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慕雪應道。她就喜歡于檸瑞這樣事事心里有數，問什么都能給出一個準確答案的同事。之前問李博個什么事兒，他每次總是支支吾吾、一問三不知，那副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自己實在是看膩了。
  不僅如此，他的書面報告每次也都寫得亂七八糟、沒有一點兒條理，每次自己都要跟質量部的幾位主管了解情況，無形之中給自己增加了很多工作量不說，也給部門主管增添了不小的壓力。相信這次換成于檸瑞來做這個部長以后，自己和其他質量部的主管都會省很多心。
  這幾年，自己一直也在觀察于檸瑞，看看他會不會因為名校出身的光環和傲氣而放不下身段去踏實地做事。好在他并沒有因為李博這個關系戶的存在和李博對他的打壓而氣餒、自暴自棄，沒有變得和其他大部分普通人一樣變得對工作不上心、得過且過，也沒有抱著應付差事的態度做工作，反而一以貫之地保持著勤謹嚴密的工作態度和作風，自己每一次從他那兒拿到的數據分析表和報告都是最精確的、最精練的，所有重點內容全部包含在內，每一種數據他總能找到最合適的形式來呈現，而且條分縷析，句句分析都切中要點。自己每一次看他的報告都覺得是一種享受，所以每次自己總把他的報告放在最后看，用以平復看其他報告時的焦躁心情。就自己的個人想法而言，他做的報告和數據分析甚至比自己悉心指導的四個助手做得都要好，這雖然可能也與他更了解工廠情況有關，不過跟個人能力和稟賦更是有分不開的關系。
  “下午下班之前，我希望你能給我發一份人員需求表，還有他們的培訓計劃。”慕雪跟于主管說道。
  “好的，沒問題。
  大概下午五點前肯定能發給您。”于檸瑞考慮了幾秒，馬上回答道。與此同時，他的腦海里已經開始思考報告里具體要寫哪幾塊的內容了。
  “好，那就先這樣吧。
  你可以走了。”慕雪說道。
  “好。那慕理事我先走了。”于檸瑞站起身來，拿起慕理事辦公桌邊緣的木盤，把慕理事飲完的茶杯放到上面，然后又把自己用過的茶杯和蛋糕碟子一起放了上去，接著端著木盤走了出去。
  于主管走了之后，慕雪給財會部的王部長打了個電話。
  “喂，慕理事。”身穿黑色絲絨長裙和黑色西裝外套的王部長本來正在辦公室跟下屬討論去年全年的financial  statement，突然聽到電話響了起來，便讓下屬先回到工位上，一會兒自己再叫她。待下屬走出辦公室帶上門之后，王部長坐在自己的轉椅上，接起了內線電話，說道。
  “喂，王部長。
  今天下班前給我準備一份工廠產品檢查人員的預期費用表吧。
  今晚我要跟老板吃飯，想建議他在各工序加一些固定的檢查人員。我已經讓質量部的于部長去準備人員需求表和培訓計劃了，再加上你這個費用表，應該就可以了。
  就按照一個人的費用編制就行，把工資、獎金、節日婚喪事津貼都列上，列出一個人一個月和一年的費用就好。”慕雪說道。她其實不用跟下屬解釋說明這么多的，但慕雪的做事風格就是這樣，只要不是必須保密的信息，她從來不會吝于跟經過她嚴格考察的下屬分享。她認為，這樣做可以讓下屬對事情有一個整體的感知，更便于他們結合自己的工作情況和手頭的工作合理地安排工作的優先順序和自己的時間。更重要的是，哪怕是呈現同樣信息的，給不同的讀者也要采取不同的呈現方式，這樣才有可能實現預期的溝通效果。所以，她每次給下屬布置工作的時候，總會講明用途。
  “好的。我十一點之前給您發過去。”王部長答應道。
  “嗯。
  另外把給質量部于部長準備的辦公室裝修經費也打到他的工資卡上吧，備注一下信息。”慕雪接著說道。
  “好的，我一會兒就讓人打款。”王部長答應道。
  “老王，今天終于陪我吃個午飯吧，我在附近那家海鮮菜館訂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鰻魚和酸辣魚丸湯。”慕雪接著說道。不說公事的時候，她都習慣叫王部長為老王。老王比她大十多歲，工作十分得力。她是所有部門里資格最老的，從老板做房地產公司的時候就跟著他了，她從出納做起，一步步成為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這個公司剛籌建的時候老板就把她調了過來。自己從升了設計部總監開始之后，時不時就會約她一起吃個午飯，聊一下工作，同時也是跟老王請教一下經驗。好在兩人的口味也比較類似，酸甜苦辣咸鮮都能吃，每次慕雪訂餐廳的時候都沒有任何顧慮，不過在吃辣上老王可能就要稍微遜色一些。
  “好，沒問題。
  那我中午十一點半在一樓大廳等您。”王部長答應道。
  “好，那先這樣，你先忙吧。”慕雪說完之后，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之后，王部長叫來了宋主任，讓她把裝修預算給打到質量部于部長的卡上。

  之后，她查了一下工廠師傅的相關費用表按照慕理事的要求做了一份文件，在十點半左右發給了她。
  如果要問自己為什么如此敬服慕理事，還得從她剛升任設計總監時候的事說起。
  那會兒公司成立不久，凈利潤情況很不樂觀，幾乎都在用其他公司賺來的利潤給這家新公司輸血，連自己每每看到財務報表都頭疼，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堅持下來的。那會兒，他幾乎每天都和銷售部的部長開會，為打開各方銷路而絞盡腦汁，也請了很多市場營銷的專家進行了多輪市場營銷活動，也委托了頂級的廣告公司做了很多精美的廣告，但都反響平平，沒有給銷量帶來太大積極影響。老板那段時間經常去倉庫轉悠，看著并不多的庫存發愁。但他在工廠車間的時候，卻一直都是笑臉，他是個從來不把壓力轉嫁給他人的人。公司所有人的工資一天也不拖，每月都準時發，甚至提前發。其他公司交五險和一金都是按照最低標準，老板從開始自己做買賣開始，給自己所有公司員工交五險一金都是按照最高標準。
  慕理事升了設計總監之后，每個周都會參加公司的領導層會議，她看了之前從沒看到過的財務報表之后，對公司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開始采取一系列行動。首先，她在業余時間做了充足的市場調查，研發出了多種適合一人家庭的模塊化家具，不僅售價低廉，用料好，還特別方便租房一族高頻率的搬家，而且這些模塊化家具可以組合使用，這樣就使得家具的受眾一下子擴大到多種家庭類型（兩人家庭，有孩子的家庭等等）；其次，她還聯系了一些網紅家居博主，給他們免費送了幾件可以融入到任何裝修風格里的單品。有了博主的助推，一時之間，公司的線上商店的關注人數突然激增，銷量穩步開始上升，尤其是低價的木制模塊化家具人氣超高。
  ……
  中午十一點半鐘，穿著淺灰色羊毛西裝套裝慕雪準時出現在一樓大廳，她手上搭著一個及膝長度的白色鵝絨服。
  “走吧，老王。”慕雪走到一樓的沙發區，跟提前十分鐘下樓坐在那里等候的老王打了招呼。
  “好。”老王看到慕理事走了過來，立刻從幾年前公司出品的第一款黑色皮沙發上站了起來。
  “慕理事，今兒怎么想起約我一起吃飯了？”王部長問道。兩人吃飯的頻率大概一個月一次，而且基本都是在開月度管理層會議之后。這種普通的周中，自己倒是第一次和慕理事一起吃飯。
  “一會兒跟你說，不是公司的事，到了再說。”慕雪在前面快步走著，走出一層大廳門之前把羽絨服穿到了身上。。
  慕雪接過司機手中的鑰匙，坐上駕駛席，讓老王坐在了副駕駛。今天她想跟老王輕松地聊一聊，于是便沒有讓司機跟著。天空陰沉沉的，不像是中午，倒像是即將入夜。最近海湖市將要連續陰天，今天還有可能有大雪。
  慕雪上車之后，打開了輕快的歌曲，把副駕駛席的五秒加熱功能打開，穩穩地把車開了起來。
  不到十分鐘，兩人就來到公司附近一個公園旁的海鮮菜館。
  “到了，就這兒。”慕雪一邊說著，一邊穩穩地把車倒入菜館門前的車位。
  兩人下了車之后，走到了這家菜館的門前。大門邊有兩個穿著海水藍色制服的服務員把門拉開。
  “你好，請了一間包間。姓慕。”慕雪走到前臺前，跟工作人員說道。
  “慕女士，靠窗的包間，一共兩位。”服務員確認道？
  “是的。”慕雪應道。
  “3樓301。請您乘坐身后的電梯上樓即可。”身穿深海水藍色西裝上衣，黑色長褲的領班帶著明媚得體的笑容說道。
  “好。”慕雪應了一聲，隨即和老王一起走入身后金色的電梯。
  不到一分鐘，兩人就到了三樓。
  到了包間之后，服務生給兩人斟了茶水之后，就靜靜地退到了旁邊的服務間里。
  “老王，我今天找你，是想問問你婚姻經營成功有什么經驗嗎？
  你怎么能做到同時兼顧事業和家庭的呢？還能把女兒培養得那么優秀。”慕雪喝了一口茶，忽然變成了一個小女孩，略帶羞赧地問道。
  王部長略微驚詫了一下，隨即很快回過神來，笑著說:“我老王可從來沒想過會您會跟我說這個事。
  不過既然您問了，我自然知無不言。
  首先，我先跟您澄清一點，我老王可不是什么兼顧事業和家庭的超人，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這幾十年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工作。其他事情，都是我家那口子負責的。
  孩子嘛，我也沒多費心，就是給她提供了一個可以探索自己稟賦和熱愛所在的環境而已。
  如果您考慮結婚的話，我建議您要判斷清楚對方是否支持您工作的。因為在我看來您是十分熱愛您的工作的，而且您也十分擅長自己的工作。而且據我觀察，您也不是家庭型的女生。

  女生不比男生，女生人生的容錯率就是比男生小很多的。”老王放下了所有的顧慮，給自己敬愛的慕理事傾力地提供建議。她是很不希望慕理事就此放棄工作或者把生活重心轉移到家庭上去的。哪怕在今天，能坐到她這個位置的女性領導，也是極少數。自己十分希望，自己能一直和這位才貌雙全的稀有物種——女領導一起工作。同時，為了她的人生考慮，經濟獨立總是好的。
  慕雪點點頭，感覺到了老王對自己的珍惜和愛護，她接著問道:“那老王你是怎么確定，姐夫就是你想共度一生的人呢？
  有什么契機嗎？”慕雪問完，腦海里浮現出森森和蕭驍的面龐。最近，自己有些懷疑當初離開蕭驍的決定是否正確，做夢也總是會夢到他，兩人一起在大學上課的記憶總是會以片段的形式不停地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可能戀愛到了一段時間之后，原來的荷爾蒙多少都會有些消退，之前沒有發現的問題會一個個出現。
  自己最近不知怎么，十分想念蕭驍的聲音。他的聲音和森森不同，總是那么攝人心魄，自己每次想起來都會心動，心里會涌起一股強烈的沖動，想要給他打電話，想見他。
  自己也知道，這些可能都與近來發生的事情有關，自己可能并不是后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可能只是還被那次“綁架”事件影響著。所以他的聲音和有關他的記憶才總是在自己不經意間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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