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二
王德依然靜靜道:
“主上的遺詔,是著徐充容一人移居太妃們所居的崇圣宮。至于武才人……依大唐律制,入感業(yè)寺修行。”
媚娘只覺胸口悶得生疼,良久才輕輕道:
“著我……入感業(yè)寺?”
“正是。”
王德輕輕道:
“主上仁慈,早有意欲廢活葬之制。是故曾有遺言留下,道主上入陵后,當(dāng)廢昭陵下宮。一眾宮妃。有幸有封者,入崇圣宮。無幸無封者……
皆入感業(yè)寺。”
媚娘只覺眼前一黑,險些立不住。
不過她已然不再是舊日的武媚娘,這樣的結(jié)果,也是她早有所料——甚至比她所料,好得太多。
于是,默默地,她咽下了這份痛苦,輕輕道:
“媚娘知道了……
謝過王公公。”
王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樣憂心忡忡的徐惠,良久才輕輕嘆息一聲道:
“武才人,您不要怨主上。這般安排,主上也是費盡了心機……
若不是為了您著想,他何必去廢活葬之制?”
媚娘默默點頭,眼中含淚,良久才輕輕道:
“還有一事,請王公公務(wù)必成全。”
王德看她如此,心生不忍,默默點頭。
媚娘便輕聲道:
“公公,惠兒無辜。崇圣宮那地方,形同冷宮……還請公公于媚娘離開后,替媚娘向新主說一說情,保得惠兒便居留于這太極宮中罷……
便是不得再居于這延嘉殿……
也當(dāng)為她留有一宮之地罷……”
徐惠聞言,熱淚盈眶,嗚咽一聲,欲待開口,卻被媚娘止住。
媚娘看著王德,展袖伏拜,乞道:
“還請公公成全。”
王德見狀,急忙伸手扶了她起來,嘆息道:
“老奴跟過兩朝先主,再不曾見過似二位這樣的……武才人放心。老奴自當(dāng)盡心而為。”
媚娘點頭,面色平靜道:
“那便多謝公公了,媚娘還要做些準(zhǔn)備,便不送了。”
王德默默點頭,轉(zhuǎn)身,欲出宮,想了一想回頭來,似欲再與媚娘說些什么,卻終究長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媚娘看著他離開,默默轉(zhuǎn)身,深吸口氣,看著已然淚流滿面的徐惠道:
“今夜,你陪我飲酒罷!以后……怕是再不得這般機會了。”
……
片刻之后。
延嘉殿**。
驅(qū)著瑞安等人去睡,只有媚娘與徐惠二人,端坐庭中,就著月色下酒。
徐惠看著媚娘,心中悲痛,卻依然含笑勸酒。
三巡酒過,徐惠突然想起一事,輕輕笑她:
“你呀……當(dāng)真是將陛下想成什么了……
依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讓你為新后,再活葬于昭陵?真是……聽得我好生氣憤。”
媚娘淡淡一笑:
“是不可能。可若我不這般亂猜,惠兒,王公公不會說真話的。你知他,一生最忠就是陛下。若非我這般刻意激他……
他不會說真話。”
媚娘神色平淡。
徐惠想哭,卻不敢哭,只是強笑:
“真是……好算計。”
媚娘輕輕點頭,又斟了酒,與徐惠同舉共飲,然后才放下酒杯道:
“這深宮后廷,自來便是世上第一算計處處的地方……若咱們不好算計,便只有被別人算計了去的份兒……
惠兒,你在這太極宮中這許多年,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徐惠默默無語,良久才含淚道:
“你……打算怎么做?當(dāng)真要……要……”
媚娘輕輕一笑:
“惠兒,你說的不錯……陛下的確是仁慈的。他給我留了最好的一條路。
還記得當(dāng)初,我請求陛下要出宮的事么?他……這是在變著法兒地,完成我的心愿……只是可惜,物事人非。如今的武媚娘,心中已然有了牽掛。
于是原本可望而不可及的愿望,便變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悲慘下場……
陛下是仁慈的,只是媚娘變了。”
徐惠無語——身為宮中女子,她何嘗不知,太宗如此,已然是最大的仁慈?何況她與王德一樣,都深深明白,太宗此為,別有深意……
可是……
不知為何,突然之間,她竟有些怨恨起那個自己愛著的男人來——
非得如此么?
又沉默良久,媚娘才輕輕道:
“惠兒,不要怨恨陛下。他此為,卻是解了我大難。”
徐惠含淚道:
“可是本來,你還可以有別的路走……”
“有什么路可走?惠兒,你當(dāng)知。雖然我今日向王公公求了情,請他留你在太極宮中……可依例依律,你也只能居于后廷深苑了……
惠兒,我知道你想什么,可那不可能。我現(xiàn)下無權(quán)無勢,更加無名無份,我斗不過她們。也不可能斗得過。
何況……何況……”
媚娘咬了咬牙:
“我不能置母姐于不顧。”
徐惠聞言,便是恨聲咬牙:
“你顧著她們,她們哪里顧得你?!媚娘,你想過沒有,若非當(dāng)初她們那般作事,你又怎會有今日之危?!
你又何必……”
“可她們終究是我的母姐!”
媚娘終究忍不住,輕輕喊了出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我若不救,還有誰能救?指望我那兩個好兄長么?還是指望著朝中有哪位大臣,可以伸出援助之手?!”
徐惠默默,良久終究抱著媚娘,失聲痛哭。
媚娘起初也是忍著,可是忍著忍著,她的眼淚,便也如斷了線的珠串一般,不停地落下。
絕望地落下。
是的,她只有這一條路。
很早之前,她就明白自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只是……
為什么,她總是有些不甘心呢?
為什么?
茫然地,她抬頭看著夜空,看著半顆星子也沒有的夜空。
貞觀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九。
午時。
太極殿上,李治一身素服,正待宣詔,卻忽聞殿外荊王有奏。
李治聞言心中一沉,乃看向長孫無忌。
無忌默默點頭,李治乃著宣荊王。
……
“王叔,不知今日何故,前來太極宮?”
李治不動聲色地坐在太宗案幾下玉案之后,輕輕問道。
荊王看著他,乃當(dāng)諸臣之前,肅容道:
“今日臣來,乃為有諫于主上。卻不知主上何在?”
李治聞言,心中暗怒,然面上卻不曾露得半分怯色,只是平靜地道:
“父皇曾有詔令,著本宮理政。若王叔有諫,可朝與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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