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返太極,風波似平四
兩老嘆息一會兒,長孫無忌又問:
“對了,最近宮中,可有什么動靜?”
“你是說,那韋氏?”
“對。”
“倒是沒聽說有什么,不過也不奇怪,她此番心心念念的,可還不是那蕭氏腹中的孩子,能夠平安落地么?”
長孫無忌點點頭,忽然轉過身來,猛地盯著房玄齡:“你說什么?孩子?”
房玄齡莫名其妙:“輔機,為何如此驚訝,你不是早就……”
突然,他似從長孫無忌的目光中悟到什么,震驚無比,俄傾,兩老一起怒道:
“壞了!她是要那……”
沒說完,就忽然覺得馬車猛然一停。
長孫無忌與房玄齡一驚,剛欲揭簾問何事,就見車簾猛地被揭開,長孫沖氣急敗壞的臉出現在兩老面前:
“父親!房相!不好了!
太子殿下他……
太子殿下他……”
長孫無忌聞言,心中猛然一沉,這段時間來的不安,終于化成了現實。
……
片刻之后。
太極宮。
東宮。
麗正殿內。
太宗陰著一張臉,守在依然昏迷不醒的承乾床邊。
“你說太子的腿,怎么了?”
短短九個字,如同九把刀,扎在下跪著的謝太醫身上。
“回……回陛下,太子殿下……殿下的腿……只怕是……是要壞了……以后,只能單腿……”
“無用!”
一聲怒喝,嚇得謝太醫幾乎昏了過去。正在太宗要開口責罰于他時,殿外忽傳:
“晉王攜道人孫思邈求見!”
太宗聞言急道:“快傳!”
不多時,跑得一臉汗,手里還拉著同樣跑得一臉汗的孫思邈的稚奴氣喘吁吁地進來了,見到父親,慌慌張張行了個禮,正要說什么時,卻被太宗止住:
“你先喘勻了氣息!自己有風疾,跑這么快做什么!”
一邊又轉向孫思邈,起身拱手道:“還請老神醫,務必醫好我兒……”
“唉呀唉呀,陛下這就是折煞小老兒了……”孫思邈慌忙回禮,這才道:“陛下莫急,晉王莫慌,且待小老兒看看太子再說。”
他這么一說,太宗便急忙帶著稚奴一起立于一旁,讓開位置給孫思邈。
跪在地上的謝太醫見孫思邈跑得甚急,手中并未帶藥盒藥箱等物,急忙將自己的送上以求合用。
孫思邈先謝過了謝太醫,又在他的幫助之下扶起太子上身。但見移動之時,太子便是皺眉**。
正被太宗抓了手的稚奴,立時便覺太宗緊握自己之手,隱隱生疼。可他知父皇擔憂大哥,也不多言。只是侍立。
一番診視之后,孫思邈點頭道:
“還有得救。”
這四字一出口,不啻于是金語綸音,當下太宗又驚又喜,眾臣與侍立一旁,暗自垂淚的太子妃也是驚喜交集。
謝太醫更是感激不盡,急忙道:
“卻不知老神仙打算如何?”
“你這番施藥,確是有用,說實話,若非你施藥及時,莫說是小老兒,便是那大羅金仙到來,怕也救不得這條腿,只能廢了。
陛下,小老兒斗膽,接下來要為太子殿下接骨續筋。盡力施救,或許還能讓太子殿下這條腿,以后繼續使用。只是這接骨續筋之時,其痛可說常人難忍。只怕……”
孫思邈此話尚未說完,便聞得承乾氣息弱弱道:
“孫……仙人……你盡管……盡管施手……便是……便是再如何痛,本宮……本宮也忍得……只要……只要本宮以后還能……還能與父皇一同……舞劍……”
太宗聞言,目中發酸,便向孫思邈一點頭,牽著回頭不舍的稚奴,著了眾臣向外走,只留下太子妃與兩名貼身侍女,還有太子侍童稱心守著。
到得前殿,太宗高坐于寶位之上,手里依然不曾放開稚奴。
無奈,王德只得搬了椅子與稚奴在一邊坐下。
稚奴剛剛坐下,后殿便傳來一聲承乾的痛號,直駭得眾臣變色,太宗心驚肉跳,稚奴臉色慘白,一時間,太宗便倏然而起,松開稚奴手,便欲往后走。
稚奴嗚咽一聲大哥,便欲跟進去,可正在此時,長孫無忌卻與房玄齡到來。
見得二臣,太宗與稚奴只得停步,就在此時,又是一聲比方才還要慘烈可怖十倍的痛號從殿后傳來。
稚奴便當下驚泣出聲。
聞得這般哀號,長孫無忌也是驚得面色一白,才問道:
“主上,這是……”
“孫……孫道長正在設法施救,只是……過程有些痛苦。”太宗這才定下心來,慢慢地喘了口氣道。
便在此時,承乾的痛號,接二連三地傳來,一聲比一聲慘厲。
稚奴也是難以自持,抽抽答答地哭著,便要奔入內,守著承乾,卻被太宗拉住,不忍他見承乾受苦。
王德又是一番安慰,他才立于殿中,痛哭失聲。
最后,一聲直如千刀萬剮加身的痛號剛響起,便忽停——想來,是承乾再也受不住,痛昏了過去。
太宗的額頭,已然全部是汗水,眼中也是淚光一片。旁邊稚奴哭得更形凄慘。
長孫無忌見狀,便知情由,房玄齡也嘆道:
“太子殿下性子剛強,極其自傲。
能讓他做如此痛號……
唉,也真是難為他了。”
正說話間,謝太醫已然一路忙忙地從后面奔了出來,向著太宗便欲行禮。
“好了!直說承乾如何!”
太宗急道,一眾臣子更道急,那稚奴更是急得眼淚也不抹一抹,奔上前來盯著他。
謝太醫便將情況說明:
“太子殿下因從馬上摔下,又被馬踩踏過,正好便是一個寸勁兒,使得殿下脛骨碎成數塊。幸得老神仙醫術高明,以接骨續筋之法,竟將太子殿下的碎骨一塊兒一塊兒都接了回去……”
聽到這里,太宗只覺心頭肉顫,稚奴更是不忍再聽——
碎骨一塊一塊接回去,那是何等之痛?難怪承乾這般剛強,竟喊聲如此凄慘。
謝太醫又道:
“所以,現下太子殿下已無大礙,只要接下來的時日里,好生安養,切莫下床,胡亂移動,使得骨頭長合不好,以后……便無甚大事。行走如常,便是騎射奔馳,也是無事。”
太宗聞言,總算是長出口氣,又是感激不甚。
正在此時,孫思邈一身青袍從內而出。太宗與稚奴見狀,急忙迎上前,確定承乾傷勢。
“碎骨已然接回,接下來,只要他好好安養百日莫要亂動,那他的腿便不會再有事了。”孫思邈淡淡笑道:“不過這太子殿下,倒也真是個硬骨頭,小老兒這般接骨,以前可有許多比他還硬氣的漢子一下兒都沒忍住便痛昏過去……陛下,大唐子民有這等良儲,也不失為大唐之幸啊!”
太宗聞言,又是感激又是驕傲,便當下以大禮謝之,慌得孫思邈又是一陣亂回禮。
因孫思邈治診,向來只會向太宗要求天下福利,故而此次,也不待孫思邈做求,太宗便主動著王德傳詔:免天下諸般勞役半年,著天下大赦。
眾臣聞之,皆以太宗仁德,拜而謝恩。
是夜。
太極宮。
立政殿。
自從長孫皇后崩逝后,她與太宗**的寢殿立政殿,便成為了禁地。日常里,除了花言與王德,德安瑞安這些舊曾侍奉過皇后的人入內打掃保持原樣之外。
其他的時間里,便只有太宗自己與幾個皇后所生子女可入。
然近年來,孩子們漸漸年長,是以如今,除了太宗與仍居于宮中的稚奴、安寧,還有年紀最幼小妹,小名容玉的衡山公主之外,再也無人能入這立政殿了。
立政殿,這一代賢后的居所,看似被人遺忘,實則,卻一直存在著。
甚至,因為長孫皇后曾居住過的原因,這里成為了一個神秘的,**諸妃人人向往的境地。
太極宮中,流傳著這樣一則傳言,道:
立政重啟日,便是新后入主中宮時。
……
稚奴聽過這些傳言,還不止一次。
不過他很清楚,這些,都只不過是那些女人的妄想而已。這立政殿,永遠不會再開。
因為父皇,永遠不會再讓它開啟。
是故今夜,他又一個人,帶著德安,提了酒果,來立政殿內拜祭母后。
這么多年了,也只有這里,能讓他感覺到一絲溫暖——就像父皇也只能在這里,才有片刻寧靜一般。
入了立政殿,稚奴親自持了火石,一一將宮中的燈,由內而外,慢慢點亮。
不多時,一幢輝煌而華麗的殿寢,便展現在他面前。
往事一幕一幕,也盡皆回放。
看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嘆息一聲,捧了酒果,先敬于皇后鳳座之前一杯,才捧了酒,慢慢坐在一邊的圈椅上,直愣愣地看著殿內的一物,一事。
德安則在一邊,忙著上下打掃——雖然殿內已然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忙了一會兒,稚奴忽然開口喚道:
“德安。”
聽見稚奴叫他,德安便急忙奔來,道:“王爺何事?”
“大哥今天落馬的事,你打聽過了沒有?”
“回王爺,問過了。”
“說吧。”
“是,德安問過東宮里的人,說是今天太子在東市時,忽然遇一販售斗雞的老婦上前潑了臟水,又道太子無德,濫動土木,使她丈夫獨子都因勞役而死。且與太子糾纏良久。
太子的個性,王爺您也是知道的。雖然暴燥了些,卻從來不傷老弱。所以便忍了氣,擺脫她的糾纏,上馬打算離開。
誰知這老婦竟再不知退止,不但阻止太子離開,爭斗之間,那些斗雞還散落于外……結果就……
唉,說來也是太子殿下運氣不好。
這太子殿下的白蹄烏,是當年陛下所騎良馬之后,生性溫馴強馳,又是自小跟著太子殿下一塊兒長大的,平時騎馳甚良,再不有差。
單單只因初生之日尚不能站立時,曾被斗雞險些啄傷眼睛,受驚懼怕落下這個毛病,一見斗雞就蹶蹄子……”
稚奴淡淡一瞥,問道:“大哥是在東市遇上的那老婦?”
“是。”
“我雖然不常出宮,可日里也聽說過,這斗雞一戲,因為父皇與諸位老臣皆不喜,所以僅得離太極宮較遠的西市有售有戲。怎么東市何時也有了這東西?
這東市離諸大世家之宅皆近,世家子弟又視這斗雞為貧賤之戲……她這斗雞擺在東市,是要販與誰人?
還是她根本就沒打算借著販斗雞過活?”
德安一愣,細細思索。
稚奴又道:
“再者,大哥騎術,放眼大唐,只怕除了父皇,再無人能敵。這般騎術,若那斗雞是在爭斗之時才散落于外,那大哥怎么會讓白蹄烏靠近它們,白蹄烏雖然驚懼斗雞,卻也是匹良馬,在宮中里人人也是知道的。若非近在咫尺且成包圍狀,讓它無處落腳,再多的斗雞,也不會驚到它……
你不覺得奇怪么?那斗雞怎么就能在片刻之間,欺近白蹄烏,并圍住它,叫它無路可走呢?”
德安一臉恍然:
“這是有人存心暗害!”
“去,給我查清楚。那個老婦人與大哥到底有何仇何怨,她現下身在何處,是否有人指示,一一都要問個清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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