止。
李治心中早已惹起滔天巨怒,可到底也不得不忍讓幾分,便著王德扶了他起來道:
“無妨無妨,孩兒還小,不過是些小事……”
“主上若果有意封公主,那老臣倒是有一兩全之計。”
長孫無忌本來已然是算準了可借禇遂良之口,替李治擋下這等注定會引得天下非議的后果,可沒想到禇遂良放言過重,竟是過猶不及。
眼下已成這等騎虎之勢,想一想本為帝女,注定要封公主,只是封號過早封之有些不妥。
于是無奈之下,只得權取中庸之道,提請李治,取消安定號,仍留公主之封便是。
李治聞言便大不喜,又道孩兒年幼,正求得以安定之號可保長久,卻又遭裴行儉抗諫,以為若欲公主平安,則不若以安定為名,卻不當為號。
李治聞言,恨恨不語,好半日終究點頭道:
“若諸臣果如此以為,那朕也便只得依了諸位之念。
只是有一樁,這孩子,實在長得與母后,與晉陽極為神似……
朕……朕想將晉陽賜與她為食邑,便算是……算是托了她祖母與姑姑的一點在天之靈,保這孩子長久……
你們說可好?”
李治言至此,思及小妹,眼圈兒一紅。
諸臣聞言便是齊齊兩望,剛欲相言,卻被王德于階上大行一記禮打斷。
只見王德淚泣滿面,向著長孫無忌為首,表情均是詫異的諸臣哽咽道:
“諸位老大人,咱家本是一介內侍,粗使之人,得伴主上身側如此之久,實屬天恩殊榮。
平素里也著實是唯恐德行有失,污了先帝與主上的英明……
可今日里,咱家也壯了個膽子,也代著小公主求著主上與諸位大人……
便容得咱們這些后宮里沒個成色的下奴們,只當這小公主是晉陽公主再世罷……
好歹,好歹也算是有了一點念想……”
言畢,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長孫無忌心中一動,猛然有悟,不由也忘記此刻是在君前,竟直輕問王德道:
“公公如此說來……莫非……
莫非那孩子是……”
“唉,諸位老大人見了便知了……十足十,那是托了晉陽公主殿下的形兒,先文德皇后娘娘的容兒,來再陪一陪咱們主上了……”
一邊兒從來未曾在此時開過口表達過意見的德安提及小公主,目光也是紅了,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個小小年紀便會哄著父皇開心的少女天真無瑕的笑容。
長孫無忌聞言,心中一震,身子一軟,原本標槍一般的跪坐之勢,也竟癱了一下。
好半晌,殿中一片安靜,只聞得些向不為諸臣所見所注的侍監們的輕泣之聲,與李治的嘆息。
……
永徽四年七月初八。
午后。
太極宮。
因元舅公長孫無忌之請,李治著賜其入立政殿,一祭先文德皇后娘娘,二見新誕之小公主。
一見之下,當朝元舅,人謂大唐支柱的長孫無忌便老淚縱橫,抱著小公主,無論如何也不舍得撒手,只是含淚帶笑,輕輕撫著這孩子,喃喃道:
“果然是真的……果然是真的回來了……”
一時間,宮中皆為納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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