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日升四
是夜。
長安。
芙蓉園。
后園之中。
李泰聽著青河回報,卻是淡淡一笑,半晌才輕輕道:
“既然如此……
那主上可曾動手?”
“懷疑雖然還是在懷疑,卻未見動手之狀,便是那武娘子,也是不見一動。”
青河坦然道:
“殿下,是不是殿下這藥,下得太輕了?”
“你說,這藥下得太輕?”
李泰挑眉揚眉,自信一笑道:
“不見得罷?
若果是輕了些,為何主上與武娘子,都這般在意,甚至還做出這等挑動氏族關隴二系相斗之舉?
不還是說明,這一子落得狠,也落得正是對的地方……么?”
青河想了一想,點頭也稱是:
“這倒也是……
那殿下,您說接下來,主上與娘子,會如何對待那些人?”
“如何對待自且不提,不過至少這關隴與氏族一系,尤其是舅舅與那李恪小兒……”
李泰淡淡一笑道:
“怎么說也是不太可能會有什么安生日子過了。”
青河點頭,又道:
“殿下說得是,想必任誰也想不到,咱們當初安置在韓王府里的人,本來就是為了對付那關隴一系與氏族一派而定下的人……
所以今日,便是咱們不提,那些人自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要挑動得這三方自亂陣腳,互相攻訐才是自己使命所在呢!
只是殿下,青河還是有些不太明白,您為何不告訴主上,此為先前所布之局產生之威呢?
若是告訴了主上,也許主上也能更加安心地護著武娘子,看著他們互斗了。”
李泰看了他一眼,卻意味深長地道:
“是啊……
原本本王是應當告訴他的……
可是青河……”
李泰向前一步,卻悠悠道:
“眼下的主上……
還是不告訴他的好。
不,應該說,直到這三方都再難成勢之后,再來考慮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才是最好的選擇。”
同一時刻。
長安城中。
城西,一所大宅之內。
狄仁杰坐在正堂之中,沉思著,看著堂外被火光照得通亮的地面。
手邊的一杯茶水,已經冰冷,顯然,無論他是在等誰,都是久候多時。
不過這樣的時候,真的沒有太久。
很快地,一個男子便從堂外悠悠走入,含笑朗聲道:
“狄兄好氣度,這般夜了,卻不休息,只是待在這兒……
莫非是在等什么佳客而至?”
狄仁杰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突然笑道:
“還等誰?
等韋兄就夠了。”
……
半刻鐘之后。
狄仁杰與韋待價,對坐而飲。
放下杯子,韋待價長長嘆道:
“果然,內里密藏,才是真正好酒……
這等美味,在那邊陲之地,卻是少難入得一次口。”
狄仁杰淡淡一笑,看了一看手中酒樽,卻道:
“不過是些薄酒……
還算不得上是內里密藏罷?
莫非韋兄另有他意?”
韋待價聞言,看著他,卻輕輕笑道:
“另有他意?
那是什么意?
恕小弟實在愚鈍,不知狄兄之意。”
狄仁杰看了看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道:
“無妨,無妨,不知便不知!
這世上,本就有太多不當知道的事呢!
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笑,不止是他,便是韋待價,也是跟著一并笑了起來。
永徽二年十月末。
長安城中。
城西之際的民宅區中,近來頻發盜案,數戶大家別業,皆在此處受了殃害。
而其中受害最厲的,便數荊王名下的一棟宅院,不止是失物,還失了人。
“失人?”
午后,媚娘抱著再過幾日,便要滿月的李弘坐在榻上,一邊兒調養著,一邊兒輕輕問著告訴這個消息來與她聽的小宮侍:
“怎么個失人法?”
“說是荊王那棟別業里,可是丟了好幾個使用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
左左右右,總是不下十數人。
荊王殿下大發雷霆呢!”
一側拿著將方剪下的鮮花,正一朵朵兒地好好兒插入了瓶中的小宮侍,一邊兒嘴快地說著話兒,一邊兒手快地做著活兒。
媚娘沉默,半晌才輕輕道:
“是么?
丟了十幾個使用人啊……”
……
一刻鐘后。
文娘直直走入,看著垂首盯著自己身邊已經沉睡的李弘發呆的媚娘,皺了一皺細細的眉,輕輕道:
“姐姐怎么還沒休息?”
“文娘,荊王宅里失人的事兒……
你可曾從前朝處聽人提過些?”
媚娘語氣緩緩地問。
文娘聞言一怔,半晌才輕輕道:
“姐姐……”
“看來你是聽過了……
怎么沒有及時來報呢?”
“是主上說……”
“他說什么了?”
媚娘看著欲言又止的文娘,輕輕道:
“他是不是說,眼下我正帶著弘兒,還是好好兒地叫我安養著些為好?”
文娘看她有些不快,一時也不敢再說。
媚娘倒也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嘆道:
“我知道……
我知道你們都是為我好。
可是你們也要想一想,治郎眼下到底還只是孤身一人,若是此刻我不助他,又更待何時?
何況此事,我早些知道,便是什么也不做,總是心里有些打算與防備,日后若是有什么因此事引出的不當之事……
我也好能應付著些兒,無論你們在與不在,我總是能好好兒應付下去……
你說,是也不是?”
文娘想了一想,倒也只能點頭。
媚娘點頭,嘆了口氣道:
“你能明白便最好,說一說罷。”
文娘細細應了一聲是,這才道:
“那失人的別業,在之前誰也不知道是荊王殿下的,更沒有人提過此事。
不止如此,便是荊王殿下自己,也似將此處完全遺忘。
只是近些日子接二連三地失人,他才似乎想起此處,也才會有這般大的動怒來……”
媚娘淡淡一笑,目光卻是冷的:
“忘了?或有可能罷!
畢竟家大業大的,這么一處偏僻所在的宅院,會忘記本屬正常。
可是若真忘記了此處,又為何這么一處偏僻宅院里,會擱置上那么些的使用人,能讓人擄了十數人走?
而且最妙的是,其中男女老少,皆是齊全?
不覺得奇怪么?”
文娘點頭,含笑道:
“所以京中眼下人人都傳,說那里本是荊王殿下金屋藏嬌之所,是以不欲人知呢!”
“金屋藏嬌?”
媚娘冷哼一聲,卻道:
“我看他不是想要一所別業,而是再造一所感業罷了!”
“感業……
姐姐是說感業寺?”
文娘到底也是約略聽過些感業寺的傳聞,一時也是訝道:
“莫非那些被擄走的,都是些密探?”
媚娘垂目,半晌才輕輕道:
“且不提治郎手中的影衛,單單只說長孫太尉的朱衣衛,便足以教荊王殿下,尤其是他背后的韓王殿下發怵不安。
若果如此,他們會有心思培養這么一支力量,甚至是意圖將這股力量培養成至少可與朱衣衛相較之力……
本也意屬應當。
但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這個節骨眼兒上,他這秘密宅院里失了人……”
媚娘輕輕一笑道:
“可當真教人覺得,好巧啊!”
文娘聞言,倒也點頭默然,半晌才輕輕道:
“那姐姐的意思是……”
“你去,查一查清楚,務必要想法子探一探那些失去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又究竟入了那宅院多久,平素里在里面兒都擔著些什么活計……
甚至是背景家世,都要一一查得清楚才最好。
明白么?”
“明白!”
看著文娘匆匆而出,媚娘卻輕輕一笑,撫著兒子的面頰道:
“治郎呀……
便是足不出戶,媚娘也定會為你鞠盡所能,掃清一切!”
……
永徽二年十一月。
因著日前皇五子李弘降世,贈封代王之事而引發的一場風波方將平息,溺子成性的唐高宗李治,又因著代王李弘滿月之儀期至,而著令賜天下小兒食,一時間又是引得朝中議論紛紛。
其中最憤恨的,自然是宮中諸位有子有女的妃嬪。
“哐啷”一聲,千秋殿中,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
蕭淑妃發狂似地大罵:
“那個賤婢武媚娘!
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賤女人!
憑什么她生的野種便可一生下來便封王得食邑?!
賤女人!
賤女人!
賤女人!!!”
她瘋狂地罵著,喝著,一邊兒用盡全身力氣努力砸碎手邊兒所有可以砸碎的東西。
而王善柔,就立在殿門前,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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