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十二
李績乃撫須笑道:
“那契苾何力,說起來與道宗兄一般,曾受當今主上大恩。是故雖然他死忠先帝,卻也在當今主上著其斷不可殉葬時,便依了主上——一來他不想落個抗旨不遵的罪名禍及家人,二來,也是最要緊的,他還是念著主上的恩情,不想讓世人皆以為主上是個他寧可死也不愿效忠之人。
是故主上看透了契苾這層心思,又因當下朝中諸員,始終視主上為孩子,心無尊重。主上便欲借著豎契苾何力之事,來讓那些前朝老臣們看清局勢——至少,也得讓他們明白,現下誰才是這大唐天子。”
李夫人點頭:
“主上如今在朝中,并無甚可言語之處,這一點妾也明白。可這與契苾將軍有什么關系?”
李績道:
“夫人你想,契苾雖然勇武,卻不是笨人。若為夫去勸他不可殉葬,他會如何?”
李夫人想了一想,便道:
“他本來便依了主上之口諭不會殉葬了,如今主上又派人來勸,自然會再表忠心,或者……心中暗暗生疑?”
李績點頭:
“契苾的性子,必然是后者。而且只怕他比為夫,卻更了解主上。是故他必然會想明白,主上這般用意,卻是在借為夫之口,暗示他舊事重提,再上表請殉葬。”
李夫人大驚:
“這卻是為何?難不成主上……”
“主上當然不會真的允許何力殉葬。這一點,親耳聽過主上心思的何力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故他必然會想到,主上此行必有深意。何意呢?
想一想主上當下之局,夫人,你想一想主上當下最急的事情,是什么?”
李夫人不假思索道:
“自然是立權于朝臣之中啊!”
“沒錯!若要立權于朝臣之中,那該如何行事?”
“那便必然要有主上使得動,真正忠于主……啊!”李夫人恍然,驚駭道:
“難不成……難不成主上這是要借機提拔契苾將軍以豐自己之羽翼?!復才可立其實權?!可為什么這般麻煩……卻……”
李績輕輕笑道:
“這便是主上的高明之處了——若是主上明鼓明旗地立了契苾,那必然為當今朝堂之上,氏族大家與關隴門閥兩派所察。你想一想,這兩派雖然忠于大唐,卻更忠于自己的權利,如何肯由著主上另立親信?
自然是要設法阻止。
是故主上便曲意而為。先教著契苾將軍以示忠于先帝,讓那兩派以為契苾將軍不過就是個愚忠的死腦筋,更加讓他們深信死忠于先帝的契苾將軍,便是為主上所用,也是因先帝之故。于是兩派便會放松警惕。
如此一來,主上不動聲色便在這一翻一復間,必然得到了契苾絕對的忠誠……而他若提拔契苾之時,也必然不會再有哪一方哪一派攔阻……
你說主上高明不高明?”
李夫人驚嘆訝然連連點頭,又道:
“想不到咱們這位主上看著年紀輕輕又是柔弱無助的,竟然會這等深思……只是夫君,你怎么就知道那契苾將軍必然會自此絕對忠誠于當今主上?”
李績一怔,片刻之后才輕輕道:
“夫人,你想過沒有,若是主上只不過是有心施恩于契苾,其實大可不必如此費事,還特特暗示為夫去告訴契苾……直接召了契苾入宮,面授機宜便可。
主上叫為夫行此事,為的便是不使那兩派勢力察覺,更不教契苾為難——畢竟若是主上親口令之,那便是圣意難違,契苾不從也得從……若他不從,主上雖仁慈,卻也不得不考量自己初初登基,必要或誅或貶,以示君威……
可若是為夫去……那便不同了。若契苾不愿為之,那便不過是兩個臣下之間有些私念。若契苾愿為之,那便是一切如愿……
主上這是在給契苾一個選擇的機會,也是想要保住這么一個良將啊!”
李績的目光復雜:
“而且,只怕主上特別著為夫行此事,還有一重意思。”
李夫人當真是被李治之智所驚,吶吶道:
“還有一重意思?”
李績的目光炯炯:
“不錯……朝中與契苾交好的官員,不勝枚舉。不曾依附與兩派的其他官吏也不少。可為何主上要選為夫?
主上常年于眾人面前,都是一派柔弱仁懦的模樣,為何要在為夫面前行這等手段,還有意讓為夫知曉?”
李夫人不解。
李績的目光,卻越來越亮:
“因為主上此意,乃為讓為夫知道,當今主上之能之德,半點不遜于先帝!也是希望為夫能夠效忠于主上,再不為他人所用……
這是要告訴為夫,主上有多器重為夫!器重到了可坦然相對的地步!”
李績難以自抑興奮,緊緊握著夫人之手,輕輕道:
“夫人哪……為夫總以為,能得效先帝,已然是為人臣者一生之幸。想不到為夫竟然會有這等天幸,再得效一位明主!”
李夫人也是歡喜驚詫難抑,含淚點頭。
同一時刻。
太極宮中。
太極殿。
李治悠然自得地書批著奏疏,含笑聽得王德贊嘆:
“主上當真是智計無雙。些須小計,便得兩位大將之忠!”
李治含笑,微有些得意道:
“人貴有自知之明,人主更是如此。”說到這里,他的表情又有些平淡:
“眼下朕最大的問題,便是不得心腹。既然不得,那便多立幾個便是。
而若要立心腹,那便要思量清楚,朕需要的是什么樣的人。”
停了一停,李治又道:
“若論智計,朕雖不若父皇縝密神斷,卻也有些知機。要打理這朝中諸臣卻是容易。可是與父皇比起來,朕最大的缺憾,便是父皇乃有開疆辟土的天大武功,朕卻注定,要成為一個守成之主……
所以文治,朕借些小小手段,或可得父皇之七八分,可武功……若無大將相助,再得辟域擴土,那便必然是不成的。
而且……”
李治目光微微一黯:
“父皇臨終最大憾事,便是未能攻下高麗。為人子者,無論如何也要為父皇了了這樁心愿。”
王德點頭,含笑道:
“不錯!是故主上才更要多招攬些良將為心腹之臣,如此一來兵權在手,便是那氏族關隴二系,也不得不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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