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鳩占鵲巢
民國十六年，九月二十日一大早，唐子煥率領(lǐng)一個營的官兵，把糧食、彈藥和兩萬現(xiàn)大洋送往張家渡口。
沒一會兒，本地十余名富商和數(shù)十鄉(xiāng)紳手捧上百張蓋上新編第十三軍軍需處大印的白條，匯聚于吉安大營營門口，告狀伸冤，控訴駐扎東西渡口的國民政府軍隊縱兵劫掠。
唐玉甫被纏得頭大如斗，惱火之下，當即取消了為教導(dǎo)師舉行的送行酒宴，不去和“何浩若”等人相見，吩咐手下參謀把群情激憤的富商士紳們領(lǐng)進大營，詳細統(tǒng)計新編第十三軍名為征用、實為搶劫的欠條，逐筆造冊登記，連同唐玉甫親筆書寫的訴狀一起，緊急送往省城南昌。
兩個小時后，滿臉憔悴的唐子煥回到城中大營，茶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就向唐玉甫訴苦：
“馬戈壁的何浩若，這假洋鬼子實在太難伺候了，我好說歹說百般解釋，他才不情不愿命令下面人打收條，最后又要我們提供十輛大馬車才肯出發(fā)，而且并不是向北，而是向西開進。”
“在我的質(zhì)問下，他給出的理由是袁州和萍鄉(xiāng)一線有我們師座親率的兩個主力團足夠了，他們只需一路向西，到永新再掉頭北上，與我軍兩個主力團實現(xiàn)南北夾擊，定能讓贛西一帶的共產(chǎn)黨武裝無可遁形！”
“我覺得有些道理，也就由他去了。”
唐玉甫大吃一驚，瞪大眼睛說道：“這怎么行？他們分明是要去永新繼續(xù)搜刮啊！”
“不會吧？他們已經(jīng)帶走足夠的物資了，何況夷齋前輩剛率領(lǐng)兩個團返回永新休整，何浩若幾個膽子再大，也不敢得罪我們滇軍的老前輩吧？”
“要知道夷齋將軍不但是我們益帥敬重的同窗學(xué)友，還是中山先生極為重視的軍中前輩，就連他們黃埔軍的老大蔣總司令見了他老人家也要客客氣氣的，何浩若膽子再大也不敢得罪。”
唐子煥所說的夷齋將軍，就是在廣昌以北被鄭毅打得抱頭鼠竄的楊如軒，乃是滇省賓川人，字夷齋，云南陸軍講武堂第四期畢業(yè)，先后參加重九起義和護國戰(zhàn)爭，算得上是革命元勛。
唐玉甫徹底沒轍了，頹然坐下，耐心解釋道：“何浩若或許不敢得罪夷齋前輩，可他完全可以避開縣城劫掠鄉(xiāng)鎮(zhèn)啊！要是他們搶一把之后什么也不干，直接開赴湘東重鎮(zhèn)茶陵，經(jīng)攸縣、醴陵然后北上長沙，誰能拿他怎么樣？”
唐子煥大駭：“不會這么卑鄙吧？怎么說他們也是蔣總司令最喜歡標榜的黃埔黨軍啊！難道連這張臉皮都不要了？”
唐玉甫差點兒氣結(jié)，用力敲敲桌面大聲說道：“你醒醒吧！看看他們在吉安干的這些個破事，才半個白天一個晚上，就劫掠十八家店鋪和五個鄉(xiāng)鎮(zhèn)，弄得整個吉安怨聲載道，哪里還要什么狗屁面子？比我軍當初開進江西時的所作所為還要過分啊！”
“我看正是因為將總司令下野后，黃埔軍失去了約束，他們才變得如此膽大妄為……不行不行，我得立刻派快馬趕赴永新，通知夷齋前輩一聲，請他早做準備，嚴加防范，否則要是發(fā)生點什么意外，你我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啊！”
唐玉甫的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然而，派出去的三名傳令兵策馬跑到西面二十公里的必經(jīng)之路永陽鎮(zhèn)時，就被教導(dǎo)師的后衛(wèi)警戒小隊給攔了下來，很快被帶到正在鎮(zhèn)中小鋪子品嘗酸辣米粉的鄭毅面前。
在特務(wù)連一群老油條的盤問下，三名傳令兵中的少尉排長不得不如實告知實情，但他就是不愿把藏在貼身口袋里的信件拿出來。
鄭毅也沒為難他，詢問幾句就讓特務(wù)連弟兄暫時看管，等到了永新再放人。
三名傳令兵剛被帶下去，鄭毅立即放下飯碗返回軍中，召集眾弟兄商議對策。
眾人得知楊如軒已率部返回永新駐扎，頓時面面相覷，感到難以置信。
鄭毅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要不是剛才那三個傳令兵對我說，沒打下南昌之前，整個吉安地區(qū)就被劃為楊如軒部的防區(qū)，我還真想不通楊如軒怎么會舍棄富裕的撫州，跑到偏僻貧窮的贛西邊城過苦日子……”
“由此看來，朱培德對待他這位同窗師弟很不夠意思啊！”
王虎臣問道：“會不會是因為南昌起義之后，楊如軒不愿得罪老同學(xué)朱玉階將軍，奉命趕到南昌之后卻主動讓開道路，所以得罪了另一個師兄朱培德？”
“我看這事兒很有可能！我們教導(dǎo)師是最后撤出南昌的，到達撫州又因整編停留了幾天，直到我們離開撫州兩天后，楊如軒才率部進駐撫州，此后他一直尾隨我們緩慢前進，要不是我們?yōu)榱送粐鋈徽{(diào)頭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說不定他仍然不會和我們有什么接觸。”韓守仁說出自己的分析。
弟兄們頻頻點頭，紛紛同意韓守仁的分析，唯一搞不清楚狀況的是，楊如軒如今到底有多少人馬，是否得到了補充？
鄭毅沉思了好一會兒，反復(fù)在心中計算后說出自己的看法：“楊如軒部尾隨我們到南豐的時候，手下有三個步兵團，根據(jù)我們向他發(fā)起突襲之后的繳獲物資分析，他沒有火炮和迫擊炮，在那一戰(zhàn)中，他至少損失了兩個營，算起來他帶回永新的部隊最多也就兩個團。”
“再一個，原本屬于他鎮(zhèn)守的吉安城，如今已被朱培德的新編守備師占據(jù)，由此可見他如今的境況不是太好，就算他在永新留有看家人馬，也絕對不會超過一個團……這么一算，如今他手底下最多有三個團的兵力。”
眾弟兄聽了精神大振，無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此時鄭毅卻有自己的想法。
為了盡快與秋收起義失敗后的起義部隊匯合，獲得盡可能多的整編和發(fā)展時間，鄭毅并不愿意用強攻的方式打下永新，而是想通過威逼利誘等手段，兵不血刃地拿下永新，對楊如軒部實施繳械之后盡數(shù)遣散，如此才能把損失降到最低，才能獲得更多的時間和物資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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