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訣別二十四
媚娘黯然,只是看著李治道:
“那……
治郎的意思如何?
此番可要依著元舅公的意思走?”
李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多半舅舅已然是知道那永安書肆是我的私產(chǎn),也多半猜到此番德妃之事,是我的意思。
雖則舅舅一向與你為難,也向來不將我放在眼中……”
他垂首微思道:
“可是對這些在他眼中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他卻是極愿意為了我而行動的。
所以想必他也是已然定了手段,只等著上折書。
而今日之所以要見你,多半便是想借著你的手,來在后宮德妃這一處,牽出一條線頭兒來,他才好下手一一整治。
看你自己的了,你若是想去見他,便去見一眼也無妨。
實在不成,我也會叫人把前朝廩(存放朝堂之中使用物事的地方)那里清出來,方便你們見上一面。
不過……”
李治看著她,嘆了口氣道:
“不過你也要知道,舅舅如此一番,實在還有另外一重意思。”
媚娘點(diǎn)頭,看了看李治道:
“媚娘知道……
元舅公對媚娘的忌憚已非一日,今日之事,只怕還有一重試探的意思在。
至我與他見面之時,多半也是會有意提及此事,想看一看媚娘如何處理的。”
李治點(diǎn)頭,看著她道:
“那……
你覺得舅舅會如何設(shè)想你的行動呢?”
媚娘淡淡一笑道:
“左不過兩種方法罷?
其一,便是自己親自動手,將此事揭開。
說到底究竟我最近也是紅極一時的人物,就算多年審慎,有些片時的高調(diào)與忘形,也是不奇怪的事。
其二么……”
媚娘沉吟一番才道:
“其二,想必便是依著皇后的設(shè)計,從蕭淑妃處著手,讓她來掀開這層舊瘡……”
媚娘淡淡道:
“然后元舅公便會覺得,媚娘果然是個手段凌厲,不可不防的女子。”
李治挑了一挑眉:
“聽你的意思……
似乎還有第三種方法。”
媚娘淡笑不語。
……
永徽三年的這個夜晚,在史書上,從來未有過任何記載。
可是若稍知其事的人都清楚,這一夜,實在是一個應(yīng)當(dāng)記載一筆的夜晚。
因為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它將后來歷史上一段驚絕萬世,謎霧重重,代代中華兒女,都為之議論沸然的奇特歷史,引出了水面,終成了定局。
但是……
無人知曉這個夜晚,到底武媚娘與長孫無忌之間說了什么。
知道此事的,只有三個人:
武媚娘、長孫無忌,還有一直在操縱著他們二人這番言談的幕后之主——李治。
若強(qiáng)要說誰了解了其中個味的,只怕也只有長孫夫人了。
因為她從近天白方歸府中更衣準(zhǔn)備上朝的夫君口中,聽到了這樣一句話:
“這個武媚娘……
若是她與當(dāng)今皇后換一換出身父母……
那老夫便是一力為她扛下無子之過,全力頂住叫她后位無失,又有何妨!”
……
永徽三年五月末。
太極宮中,接連發(fā)生了好幾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王皇后宮中的失物案。
雖則皇后與一眾侍人有意隱瞞,可到底這樣的事情在宮禁森嚴(yán)的內(nèi)廷之中實屬大案,又有李治一手調(diào)教出來的金吾衛(wèi)刻意相發(fā),所以不多時,此事便在宮中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連李治也關(guān)切地向皇后訊問。
好在皇后回道本也未曾丟了什么貴重東西,又兼之很快便將那竊賊拿了出來——竟是皇后自己宮中侍奉許久的一名小侍名喚青兒的……
自然又是打了一番皇后自己的臉,好被人嘲笑了一番。
而憤怒之下,自然是這青兒要被扯到掖庭去行杖殺之刑。
誰知這一樁小小的竊案,竟然成了接下來,轟動整個大唐朝野的事件的開端。
是夜。
太極宮。
立政殿中。
媚娘看著已然能夠牙牙學(xué)語地叫兩聲“耶耶”“娘娘”的兒子李弘,心中也滿是歡喜,又因著番域新進(jìn)的瓜果頗為新鮮,一時心情大好,便傳令殿中上下,擺下夜宴來,著賜諸侍可同席賞月品瓜。
上下聞言,個個連稱美哉。
“娘娘,咱們這般是不是有點(diǎn)兒不厚道?
好歹主上此刻,也在太極殿里與那些人斗著心斗著力呢……
咱們便這般撇了他,自己尋樂兒……
主上要是知道了,怕是要生氣的。”
到底瑞安也是跟著李治一段時間的,心里難免還是記著些兒舊主,便于空隙訥訥道。
媚娘挑了一挑眉頭,看著他一眼:
“也是,要不……
你就先別吃了,去太極殿陪著治郎把事兒理清了可……”
“不不不!
瑞安說錯話兒了,瑞安說錯話了……
主上那般英明神武,哪里需要瑞安這么個大笨蛋去替他操心?
娘娘可千萬別派瑞安去太極殿……
瑞安可怕死見元舅公了……”
瑞安聞言,立時長了一張臉,可憐巴巴兒地求著。
媚娘輕笑一聲,倒也覺得是該有個人去看看情況,于是便道:
“說到底,這皇后與德淑二妃入太極殿對質(zhì)的消息也是半日了……
也不知太極殿那邊兒情況如何。
你去看一看,打聽些消息也好。”
瑞安想了一想,點(diǎn)頭應(yīng)聲而去。
一邊兒文娘見狀,不由道:
“娘娘的意思是……
只怕元舅公一時還拿不下那三個女人?”
“她們?nèi)齻到底也是在這后廷之中生活了這些年了,元舅公雖則老辣,可到底也是前朝之臣,有些后宮的手段與方法,他或者聽過,也肯定都見過,可是站在第三方來看這些問題,與身置其中,卻是兩種感覺與應(yīng)對……
所以,若有必要,咱們還是得想個法子,幫一把他才是。
畢竟不能壞了治郎這盤大棋。”
媚娘所料,并無錯漏。
沒有多久,瑞安便帶回來了消息:
“娘娘,眼下太極殿里可是吵吵開啦!
那元舅公也是被氣得不輕……
想不到那皇后竟然如此辣手,趕在元舅公將人證握在手中之前,便著人入掖庭之中,將那青兒除去了。”
瑞安氣急敗壞道:
“眼下元舅公無了人證在手,著實也是氣得無法了。
加之那王仁祐也來了,左一個結(jié)黨營私右一個謀劃私利的大帽子往元舅公頭頂上扣……
唉呀……
瑞安論起來也是侍奉過兩朝君主的人,從小兒看著這元舅公這些年,還是頭一次見他老人家當(dāng)著主上的面兒動怒高聲叱人呢!”
媚娘聞言,卻冷笑道:
“果然如此……
那王仁祐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了……
自以為自家女兒是皇后,他又是坐在王氏一族的首位……
便當(dāng)真可與長孫太尉這樣的人物相提并論了?
哼……
他原本若是無今日這一鬧,說不定王皇后的將來,多少還有些指靠——到底為了牽制我,又為了能夠替治郎留下些好名聲,元舅公還是會保住他女兒的后位的……
可如今他竟然把長孫太尉大人最痛恨也是最忌諱的結(jié)黨營私這樣的大帽子往他頭上扣……
當(dāng)真是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瑞安一怔卻道:
“娘娘的意思是……
元舅公最痛恨別人說他結(jié)黨營私?
為什么?”
“因為這是真的。”
媚娘表情平淡道:
“元舅公一生為人看似中正圓滑,實則骨子里卻是個剛烈之人。
他少年時為保先帝登基,不得已與諸臣結(jié)為黨謀,實在不合他的心意——
不過一來大事為重,大丈夫不拘于小節(jié);二來么,當(dāng)時他結(jié)交之人,無一不是忠臣良士,嚴(yán)格論起來,只能算是同心卻不能算是謀利……
所以他還能忍得住。
可是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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