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香消玉殞
西門羽垂著頭,怔怔的瞧著手中的尊貴無雙純鈞劍出神。
良久,他才緩緩說道:“這世上若是還有一個人值得我出劍,那個人一定是你!
慕容逸雪也怔怔的瞧著手中的劍出神,半晌才開口言語,只是他的語聲好似有些顫抖:“皇甫凌云呢?你殺人時難道一定要在尸身上留下四十多處創(chuàng)口么?”
他的面色由于慍怒產(chǎn)生微微紅暈,整個人也散發(fā)出攝人的劍氣。
謝安歌第一次瞧見慕容逸雪這般可怕的樣子,不由得退后數(shù)步,就連手心里也沁出了汗。
慕容逸雪在嘉興湖心島瞧見皇甫凌云的尸身時,就知道他絕不是柳無名殺死的。
若是如此陰毒之人,絕不可能練成柳無名那般孤高的刀法。
他深知眼前這個宛如書生般的男子,其心中陰毒之處極為可怕,他整個人的心理仿佛也是扭曲的。
慕容逸雪長嘆道:“學劍之人,難免死于他人劍下,但你不該對一個已死之人下這樣的毒手!”
西門羽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我西門羽雖然并非君子,但也沒什么理由去做這樣一件無聊的事!
他緊緊握住手中的劍,顫聲說道:“之所以他身上會有這么多創(chuàng)口,卻是因為我并不能一劍殺死他而他卻好似怎樣也殺不死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能再站起來”他說到這里,眼神也變得閃爍不定,像是回想起了那日的情景,皇甫凌云宛如厲鬼一般。
慕容逸雪不禁閉上了雙眼,已能想象到那個雨夜,皇甫凌云持劍戰(zhàn)到力竭,渾身劍傷仍不肯倒下的神勇英姿
他猛然睜開雙眼時,整個人也已和手中的龍淵劍融為一體,凌厲的劍氣已經(jīng)平息,他靜靜的站在那里,時間也仿佛已然靜止。
他雖然沒有動,西門羽卻感到無形的壓力襲來,他表面上平靜無常,實則心中已開始慌亂,他的劍法高絕無雙,可面對眼前這個人,已不知該從哪里刺出這一劍。
慕容逸雪整個人的全身都像是存有空門,卻又是那樣無懈可擊,毫無破綻。
最緊張的人莫過于謝安歌,他實在想不通,眼前這個人幾天以來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現(xiàn)在看來體力,精神似乎都在巔峰。絕不能讓慕容逸雪擊敗西門羽,若是西門羽敗下陣來,一切都將毀于一旦。
慕容逸雪終于淡淡說道:“我從不輕易殺人,但我只會殺人的劍法!
西門羽勉強冷聲說道:“你怎知勝的人一定會是你?”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氣勢上無疑已輸給了慕容逸雪,就連他自己也明顯感覺出這句話底氣并不是那么足。
慕容逸雪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淡淡說道:“拔你的劍!”
正廳內(nèi)還是靜的可怕,西門羽已能清楚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的手漸漸握緊,終于拔出了他的劍,劍光如虹!
西門羽的劍法不同于武林中各大派名家,他的出手角度刁鉆詭異,劍路極快,慕容逸雪現(xiàn)在才明白,為何皇甫凌云身上會有這么多的劍傷了。
他的劍法多為挑,刺,削,劍路迅疾,若是慕容逸雪反應稍慢些,此時已然成了西門羽劍下的馬蜂窩。
慕容逸雪閃身而退,他忽然想起了先前一個前輩曽說起過的一個傳說。
相傳比波斯國還遙遠的西極之地,曾有一位金發(fā)劍客,他的劍法極為詭異,后被成為擊劍術。
這西門羽的劍法與傳聞中的西洋劍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慕容逸雪定下心神,仔細瞧著他劍路的變化。
西門羽的劍勢猛攻,雖然看似占了上風,但他深知慕容逸雪此時從容應對,并不是沒有拔劍的機會,而是他在瞧著自己劍路中的破綻,就連在一旁的謝安歌也暗暗捏著一把汗。
慕容逸雪突然眼睛亮起了光,然后劍光一閃!
只是一閃,就瞧見西門羽捂肩伏在地上,面容也變得蒼白,眼神也漸漸黯然,良久,才緩緩說道:“我敗了!
慕容逸雪緩緩將劍收入劍鞘,長吁了一口氣。
西門羽抬起了頭,目呲欲裂,嘶聲說道:“你為何不殺我?”
你為何不殺我?很多敗在慕容逸雪劍下的人好像都問起過這句話。
慕容逸雪凝視著他,淡淡說道:“因為你先前并沒有一心想殺死我的朋友!
他所說的朋友,自然就是皇甫凌云,他們本是水火不容的死敵,卻機緣巧合下成為了朋友。
方才的交手,慕容逸雪已能瞧出,單憑西門羽的劍法,雖不能一劍將皇甫凌云致死,但那時的皇甫凌云實力至多剩下五成,他分明是手下留情,無奈皇甫凌云天生傲骨,最終重傷力竭身死。
西門羽殘酷的目光竟然變得有些柔和,整個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逸雪眼角也漸漸浮起溫暖的笑意,他之所以沒殺他,只因為他還算是個人。
他突然斂起了笑容,冷冷的瞧著謝安歌,說道:“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話可說?”
謝安歌面色陰沉,咬牙說道:“我只有一事不解!
他還沒有問出何事,慕容逸雪已能猜到他的疑惑,他當然不解,慕容逸雪為何還有力氣使出那絕塵的一劍?
慕容逸雪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有人替他回答了:“因為我!
謝安歌回身看去,就瞧見一個小叫花笑嘻嘻的走了過來,他身邊還有一位柔美的女子,她攙扶著面容憔悴的少年,正是林語柔和李望舒。
慕容逸雪瞧著這小叫花,不禁笑道:“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小叫花卻皺起了眉,說道:“可我還是沒發(fā)現(xiàn)慕容大嫂在哪里!
慕容逸雪干咳一聲,顯然對慕容大嫂這個稱呼有些不適應,他微笑道:“這倒也無妨,讓謝公子告知我們便是!
謝安歌臉色驟然變了,失聲道:“那鐵枷鎖沒有我的鑰匙,是絕不能打開的,你是怎么”
小叫花笑嘻嘻說道:“無論大鎖小鎖都難不倒我小叫花!彼檬种钢饺菀菅,又咧嘴一笑:“還有他,我只不過常給他帶些燒雞烤鴨解解饞罷了!
慕容逸雪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道:“我這小兄弟實在對我不錯,要不是想見蕓熙,有時我還真不想走了!
謝安歌氣的面色發(fā)紫,顫抖著說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叫花還是笑嘻嘻的說道:“你這人真是個大傻蛋,我已經(jīng)說過我叫小叫花。”
謝安歌此時就像是一頭憤怒的野牛,他只恨自己之前為什么沒有把杭城里的小叫花都殺干凈。
李望舒被攙扶著,緩緩走了過來,冷聲說道:“謝安歌,你以為已經(jīng)控制住了江南世家,卻不知我早已上書給了謝家家主,不僅歸還了其他世家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恐怕就連你自己的謝記銀樓的實權(quán)也被收回了!
林語柔也輕嘆道:“你之前做的錯事也總該彌補,只要你放了蕓熙,接受我們江南七大世家的懲戒,或許還有一絲補救的機會!
謝安歌雙眼空洞無神,他沒想到,自己苦心積慮獲得的一切,轉(zhuǎn)眼間已化為烏有。
他伏在地上,只是忍不住想嘔吐,他現(xiàn)在狼狽的樣子,哪里還有幾分先前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安歌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好,我跟你們回去!
李望舒,林語柔都舒心的笑了,沒想到他還是有悔改之意。
誰知慕容逸雪突然驚呼道:“小心!”他飛身將李望舒,林語柔二人推開,只瞧見一團銀芒閃過,一排碧磷針整齊的釘在地面上,小叫花喊道:“他往后院逃走了!”
慕容逸雪身子掠起,直追謝安歌逃去的方向。
他暗道,這謝安歌實在可恨,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不肯悔改。
他心系白蕓熙的安危,飛掠在玉皇山莊的高墻之上,只瞧見謝安歌的身影一閃,就消失在院墻后的假山,不見了蹤影。
慕容逸雪皺了皺眉,減緩了步伐,仔細瞧來,這假山后原來藏有密道,想必蕓熙就被他關押在這里,這也難怪為何小叫花苦苦尋找還是未有找到她的下落。
這冗長的密道之下,卻是燈火明亮,慕容逸雪緩步前行,就瞧見了一扇門,他推開門后,整個人也怔住。
謝安歌此時就靠在一張虎皮椅上,神態(tài)頹然,他手中的刀鋒就架在白蕓熙美麗的脖頸上,慕容逸雪長嘆道:“事已至此,你為何還要為難蕓熙!
幽暗的燈火照在謝安歌猙獰的面容之上,他整個人似乎也變得自暴自棄,突然狂笑起來:“慕容逸雪,我知道你的劍法天下無雙,可我敢保證,你的劍刺穿我喉嚨的時候,我手中的刀也一樣能刺穿她的脖頸!
慕容逸雪的整顆心像是被揪了起來,他緩緩道:“你放開她,我也保證絕不殺你!
謝安歌突然陰沉的一笑,冷冷說道:“慕容逸雪,現(xiàn)在是我在跟你談條件,不是你!
慕容逸雪凝視著他,一字一頓說道:“好,你說!
謝安歌凄厲的笑道:“好,你現(xiàn)在就拿起你的劍,刺穿你自己的右臂!
此言一出,白蕓熙的臉色變得煞白,驚呼道:“逸雪哥哥,你不要聽他的!他先前就是這樣騙了你”
謝安歌的刀鋒逼得更緊,厲聲道:“你若是不從,她就得死!”
慕容逸雪突然截斷了他的話,說道:“我何時說過不答應了?”他突然左臂反手一劍,鮮血就飛濺出來,白蕓熙瞧著他,淚水已噴涌而出,慕容逸雪的面色慘白,勉強笑道:“現(xiàn)在可以放她了么?”
謝安歌嘴角浮起一抹邪笑,淡淡說道:“慕容逸雪,你唯一的弱點就是女人如今你右臂已廢,當然也用不出你那可怕的劍法了”
他又接著說道:“把你的劍踢過來,我就放了白蕓熙!
慕容逸雪突然大笑起來,就好像天上突然掉下了幾個金元寶。
謝安歌的臉色驟然變了,冷冷道:“你笑什么?”
慕容逸雪止住了笑聲,淡淡道:“我笑我自己,你這人雖然說話像狗叫一樣,但我卻不得不聽你的!
謝安歌知道他這是在罵自己,但也不生氣,只是淡淡說道:“你雖然右臂已不能用劍,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你不把劍交給我,她還是得死!
慕容逸雪瞧著手中的龍淵劍,喃喃說道:“可我要怎么把劍交給你呢?你難道就不怕?lián)靹Φ臅r候被我殺掉么?”
謝安歌臉色變了,他知道,絕不能讓慕容逸雪走上前來,他即使用左手使劍,也不敢保證他不會一劍刺死自己,這種事他絕不敢賭。
但若是像方才那樣讓他將劍踢到面前,必須俯下身子去拾起龍淵劍,那手中的力量難免松懈,無疑給了慕容逸雪救下白蕓熙的機會。
正在他左思右想苦惱之際,突然有人說道:“我來幫你將慕容逸雪的劍送過去!边@語聲輕柔,宛如出谷黃鶯,很是熟悉。
慕容逸雪回過身來,就瞧見了蘇婉兒。
她還是那樣的嬌美,緩步走來接過了慕容逸雪的龍淵劍,誰知謝安歌突然道:“等等!”
蘇婉兒的目光平緩,淡淡說道:“怎么?你難道不相信我?莫要忘記蕭家的大公子也是因為而死,他們豈能放過我?”
謝安歌心道,這世家中人已對蘇婉兒恨之入骨,她現(xiàn)在已別無選擇,想到這里,他緩緩說道:“婉兒,想必你也知道你我現(xiàn)在是一路人,若是我死了對你沒有半分好處!
蘇婉兒秀美的眸子還是那樣平靜,點頭說道:“我懂!
謝安歌瞧著她,眼中也開始顫動著光芒,他知道,只要龍淵劍在手中,定然可以殺掉慕容逸雪,到時逃出這玉皇山莊,并非不能東山再起。
蘇婉兒靜靜的走向謝安歌,每一步都走的那樣緩慢,慕容逸雪的心卻跳的厲害,他已算準謝安歌但凡起了疑心之時,必然不敢去接自己的劍,只要謝安歌的手上稍有松懈,手中的龍淵劍就可刺穿他的喉嚨。
可蘇婉兒的出現(xiàn),他的計劃已然沒了把握。
蘇婉兒緩緩將龍淵劍交在謝安歌的手中,謝安歌滿意的看著她,微笑道:“你做的很好,逃離這里之后,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誰知他的話剛說完,臉上的微笑就消失殆盡,取代的則是無盡的惶恐。
蘇婉兒不知何時,已緊握住他手里的刀鋒,猛然一把將白蕓熙推了出去。
謝安歌殺機頓起,拔出龍淵劍,雪亮的劍鋒已刺穿她嬌美的胸膛!
就在這時,慕容逸雪的身形也掠起,凌起一掌,將謝安歌整個身軀都如血箭般倒飛出去。
他的頭顱重重的撞擊在石壁之上,只瞧見石壁上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影,謝安歌的面容已被鮮紅的血液覆蓋,當場斃命。
慕容逸雪回過身來,緩緩扶起蘇婉兒,她的美目微閉,氣息微弱著說道:“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喜歡我,可是你要相信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只有你”
慕容逸雪的聲音也變得輕柔:“我相信你。”他實在想抱起這令人心碎的女子,她雖然做了許多錯事,但慕容逸雪知道,她恨著自己,有時恨又何嘗不是一種偏激的愛?
無論她之前做了怎樣的錯事,現(xiàn)在她都已用自己寶貴的生命還清。
蘇婉兒此時的表情很復雜,安詳,釋然,似乎又有些悲傷,她勉強微笑道:“其實從第一眼看到你那刻起我就已經(jīng)愛上你了”
慕容逸雪沉默著,臉上起了復雜的變化,好像在極力控制著某種情緒。
白蕓熙此時也已淚水濕了眼眶,她此時只希望慕容逸雪能多說幾句安慰她的話。
她也是個女子,雖然慕容逸雪已是她的丈夫,可女人都是善良的,特別在此時,她能深切體會到蘇婉兒的感受。
蘇婉兒含有深意的看著慕容逸雪,微笑著說道:“能死在龍淵劍下的女子,也只有我了吧”
這是她說的最后一句話,慕容逸雪感覺到她的身子已變冷,死亡,終究還是把這美麗的女孩子帶走。
慕容逸雪緩緩抱起了她,整個人也似乎變得沉重。
玉皇山莊的風聲還是那樣輕柔,可慕容逸雪的每一步都好似千斤逾重。
白蕓熙緊緊抱住他,整個人也已泣不成聲。
李望舒和林語柔遠遠走了過來,瞧著這逝去的美麗少女,已不禁落下淚水。
似乎每個人都為蘇婉兒的離去而感到悲傷。
謝安歌呢?
他的尸身就在假山后的密道里,無人問起,就像是死了一只過街的老鼠。
院子里靜的可怕,沒有人說話,只有沉默。
只有小叫花打破了這寂靜:“我本不該這時候說的,可這事關重要,你雖放過了西門羽,我方才回到正廳時,他已被人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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