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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無罪,懷璧其罪六


  永徽元年二月初二夜。

  萬春殿中。

  憐奴跪在當地,面色灰敗地看著表情平淡的王皇后。

  她沒有易去身上的鳳冠朱袍,只是坐在正位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啜著茶水。

  一側胡土見狀,忍不住開口道:

  “娘娘……

  還是易了朝服罷?

  這鳳冠……

  也是怪沉的……”

  王皇后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動了動描繪精致的唇道:

  “本宮既然身為正宮,自然也就早習慣了這等需承之重……

  只是……”

  她緩緩抬起瞍,看了看窗外:

  “你說得也有些道理……

  本宮是該習慣著沒有這等重量加身的日子了……”

  “娘娘!

  娘娘!

  憐奴該死!

  憐奴辦事不力……”

  憐奴聞得這等言語,心知王善柔已然動怒,頭上斗大的汗珠便一顆顆兒地蹦了出來,驚恐萬狀地向著她叩首不止,直叩得腦門出血也似——

  自然,她知道王皇后不會當真怪罪自己,可是那種辦事不力的痛苦,卻教自幼便以精明能干自詡的憐奴,無法承受。

  王皇后抬頭眼眸,淡淡看了她一眼:

  “起來。”

  “娘娘……”

  憐奴不敢抬頭。

  “你若還認本宮是你的娘娘,那便給本宮起來。

  本宮身邊,沒有這等犯了錯,便只會叩首請罪的人。

  本宮也不想再用這樣的人。”

  憐奴聞言,心知王皇后還是待她好的,不由心中一暖,立時起身,感激地看著王皇后。

  看了眼她頭頂的血漬,王皇后轉眼去看胡土:

  “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召太醫!”

  胡土這才點頭,急匆匆奔了出去。

  趁著這個機會,王皇后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憐奴身邊時,輕輕地拋下了一句話。

  而這句話,卻叫憐奴睜大了眼,半晌不得動彈。

  永徽元年二月初七。

  午后。

  太極宮。

  掖庭中,一處久已不用的浣衣池。

  當已然是泡得全身發白發脹的胡土,被因著此處僻靜,而與相好的太監約了在此處相會的一個宮婦發現時,他的烏帽已然丟失,一雙制作精良的軟底靴子,也是只剩下一只被這廢棄已久的浣衣池中自然生成的魚兒而咬得破爛不堪了。

  ……

  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太極宮。

  宮中皇后身側長侍之死,自然是引得左右無數猜測。

  同樣,每個人,也都有著不同的想法。

  但在這些人的想法之中,無疑地,媚娘的思慮,還是最接近真相。

  ……

  立政殿中。

  午后。

  日漸暖和起來的**之中。

  安坐在藤花架下的軟榻之上,媚娘一邊兒微微有些困意地打著哈欠,一邊兒聽著一側正削了果子的瑞安在聽到自己的說話之后,發出的驚呼聲:

  “什么?

  下手的是皇后?

  為什么?”

  媚娘搖頭,努力教自己清醒些,然后才慢慢道:

  “皇后不是傻的……

  這些日子以來,她殿中密議諸事不順不成如此之多……

  又怎么不會想到,自家殿中或許混進了耳目呢!

  只是……”

  媚娘打完了一個哈欠,從仍然一臉震驚的瑞安手中接過削好的果子,一邊咬下一口,一邊正色道:

  “只是如此一來,咱們便不得不設些法子,教王皇后把放在胡土身上的目光,往旁的地方移一移了……”

  文娘會意,細聲柔氣道:

  “姐姐的意思是……

  要替主上尋一個可為代用的影身?”

  “不只如此。”

  媚娘思慮良久,這才輕輕道:

  “不只是代用之影身,好叫皇后不懷疑到治郎身上……

  還要叫皇后堅信,此事與治郎完全無關,所有種種,皆是太尉大人一手造成。”

  瑞安諸侍聞言,皆是怔忡。

  良久,瑞安才訥訥道:

  “姐姐……

  為何是元舅公?”

  “因為只有他……只有他的立場與處事方式,最近治郎。

  別的人,因著各自的立場,與各自的處事手段,多少都在同樣的情況下,會做出些不同與治郎手段的事……

  只有他不同。

  而且到底,皇后是氏族一派,能在她身上打了這些主意,還不教她發現的……

  無論是在她看來,還是事實上來說……

  都只有治郎與長孫太尉。

  所以也只有搬出他來當影身,才會教皇后堅定地相信。”

  媚娘又咬了一口果子,被那酸味兒誘得瞇了瞇眼,吞了兩口口水,這才道:

  “而且眼下局勢,若是能借此良機,將皇后的目光從后宮引到前朝,正式與太尉大人相敵的話……

  對治郎也好,對咱們立政殿也罷,都是最好的事情了。”

  瑞安憂心道:

  “姐姐,如此一來,的確是咱們立政殿輕松不少……

  可那皇后卻未必肯就此放過咱們立政殿罷?

  再者,說到底也是元舅公啊……那皇后若是……”

  “皇后什么也做不到。

  正因為對方是長孫太尉,一手把持著朝政的長孫太尉,所以即便是有氏族一派在背后撐腰的皇后,也是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暗中使些手腳。

  至于她會不會放過咱們立政殿……”

  媚娘淡淡一笑:

  “你且可安心罷……”

  她的手,輕輕撫上了自己的肚腹,面上也散發出一種母性的溫柔光輝:

  “有這孩子在,便是元舅公隱約猜到皇后之事,是咱們立政殿暗中所為……

  他也會容忍下來的。

  因為在此時與皇后針鋒相對,吃虧的絕對不會是名符其實的大唐第二人的元舅公,長孫太尉。

  而且對他而言,按著咱們的安排行事,一來既可保護這孩子無事,二來也可打殺些氏族一派的銳氣,三來,也能讓治郎更加信愛自己……

  一舉雙得的事情,他是甘心做的。”

  媚娘輕輕地道。

  ……

  是夜。

  太極殿。

  聽畢了瑞安的報,李治沉默,良久才道:

  “媚娘這般說的?”

  “是。”

  李治長出口氣,丟下筆,輕輕撫了撫眉間的皺褶,半天才睜開眼睛道:

  “她總是為朕想得這般到貼……

  可她有沒有想過,如此一來,好不容易叫舅舅對她有些改觀所費下的工夫,便一朝盡化為烏有了?”

  瑞安輕輕道:

  “姐姐便是想到了,也不會在意的。

  對姐姐而言,以前沒有腹中的孩兒時,只要主上安好便是好。

  而現下有了這孩子,那便是主上與那孩子父子安好,便是一切安好。

  她自己……

  卻將她自己放在了沒甚打緊的地步了。”

  李治忽地抬眼,銳利的視線,直盯著瑞安平靜的臉龐,半晌才道:

  “可是你不希望媚娘如此。”

  瑞安沉默,半晌才點頭道:

  “主上,瑞安自主上四歲起,便跟著主上……

  主上的心思,瑞安卻比什么都清楚。

  姐姐如此,看似是兩全了,可是主上卻未必能夠允許她這般犧牲自己。”

  李治淡淡一笑:

  “所以你就背著媚娘前來密告于朕?”

  瑞安點頭。

  李治突然一笑:

  “那你想過沒有,也許媚娘早知此事?

  早知……

  你會來密告于朕?”

  瑞安點頭:

  “姐姐機慧,可透主上心思,自然更不必說主上對姐姐的心思,也是知之甚深……

  所以瑞安從不敢奢望能夠背得過姐姐的心。”

  李治訝然:

  “那你還來?”

  “因為瑞安更知道,姐姐如此,何嘗不是自己也無萬全之法可想,一心期望著能夠在主上知曉之后,得保萬全之計?

  畢竟姐姐比誰都清楚,她自己在主上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也沒有誰比姐姐自己更清楚,一旦此計果成,主上又會有多傷心……

  所以,她把這個決定的機會交與主上,為的不過是希望能從主上這兒,得一兩全之策。

  若果不得,至少也是主上與姐姐,皆無憾悔。

  一貫以來,主上與姐姐,皆是如此。”

  李治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瑞安半晌,突然間便是欣然一笑。

  倏而,他起身,大步繞過一臉淡淡笑意,侍立一側的德安身邊,徑自走向階下的瑞安。

  立在這個自幼兒便侍奉自己身邊,最為知己的瑞安身邊,李治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回,這才拍了拍他肩膀,淡淡笑道:

  “果然,朕選你去跟著媚娘……

  沒有選錯人。”

  瑞安淡道:

  “主上過譽。”

  “絕非過譽啊……”

  李治背負雙手在身后,正色道:

  “若非是你守在媚娘身邊,教她在這等為難之時,因著考慮到你是自幼侍奉朕的原故,而不得不走這一步的話……

  只怕多半這等事態發生時,那個傻丫頭,寧可自己扛下,也不肯走這一步來安排著你尋朕的罷?”

  李治無奈地搖頭一笑,唇邊眼角,無盡的溫柔與寵溺,幾可融化冬日冰河的目光,穿過殿門前所立的紗影屏風,似乎要看向更加遙遠的地方。

  “所以,幸得有你在她身側,教她不得不在這等時刻,做下這等決定……

  朕是要賞你些什么的。

  你想要什么呢?”

  瑞安卻搖頭,正色道:

  “主上,瑞安從未曾將自己當成是主上身邊的外人,主上的臣子……

  瑞安從來,都只覺得自己是主上的手,一只好好兒扶著武姐姐走在這深宮之中的手罷了……

  倘若如此,主上還是要賞的話,那便賞武姐姐些什么罷!

  賞了武姐姐,便是賞了瑞安了。”

  李治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笑看瑞安:

  “是么?朕還以為,你會說賞了文娘,便是等同賞了你呢!”

  立時,瑞安滿面通紅。

  李治哈哈一笑,也不多在這話題上打轉,然后正色道:

  “媚娘所言,的確是如此……

  眼下若要教皇后與氏族一系的目光,從這后宮之中徹底斷除,只有把一切都推到舅舅身上。

  而舅舅因為媚娘懷著孩兒的緣故,與關隴一系的利益,自然也是樂于擔下這等大責……

  只是,如此一來舅舅必然會對媚娘再生惡感。

  所以朕絕對不能便這樣簡單行事,教媚娘之前一番苦心全部白費。”

  沉吟良久,李治突然問道:

  “對了,那胡土的父母……

  可還在鴻雁小廬里么?”

  “回主上,胡土之父年事已高,已于去年離世。

  倒是他的母親還在。”

  李治淺淺一笑,點頭道:

  “如此便好……你去安排一下,叫她來太極宮北門(玄武門)處來一場慈母哭子罷!

  不過這等好戲,自然還是要多些人熱鬧些……

  記得,安排著后宮妃嬪,都去聽一聽罷!

  朕記得……蕭淑妃的禁足,也是快止了,是么?”

  “是,還有半個月……”

  “那便提前尋個由頭,止了罷!她在殿里悶了好些日子,想必也是無趣……

  便著人也叫她來聽一聽罷!

  嗯……德安,這一次,你自然也是要去的。

  說到底,若非為了蕭淑妃,朕又怎么會允許她安排著胡土這么一個人,入了萬春殿呢?”

  李治一番話說得含混,可瑞德二兄弟何等精明?立時明白,于是個個歡喜,齊齊應下。

  ……

  永徽二年二月末。

  正如李治所料的,一場胡母哭子的好戲,一大晨早便在北門轟轟烈烈地上演了。

  而這胡母哭子的對象,也是指使著胡土入萬春殿行事,結果卻被其間接害死的對象,正是當朝天子李治的寵妃淑妃蕭氏,與在暗中支持她與皇后爭位的太尉長孫氏。

  而直接造成此事的,卻是那皇后王氏。

  ——雖然只是哭了幾聲,胡母便被李治派著狄仁杰,著以嚴審的名義,抓起帶去了大理寺中……

  可李治期望的效果,卻是完美地達到了。

  永徽二年三月初一。

  太尉、帝元舅公長孫氏當朝抗表而奏,著請李治務必查清萬春殿皇后內侍胡土死因,以證其清白。

  一時間,朝臣嘩然,后廷暗涌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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