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房門推開，阿嚴跨步邁過門檻，藍翎兒更是一個飛身，從頭頂掠過，那迅速的身影，像是深夜中的魅影，一閃而過，悄無聲息，阿嚴忍不住抬起頭，看看上方，什么也沒有。

　　杜旺端坐在屈腳書案旁，上面放著幾摞厚厚的賬簿，杜府上下每日的開銷用度，都會親自一一過賬。

　　“嚴長隨深夜到訪，有什么事嗎？”

　　看到阿嚴，雖說是一家，中院兒、東院兒和南院兒卻隔著千山萬水一樣，平素沒有交際，沒有往來，感情自然恬淡，

　　“確實有一些”。

　　阿嚴面色麻木，猜不出他的心事，

　　“不知是何事？”

　　杜旺合起賬簿，站起身來。

　　三言兩語，彼此都非常和氣，頓了一下，阿嚴正色說道：“我想看看今年入府女婢、雜役的賣身契約”。

　　“啊呆！……”。

　　房梁上的藍翎兒徹底目瞪口呆，這真是大驚喜，這真是不謀而合。

　　杜旺瞬間鐵青了臉，沒有一絲的善意，冷冷說道：“這個，恐怕不行吧？”

　　藍翎兒捉急，在心里怨道：“有什么不行的？拿出來給他就是了！”

　　“為何？”阿嚴一臉冷漠，

　　杜旺冷冷說道：“契約檔案是杜府的內務之事，內務之事要有老爺親口允許，即便是一恒少爺來，也不允許翻閱……”。

　　“這是大老爺的親筆書信”。

　　阿嚴低頭從袖袋里取出一張紙箋，

　　杜旺憤怒異常，南院兒的人到底想做什么？老爺病重如此，他們都不安生。

　　杜旺有怒不敢言，看了紙箋，確實是杜長卿的親筆，只得說道：“嚴長隨稍等！”

　　杜旺轉身，上前幾步，停在一張多寶格旁，扭動一尊青瓷花瓶，嘎嘎兩聲，杜旺方才坐的位置發生變化，桌案下的底座慢慢移開，藍翎兒徹底驚奇了，杜旺的房中有機關，這多虧了阿嚴，要不然，找到天荒地老都難以發現。

　　杜旺拿了一盞燈，帶著阿嚴走下臺階，藍翎兒用極快的速度鉆了進去，與此同時，底座又慢慢的回復原貌。

　　暗室黑洞洞，伸手不見五指，藍翎兒一點都不在乎，她視黑夜如白晝，

　　杜旺將墻壁上的蠟燭全部點燃，光線瞬間明朗，阿嚴舉目四周，這里他第一次來，成摞成摞的賬冊擺放，已經有了陳舊的腐味，動手揩了一下桌面，卻是非常干凈的，墻壁上的蠟燭影影綽綽，離紙質的書籍很遠，即便蠟燭不小心掉下來，相信也不會起火。

　　杜旺從柜子里拿出一本賬冊，放到阿嚴的面前，不冷不淡地說道：“都在這里！”

　　阿嚴拿起簿子，鼓鼓的，老厚老厚的，紙張大小不一，卻非常整齊，輕輕打開，一張便是一個人的身世來歷，其中包括性別，身世，三代家室，是父母叔兄賤賣，還是甘愿為奴，還有簽字畫押的證明，因何來到杜家，家境狀況，為奴多少年，或者是死契，等等；都寫的清清楚楚。

　　“為什么沒有藍翎兒的？”

　　阿嚴頓時將賬簿合起，看向杜旺，那鋒利的眼神中閃爍出寒寒的殺意。

　　阿嚴不笨，賣身契賬簿是按時間排列的，若找新入府，肯定在最后幾頁，用不了太多時間，便會清清楚楚，里面為什么沒有藍翎兒的賣身契。

　　‘終于還是有了大麻煩！’杜旺嚇得一呆：

　　方才，阿嚴要賣身契的時候，杜旺已經有隱隱的感覺，是沖著那個新女奴來的，

　　躲在暗處的藍翎兒，真是太好笑了，

　　本來是要調查馨香的，結果，反被人調查了？

　　“為什么沒有藍翎兒的？”

　　阿嚴眼神霸道，字字句句非常有力，

　　杜旺有點腿腳發軟，

　　“這，這……”。

　　一時答不上話來。

　　那個藍翎兒不是她收進府的，是大少爺杜重的意思，這句話，縱是死，也不能說，南院兒的人，對任何事都敏感。

　　“我聽說，自打藍翎兒進府之后，時常在南院兒勘查，可有此事？……”。阿嚴再次語氣堅決地問道：

　　“絕無此事，絕無此事！”

　　阿嚴步步緊逼，杜旺心驚膽戰，

　　阿嚴逼視著著杜旺，更是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此一個來歷不明，身份可疑的人，你寧肯私下里賞她二十尺子，也不將她趕出府去，更沒有知會南院兒，更沒有送進南宮府，你欲意何為，你居心叵測！”

　　講到憤怒時，阿嚴驀然拍向桌子的一角。

　　咔喳一聲，桌子碎裂，上面的蠟燭傾倒下來，杜旺趕忙將火星踩滅。

　　杜一恒是遇到了暗殺，可阿嚴杯弓蛇影，句句逼人，強詞奪理，勢不饒人，杜旺實在難忍，頓時有了滿腔怒火，斥道：“她只是一個無知的孩子，剛到府中，規矩不熟，不知道你們南院兒的厲害，便是因為如此，你們南院兒就該疑神疑鬼，將一個無辜的孩子置于死地嗎？”

　　阿嚴怒視著杜旺，四目相接，對視許久，

　　過了一會兒，阿嚴那鋒利的眼神瞬間消失了殺氣，變得冷漠。

　　躲在暗處的藍翎兒，感動的眼淚嘩啦。

　　原來她的杜大叔如此仗義，不過，兇巴巴的脾氣再改一改的話那就更好了。

　　過了一會兒，阿嚴突然變得泰然自若，若無其事說道：“既然是杜大管家信任的，那阿嚴也沒有不相信的道理，這便告辭，……”。

　　“時間不早了，就不送嚴長隨了！”

　　杜旺的話里，全是毛刺，阿嚴輕輕冷笑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絲寒意：“不過，杜管家如此信任那丫頭，是不是可以告訴阿嚴，她來自哪里？”

　　杜旺頓時又傻眼兒在當地，

　　他哪里知道藍翎兒的來歷？

　　阿嚴的眼神瞬間又露出了兇光，

　　“她是我侄女！”

　　杜旺嚇得云里霧里，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說出這樣的話。

　　阿嚴微微頜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原來是杜大管家的令侄女，難怪是如此的無法無天啊！”

　　說罷，揚長離開此地。

　　密室內，靜悄悄，燈光下，只有杜旺一人那疲憊的身影，擔驚受怕的身影，讓他一下子老了十幾歲一樣。

　　這些年來，南院兒的態度，越發的目中無人了，

　　不多久，杜旺也離開了暗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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