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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痛至瘋癲


前路遙無盡,厚土恍無邊。
林初生駕馭著柳葉扁舟,已經在身源星辰中前行了足足一個月之久!
這么長的時間下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跨越了多么遙遠的距離,可所見前路,仍然是一望無際的厚土!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隨著他越往前飛,相較于外界,時間的流速就越來越快,到現在為止,已經達到了數百倍,幾乎相當于外界一天,此地一年!
甚至這份差距,還在越來越大,林初生都忍不住懷疑,若是一直向前,將內外時間的差距拉大到一定程度后,相對他所在的身源厚土內,外界的時間是否相當于停止。
雖然他已經在身源厚土中飛了一個月之久,可外界其實也才過去不到三個時辰。
體內的他,乃是意念之身,盡管他的意念已經深入身源厚土無盡遠,可掌控身源的他,若仔細感受,還是能勉強感受到身外的變化。
他的身軀,依然盤坐在外顯的身源星辰中,在蠻荒大道的加持下,抵抗著厚重天威。
外界的他,在短短不到三個時辰之內,同樣下降了極遠一段距離。
那身源星辰下降的速度,甚至比他意念之身在身源厚土中飛行的速度都要快,已經達到了千倍流光速度,也是第三層虛空的極限速度。
當被張地天傳送到高空,感受到天威浩蕩的同時,他就已經讓自己遁入了第三層虛空。
否則以他降落的速度,若是存在現實世界,足以將一二層虛空碾壓得粉碎,一路破空而下。
以林初生如今的實力,已經能做到簡單破碎一二層虛空,也能輕松遁入第三層虛空,更能施展神游虛空的手段,在不破碎虛空的情況下,以十倍百倍的流光速度在現實世界中飛行。
但現在的他畢竟不是在飛行,而是在被天威碾壓,若是一路破碎虛空而下,則要承受更多沒必要的壓力。
所以他直接遁入了第三層虛空之中!
甚至,他已經能憑借逍遙九虛,遁入第四層虛空,只是他沒有那么做。
因為第三層虛空的極限速度就是千倍流光速度,想要更快,就要進入第四層虛空,或者是施展神游虛空的手段。
林初生就是想憑借第三層虛空的速度極限,來產生一份阻力,讓自己下墜的速度保持在千倍流光的程度,不至于快到最后,無法收拾。
但這份阻力,同樣也帶來了巨大壓力,若非有蠻荒大道護身,他也不敢這么做。
可即便如此,最多也不會超過三天,他的身源星辰就會因為無法承受這份壓力,而導致破碎!
因此,身源厚土內的林初生,無論這片厚土有多么無盡,無論前路多遙,他也只能不斷向前,這是他唯一能自救的方法!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一月月的過去,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在這片身源厚土中,飛馳了整整一年!
而相對外界,這里的時間流速,已經來到了上千倍的差距!
外界,也才過去八個時辰不到!
在飛了這么久的時間后,林初生反而不急了,只要維持住這種越往前飛,時間流速就越快的規律,外界就會逐漸出現一個趨于恒定的時間,致使內在的他即便過去了百年千年,外在的他也不會超過三天。
故而在飛馳的途中,他的心緒反而越來越平靜,甚至一邊駕馭柳葉扁舟向前的同時,還一邊修行起來。
雖是意念身,可對各種道法的感悟,卻一點不會有影響,讓這趟尋找魂源之旅,也變成了他的修行之旅。
在這無人之境,更能讓他沉心靜念,通透感思,去回顧過往,將自身所修的一切,融會貫通。
林初生縱觀自己走過的這條修行路,所修的功法、術法、秘法,多不勝數。
但被他看重主修的,其實不算多。
而真正由他自創的,也就只有青冥道法與三寸天地。
不過林初生其實并不執著于這點,這兩次自創,皆是他對大道,對自己的前路,突然的有感而悟,不可強求。
對現在的他來說,其實也足夠了!
這趟旅途中,他修行的主要目的,還是更好地去將自身所修的一切,融會貫通。
這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卻極難!
為了做到這一點,他耗費了整整十年的時間!
而他,也在身源厚土中,向前飛了整整十年!
這里的時間流速,已經是外界的萬倍!
隨著時間流速不斷增加,外界的時間,其實已經與停止無異。
可林初生仍然看不到盡頭,放眼望去,只有無限厚土!
但他已經走到這一步,沒有退路,只能繼續向前!
此刻的他,盤坐在柳葉扁舟之上,相比十年之前,他顯得更加內斂沉穩,眸子更深。
當初修行真武大道的那份鋒芒,已經在這趟路途中被完全抹去。
他容貌年輕,仙逸古韻,卻又似一位古井無波的老人,獨坐扁舟,看著前塵。
此一去,六十載!
林初生也在扁舟之上,獨坐了六十載。
他的眼眸,越來越深,似化作了一片沒有絲毫波瀾的淵海,平靜得可怕!
終于,在某一個瞬間,他于前方,看到了不同!
正是在看到這份不同的剎那,他眸中的神光驟起,那片沉寂了數十年的淵海,猛然驚起了驚天浪濤!
無限劍光,浩然而起,凝成海,化成輪!
這隨念而起的劍輪,其威能之強,就已經達到了之前他動用真武劍,揮動劍光長河的一擊!
此劍輪,乃是林初生融會貫通后,不斷參悟劍經,衍化而有,故而稱之為劍海經輪!
與此同時,他的周身,更涌動了五雷,除了極木雷、極火雷、極水雷之外,還有極金雷、極土雷!
他用十年的時間,將自身融會貫通,將自身所修的仙神新道,與蠻荒大道完全相融。
然后又用五十年,感悟劍經,修煉出極金雷,感悟身源厚土,摸索出極土雷。
如今的他,正在嘗試將五雷相融,衍化為五極雷道!
可相比于三極雷道,這五極雷道的難度,要大了太多太多,似乎并非他這個境界所能掌控!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終于看到了身源厚土的盡頭!
他也不曾想過,這一去,竟會耗費足足一個甲子的歲月!
緩緩站起身,隨著林初生心念一動,周身環繞的五種極雷、劍海經輪,全部消失,唯有他的滿頭青絲,還在飄散。
他負手而立,眸中的神光也隱去,歸于平靜。
下一刻,柳葉扁舟便帶著他,沖出了身源厚土,原本只有無盡血紅土層的世界,倏然轉變!
而在這身源厚土的最深處,竟是一片色彩斑斕的光海!
那光海,十色!
當林初生看到這片光海的瞬間,也禁不住雙眼睜大,深受震撼。
放眼望去,光海浩大,但以林初生的目力,還是能將整片光海烙印進眼中!
光海中的十色,由內而外,一圈環一圈,好似一片彩虹海。
美則美矣,可林初生也在其中,感受到了劫的氣息!
他沒有貿然前行,而是駐足觀摩了許久,低聲說道:“內三色,代表了三魂,外七色,代表了七魄,只有渡過了這片代表三魂七魄的劫海,才算是真正達到魂源地嗎?”
林初生踏入道途這么多年,眼界早已經極高,在青冥道法之下,很快便看出了其中奧秘。
如今的他,經過融會貫通之后,再施展青冥道法時,已經無需再將眼眸化作青天大日,而是化繁為簡,無時無刻不在施展!
“這條路,這片劫海,是先天而有,還是……他人所留?”
林初生在呢喃道出了心中的一個疑惑后,這才朝著十色劫海飛去!
在踏入第一色劫海的剎那,他便立刻感受到一股極其濃郁的破滅之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
曾經歷過黃庭劫道的他,對這股破滅氣息再清楚不過,這便是劫!
哪怕劫道不同,但劫下的那份破滅,卻是相同的!
趟入這片破滅劫海的他,就如同跳入了滾燙的油鍋,欲要將他磨滅其中。
此刻的林初生,乃是意念化形,相當于是他念的具象化,一旦磨滅在這片劫海之中,就如同念被消逝。
在眾生五在中,念是最重要的一在,是眾生不可或缺的,沒有念的生靈,即便身魂神靈皆完整,也只是沒有思想意志的軀殼空殼,行尸走肉!
但好在,第一色劫海的破滅之意雖然強,但林初生還能夠承受。
他心念一動,便形成劍海經輪,環繞周身,抵抗劫海!
而后,他加快速度,駕馭著柳葉扁舟,筆直向前,一連穿過了七色劫海!
直至進入第八色,那片代表了“人魂”的劫海時,他才驀然感受到了巨大壓力。
那四方破滅的氣息之濃郁,已經超過了之前七色劫海加起來的總和,讓林初生將劍海經輪施展到極致,也無法完全抵抗劫海對自身帶來的破壞。
他的意念之身,在這股破滅下,開始出現被燒焦的痕跡!
他當機立斷,連忙招呼大道至寶柳葉,不再將其當成扁舟駕馭,而是讓其如同化作了一塊布,一圈圈裹挾周身。
這才讓壓力一下減輕了許多,柳葉作為大道至寶,對于劫道的抵抗,要比他施展的道法強了太多!
而后,他繼續前行,盡管速度慢了很多,但卻飛得更穩,也不用再擔心被劫道燒傷。
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他終于度過了人魂劫海,來到了第九色,代表地魂的劫海!
原本已經逐漸適應了人魂劫海的他,在進入地魂劫海的剎那,立時感受到了無比恐怖的灼熱!
甚至即便有大道至寶,也無法抵抗劫道絲絲縷縷的侵入,將他的身軀燒傷!
那“滋滋”的聲響,意念之身被劫道燒得冒煙的劇痛,讓他立時又縮回了人魂劫海之中,一時間不敢再踏入。
“如何是好?”
林初生看著地魂劫海,緊鎖眉頭!
而眼前的這片地魂劫海,還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的,是之后還有一片天魂劫海!
現在的他,連度過地魂劫海都困難,又如何能度過天魂劫海?
可渡不過去,就唯有一死,不是死在劫海中,就是死在外界的天威下!
他苦思冥想良久,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連大道至寶都無法完全抵御劫道,這已經是他如今最強的手段!
他甚至懷疑,天魂劫海說不定連大道至寶都能破滅!
面對這種情況,林初生只能暫時退出去,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他直接退出了十色劫海之外,圍繞著整片劫海,飛了一圈!
劫海雖大,可林初生憑借大道至寶,速度更快,不過耗費了一天的時間,便圍繞著劫海飛了一圈!
這整片空間內,除了十色劫海之外,只有一片空洞虛無,被厚厚的土層包裹,再也沒有其他之物!
最終,林初生在無可奈何之下,一咬牙,心一狠,用上了最蠢的辦法!
那就是利用劫道……錘煉自己!
便見他收起了大道至寶,甚至沒有動用劍海經輪,沒有動用任何術法,就那么直接以意志身,跳入了最外圍的第十色劫海之中!
剎那間,林初生便感受到了極致的酸爽,全身上下被劫道燒得“滋滋”作響。
但他卻咬牙堅持,運轉了一部十分粗淺的法門。
這部法門,喚作劫道煉金身,是林初生在很多年前就得到的,只不過從沒有將之放在心上。
因為這部法門,很蠢,也很折磨!
如一些利用雷霆、利用烈火焠身的法門,其實就已經稱得上很折磨了。
但這樣的法門,卻還稱不上蠢,無論是煉身、煉魂,總歸都有莫大好處,若持之以恒,也能大大提升自身實力。
而這門劫道煉金身,之所以說它蠢,主要就是這個煉金身,煉的并不是肉身,也不是神魂,就是意志身。
世間錘煉意志的法門,從來都是極少極少,也算是極為珍惜。
但劫道煉金身不一樣,它淬煉的不是意志,而是意志身,主要就在那個“身”字上!
也就是說,修行此法,并不會讓自身意志發生蛻變,變得多強,而僅僅是強化意志的形化之身,讓其如同一尊金身!
好處自然也有,或者說,此法唯一的逆天好處,就是可以對自身的意志身,無限錘煉下去。
如尋常的一些雷霆、火焰的焠身法門,一般都存在了一個極限瓶頸,一旦達到了那個極限,就算繼續淬煉,也不會再有絲毫進步!
但劫道煉金身,沒有瓶頸,只要劫道足夠強,就可以無休止錘煉下去!
只是這份代價,是巨大的!
劫道,本就是毀滅意志的利器,想要反過來利用劫道,淬煉意志身,無疑是在倒反天罡!
因而在淬煉中,將會承受無法想象的,極致的痛!
甚至越往后,越痛!
并且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葬身劫道,永無翻身!
林初生敢肯定,創造出這個法門的人,一定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但此刻,他已經別無選擇,也只能讓自己瘋一回!
當他跳入第十色劫海的剎那,就已經感受到了劇烈疼痛,宛如被劫火焚燒,讓道心堅定如他,也咬牙難忍。
可縱使再痛,也只是在體表,林初生還能勉強堅持!
然而,當他運轉劫道煉金身的剎那,就宛如是在他意志身的肌膚上,忽然開出了一個個竅門,竟將周身的劫火,絲絲縷縷吸收入體內!
這一瞬,劫火的焚燒,由外蔓延到了內,讓他于驀然間,目眥欲裂,痛不欲生!
他有想過,此法可能會很痛,但沒想過,竟然會這么痛!
到了林初生這個境界,他的意志之強,對于肉身的痛,其實也就那么回事兒了。
即便肉身被轟成渣,被碾成粉,也完全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
如今還能讓他皺眉的痛,也只有神魂重傷的時候。
神魂之痛,超過了肉身太多太多!
可這意志之痛,又超過了神魂太多太多!
林初生怒目圓睜,痛得他仰天嘶吼,讓這整片空間內,都回蕩起他的聲音。
但修行已經開始,無法停止,他只能強忍劇痛,繼續按照法門運轉,推動著那絲絲縷縷的劫火,在體內游走。
每游走一寸,都要比鉆心的痛,還要痛上十倍百倍!
終于,當他按照法門,推動著千絲萬縷的劫火,在意志身內游走了一個周天后,那些劫火就如同消散在他體內,最終化作了一抹淡淡的金色。
這也意味著他的第一次錘煉,完成了!
在完成的一瞬間,他毫不猶豫沖出劫海,躺在虛無的空間中,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痛!太痛了!!
如果不是意志身沒有淚水,他估計自己已經被痛得涕泗橫流。
歇息了好一片刻,林初生才緩過神來,身上的劫火燒傷也逐漸恢復,可在他起身看向劫海時,身子還是忍不住抖了抖,似有些本能的懼怕。
不過當他想到自己的處境,又別無他法,縱使身子再抖,也只能咬牙,重新跳入劫海。
而后他仔細感受,也的確能感受到自己的意志身,在多了那一抹金光的情況下,變得更強了一絲!
置身在這第十色劫海中,劫火給他意志身帶來的傷害,也明顯要減小了些許!
“拼了!!”
最終,他紅著眼,再狠心,再咬牙,大喝一聲,又一次運轉法門!
之后的一個月里,幾乎每時每刻,都讓林初生度日如年,讓他真正體會到了什么叫做痛!
他的苦痛嘶吼,也在這一個月里,持續不斷,在這片虛無空間中回蕩不停。
而對于這道法門的恐懼,林初生并沒有絲毫減輕,反而越來越重!
因為此法修行到后面,越來越痛!
最嚴重的一次,就在不久前,當他完成了不知第多少次錘煉后,直接倒在了虛無空間中,痙攣抽搐了一天一夜。
“這究竟是哪個蠢貨創造的,根本就不是人能修行的秘法!”
哪怕以林初生的脾氣,修行到最后,也忍不住罵出聲來,不罵不快,不罵不足以解他的修行之痛,真的……太痛了!
不過好處也明顯,隨著對此法修行的加深,迸發出了更多的金光,讓他的意志身都變得金燦燦的,好似神圣。
在經過了一個月的錘煉后,林初生已經能在不動用大道至寶,不用任何術法的情況下,在外圍的七色劫海內自如來往。
他估摸著,再修行個一年半載,就能憑借大道至寶,安然度過內在的三色劫海!
雖然這一年半載,大概會極度難熬,但至少讓林初生看到了希望!
為此,林初生也在內心暗暗發誓,以后若是有幸遇到創造出這部法門的人,自己一定要好好“感謝”他!
倘若遇見了對方的墳,那也一定要將其從墳里“請”出來,再好好“感謝”一番!
他林初生,是個懂得報恩的人!
洞中無歲月,相比于這片身源核心的虛無空間,外界的時間流速幾乎等同于停止,讓林初生也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但并非他愿意去忘,而是他不敢去想,他多么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些,多么希望這場苦痛折磨,能早些結束!
第一個月,林初生雖然怕,但還能承受。
第三個月,林初生已經怕到想一想,就會止不住渾身顫抖,但還是強逼著自己承受。
第五個月,林初生不怕了,因為他……瘋了!
每每在承受了極致的痛后,他便抑制不住,時而狂笑,時而大哭,時而倒地抽搐,時而手舞足蹈,時而捶胸頓足,時而手指蒼天,破口大罵。
由此可見,他的意志身雖然在錘煉中變強了,可他的意志,并沒有!
正相反,他的意志遭受了嚴重的摧殘,若挺不過去,只會讓他最終陷入無盡瘋癲之中。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仍然還在堅持錘煉自身,讓他的意志身越來越強,金光璀璨,恍若真的成了一尊金身。
直至又完成一次錘煉后,他暢游在第七色劫海中,瘋瘋癲癲,放聲狂笑。
而就在瘋瘋癲癲中,他仿佛看到了錯覺,讓他笑聲漸止,目光漸凝!
他竟透過劫海,看到了那厚土,轟然爆開。
然后從那爆開的厚土中,沖出一道人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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