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禍兮十一
李治聞言,略松了松眉:
“如此便好……
媚娘的身子,正在最要緊的時候,你們可要招呼好了她……
還有弘兒,這些時日朕看這孩子總是進得不香……
提醒一下乳娘,若不成事,便多向太醫署里尋些好方子罷!”
“是!”
素慣的吩咐或者說是嘮叨已畢,李治才正色道:
“何事?”
“主上,今晨起的時候,娘娘著瑞安向哥哥拿些舊年里收下的舊書回去看,結果聽哥哥提及,說是皇后似乎有些動作,要借著淑妃的手對娘娘不利。
娘娘自己聽聞之后,也是上心得緊,便著瑞安去查了一查。
結果查出了些事,娘娘囑咐著,叫報與主上聽一聽。”
李治看著瑞安的面色,心中一動:
“怎么?
莫非……
是皇后想了什么荒唐點子么?
比如說……
比如說使什么巫蠱之術,枉圖能夠操控淑妃心神,助其扳倒媚娘?”
瑞安一怔,不過立時了然——到底李治與王皇后夫妻非一日,自然也是頗為熟悉這個女人的一切,于是笑著點頭道:
“可不是?
娘娘聽了之后,直是搖頭,說皇后當真是昏亂了,還說若果如此,只怕不日便要引火燒身……
主上,不知主上意下如何?”
李治點了點頭,卻冷笑道:
“若果如此,那便當真如媚娘所言,是她自己尋了錯路走了……
不過這樣也好,倒方便朕日后下手收治她。
不……不止日后……”
李治突然停了下來,沉吟片刻,抬頭看著德安道:
“蕭淑妃處,可知在做些什么?
只怕皇后這邊的打算,她也未必全然不知吧?”
德安含笑道:
“主上英明。
千秋殿里昨夜剛剛召了宮外蕭氏一門的族兄入內,說是淑妃身體不適,日夜不安,連雍王殿下也頗不安寢,疑著是不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擾了正位,要請道士入宮調理一番風水呢!”
李治點了點頭:
“若是如此,豈不是正好啊?
皇后正愁著沒有個能夠拿得下淑妃的高人呢!
淑妃自己便替她提供了一個……
看來這淑妃,也是下了狠心了!
瑞安聞言便訝笑道:
“主上的意思莫非是說,這淑妃調理風水是假,要假此機會送人入萬春殿才是真的?”
德安也點頭道:
“主上這般英明,德安倒也明白了……
只怕便是皇后此番如此篤信方士之事,也是淑妃事先排好的計策呢!”
李治淡淡點頭,又復了一臉無趣之態:
“既然她們都如此有心,那便由得自己去安排罷!
你們只看著便罷,卻不必插手。”
德安依命便謝旨,可瑞安卻是猶豫一番才道:
“主上,以瑞安淺見,是不是咱們可以借此機會,往皇后與整個太原王氏一族身上砸一個大疏漏出來呢?”
李治一怔,立時明白他之意指:
“你是說……
要借巫蠱之術,將整個太原王氏一族一同問罪?
不,不成。
論到底,她到底也沒有害得了誰,是以只怕也不能成事!
“若是她當真能害得了誰了呢?”
瑞安不放棄道:
“若是……
若是淑妃果然如她所愿,受了些什么傷害呢?”
李治一怔,目光卻是一深:
“不錯啊……
淑妃既然有心借此事往皇后身邊打一顆釘子下去……
她未必便是只圖著能夠看到皇后行事……”
微思一番,李治斷然下旨:
“德安,你拿了朕的手牌去,找一個人進宮!”
……
是夜。
立政殿中。
媚娘近些日子害喜嗜睡,直到下午方才醒來,可此時便又有些微倦,又因著不見李治來,心里思忖著怕是今日不得來了,便欲行先歇了。
可卻被瑞安攔著,說好歹也得聽了一聽今日李治的安排才睡。
于是媚娘便強打著精神道:
“還能有什么安排?
你一回來就報過了,說治郎已然知曉千秋萬春二殿里有心要借著這巫蠱之事斗上一斗……
那自然他要替她們準備好人了么!”
瑞安立時點頭,喜道:
“那娘娘可知主上尋了誰來?”
“還能有誰?
左不過是大方士罷?
不過治郎此舉卻是不該。
論到底,大方士卻不是什么江湖術士,又是有功于大唐三代,實在不當將他老人家扯了進來的。”
“娘娘,您可錯了一回了!”
瑞安喜得笑道:
“這一回呀,主上還當真就沒尋大方士呢!”
媚娘一怔,半晌眨了眨眼卻道:
“沒尋?
沒尋?”
“可不是?
這一次呀,主上一沒尋大方士,二沒傳大方士,卻是找的一個真真正正的江湖術士——說是叫明崇儼的!
媚娘只將明崇儼三字在口中念了一遍,忽道:
“此人可是東都人?”
“正是!娘娘也知道他?”
瑞安頗有些意外,媚娘卻不答,急急召了文娘來。
待得文娘近前,她才急問道:
“文娘,我且問你,你是東都出身,可知道東都城西的明家里,還有什么人么?”
“娘娘是說……
當年被元舅公一力上表而貶,最后落得人亡兩不知的明家?”
“是!”
“好像……好像還有一位小公子……若還活著,如今也是兒孫滿堂了!
瑞安聞言,大吃一驚:
“莫非這明崇儼,竟是當年……”
媚娘嘆了口氣,點頭道:
“多半便是了……只是不知治郎怎么會還知道有他這么一號人物的存在……”
咬了咬下唇,媚娘輕輕道:
“瑞安,你現在便去太極殿,看一看治郎可有閑余之時。
若有,便說我請圣駕來立政殿一敘。”
“是!”
……
媚娘有邀,李治何當不至?
不多時,便見李治神爽氣清地走進立政殿,一進門便喊著要抱兒子。
媚娘微微行了一記禮,然后便嗔怪地瞪他一眼:
“還要尋弘兒做什么?
前日夜里治郎那般將孩子做貓兒般地逗著玩……
可還不夠么?”
李治聞言,立時肩頭一慫,低頭憨憨而笑。
媚娘見他如此,也不好繼續糾纏下去,便直切主題道:
“治郎,治郎明知明崇儼是什么身份,又與元舅公恩怨如此……
為何定要他摻進此一局中?”
李治倒也不意外媚娘會有此一問,只是含笑攜了她的手,一路走到榻邊坐下,才道:
“我當然知道他心中其實是怨恨舅舅的……
怨恨舅舅當年不該對他一家下這么重的手,以致明氏一門家業凋零。
可好歹他家里的平安卻是保了下來的,只是失了富貴。
再者,他恨舅舅,卻是與我無關——
論起來,當年保下他一家子性命的,可就是母后,他斷然不會恨我的。
反倒是那太原王氏一門么……”
李治淡淡一笑:
“說到底,當年舅舅之所以要拿明家開刀,不就是因為當然王氏一門的請么?”
媚娘一怔:
“王氏一門?
怎么王氏一門與明氏一門有何恩怨糾結?”
“你當時不在宮中,自然不知道——
便是瑞安也不知。
當年的明氏一門,于東都可說是數一數二的旺族,自前朝文帝(就是楊堅)時起,便是富甲一方,且又因是明僧紹的后嗣,自然是名清且貴。
于是當時的王氏一門便有心結親,可自從明僧紹以來,明家一門謹受明訓,不得與朝中權貴攀結,所以便惹下了王氏這段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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